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六骑士]深渊绝响》八汰猫

60、第六十章

　　之后的事情都很顺利，华尔特是最后一位完成外派任务后回归的骑士团长。他率队到达王宫的时候，发觉广场上的乔凡尼和格哈德正陷于苦战，于是干脆就加入了他们，也就无缘赶到谒见大厅看好戏。

　　再然后，多亏风织和梵恩早先的预谋，在梵恩出面，魔导宫全面倒戈的状况下，大部分其他部队也根本无心抵抗。在零星的顽固抵抗人员都尽数被消灭后，王都，结束了一整天的混乱，终于再度恢复了平静。

　　前任皇帝马克西米利亚斯被历数了几十条罪状，将在翌日的清晨被处决，其他的事务也在按部就班地被安排下去。幸好还有该隐和基法这类擅长统筹全局的人才在，不然这一大堆事务，一般人恐怕一时半会都摸不着头绪。

　　是夜，比起往常格外喧闹的王都也总算逐渐沉寂下来，雷比亚斯也