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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结局(下) ...

  •   期待了几年的白虹贯日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人突然就麻了。

      血管、胸腔、大脑,好像处处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

      孙均和兆弗这对明里暗里较了三年劲儿的冤家,乍一见面又双双沉默。

      很内向,和谐到完全想不起来俩人在背后diss对方的模样。

      丰乐楼上这间可以全览临安城的高阁里,静得只有楼下传来的长街上熙攘热闹的回音。

      我们在等。

      等白色长虹穿过双环日晕,光圈放到最大,大到可以笼罩住整个阁楼。

      我们只能等。

      光影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那是很难忘的场景。

      轻烟生成形状,像阳光下骤然吹出的巨型泡泡,把我们包裹其中。彩虹一样的柔软外壁,碰一下,雾气就会轻和的为手指让路。

      泡泡缓慢的,愈缩愈小,也越来越坚硬。

      在它即将从虚无成型时,一直站在边角的兆弗闪身退了出去。

      和我牵着手的孙均流露出几分惊色,下意识前一步想拽人。

      苦笑摇头,示意他不用。

      意料之中。

      我说过,我们之间自有默契,无需多言。

      她那天的沉默太一反常态,异样感随之已经在心底升起。

      目光投在兆弗身上繁琐的宫服,又回想起我们在异世相见的第一面,她咬牙切齿地打消了我企图状告秦桧的心。

      不言自明。

      她尊重史书,恪守史实。

      张兆弗可以走,但张娘子有自己的历史使命。她要一路走到头,帮吴皇后在皇帝死后治理这个乱世。

      她不止是张兆弗,她还是吏部大员之女,后世宋碑上的张贵妃。

      被宿命支配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预测悲剧时的绝望再重复一遍。

      第四种。

      我心知肚明,却在宫门口看见她那一刻,还是暗自祈祷能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没有。

      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张兆弗,聪明、果断、坚定。

      我应该笑的。

      毕竟几年前因为担心她被封建时代磨坏了性子而狠狠哭过一场的记忆到今天尤为深刻。

      于是极力压抑着,挤出一个明知道不好看的笑容,冲她比着,“二”和“十”。

      她在墙那头。我在墙这头。

      都不忍告别,所以死死盯着对方每一个动作。

      我看见兆弗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长叹,然后点头应下。

      “两个小时,是十年。”

      我在告诉她,我会等她。

      等到张贵妃到了命定的时间薨逝,等到那个时候折合成现代的时间,等到下一个下下一个白虹贯日……

      光晕已经坚硬成一间隔离天日的玻璃屋,声响被阻断在外。

      但我还是习惯性的,像人生中以往无数次那样,唤了一声。

      “张兆弗。”

      斑驳叠影间,她看懂了那个无声的口型,继而梨涡浅浅,会心回了一句。

      “你爹在此。”

      天地寂静,不再有任何声音,光骤然白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伸手去挡,亮度随着周遭愈来愈嘈杂的人声降低,影院的空调冰得发抖。右手仍被熟悉的温度包裹着。

      掩面不愿放下,泪在抽噎里浸湿衣领,肩被人揽进怀里,瑟缩进唯一的热源里不想睁眼面对没预想过的现实。

      孙均手足无措,于他,大悲大喜交叠得太快,即使见惯大场面此刻也很难波澜不惊。抱我的手是抖的,他警惕着,又顶住所有不安温言细语哄我。

      觉察过后,努力收敛情绪,学着孙均以往,鼻尖埋进他脖颈间狠吸一口气,然后擦干眼泪,抬头环顾四周。

      大荧幕播着散场广告,影厅里我们和埋头消杀清洁的工作人员。

      准备工作做得很好,身上都是拿着画样请绣娘定制的现代衣裤,连头发都提前修剪了长度。

      十指相扣,牵着人慢慢向外走。

      重甸甸的门在眼前,侧头看,额头甚至冒出几滴晶莹,垫脚凑近轻吻他唇边,“别怕,我在。”

      被吻过得唇角突然上扬,“老子怕过什么。”

      飞驰而过的交通工具、闪动着令人目眩的霓虹灯、林立的高楼大厦……这些提前打了预防针的现代科技还是让孙均一时间难以完全适应。

      像所有恩爱的情侣一般,我们紧贴着,沿冬雪还未消融的大街闲逛。

      话唠在这一刻派上用途。

      走着、讲着,后面甚至开怀大笑。逐渐卸下戒备的孙均不再是老成持重的少年将军,他问着、看着,开诚布公地展示着二十六岁该有的好奇。

      并没有走远。

      “二和十”的诺言几乎调动着我所有的期待,时间不到,每一步远离影院的脚印我都走得举步维艰。

      可是又不能实打实在这条街上闲走八个小时……

      “带你去拍照吧。”

      陌生人的近距离接触让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孙均再次应激紧张。

      伸手替他挡下化妆师的毛刷,“我来吧,”思量后又解释道,“我老公他比较害羞。”

      ??

      倒是一点也不抵触我的靠近,还在我图方便跨坐在他腿上时环住腰肢,并且轻车熟路去摸那块就快刻上他名姓的软肉。

      专注观察才发现他皮肤不差,想来是舞刀弄枪出汗排毒的杰作。

      是以,妆格外容易画,我笔都放下半刻钟他还乐不可支地不舍得松手。

      ??

      原以为孙均会怕扎眼的闪光灯,却没想到PTSD的人是自己,几次快门下都不自觉的闭眼。

      摄影师无奈安慰数次无果,于是好脾气的让我们稍作休息后再拍。

      坐惯了硌人的交椅,现代软沙发显得异常亲切。

      刚想坐下怀旧,小臂被身旁人牵住,径直把我拉至无人侧。

      仰头看他,下秒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整个人被孙均裹进怀中。

      抵颈,呼吸交融在空气中,温热掌心一下又一下在背上轻抚。

      这人还有样学样,“别怕,我在。”

      虽然真诚,但我总觉得他在报复。

      问后冁然答,“应笙,你这是小人之心。”

      行吧。

      最后一组拍完,黄昏还没溶尽,霞色穿透高楼落地窗洒在赛博朋克的电子表上。离八个小时还有最后两个钟头。

      临出影楼门,突然想起忘拍了一张最重要的,又牵着一头雾水的孙均折返。

      “再帮我们拍一张红底的吧。”

      喜滋滋收了快五位数的老板眼神在我俩身上打了个转,立刻反应过来,“好好好,□□用是吧,这张可得着重拍,我送你们。”

      身旁人压低声音问道,“什么证?”

      脸上有丝热,装作若无其事解释,“结婚证,官家证件。我们这个年代成亲要有结婚证。”

      ??

      耳侧传来轻笑,羞赧一瞬间到了顶点,厉目瞪过去,“你笑什么!”

      孙均眸眼难掩笑意,仍从善如流,“是感慨”,又徐徐道,“感慨我夫人思虑周全。”

      这男人怎么比岭南的米酒还上头。

      如果没有脸上那点底妆,约莫着能和背景融为一色了。

      ??

      最后半刻钟的等候让人坐立不安。

      呼吸、冥想都不能让惴惴的心安静分毫,在影厅口踱步,又在慌乱而差点绊倒自己后被强硬按在座上。“晃得老子头疼。”

      舌根下莫名发苦。

      想喝水、又忽然想去解忧所。静不下来,身体的系统几乎全部失调。

      闭上眼,手指紧攥,指尖掐着的地方砰砰跳动。

      又被人强行抚平。

      ??

      “孙均,你……”

      强烈的表达欲在这一秒失声。

      她逆着光站在我眼前,狡黠问道,“所以,你想好了吗?”

      大脑像是被掷进无边无际的海里洗得一片空白,只能迟钝询问,“什么?” “想好凭空带回去个大活人,要怎么跟我干妈说,才不会挨骂呢。”

      ??

      诚恳摇头,“没有,要凭借你俩出色的智商才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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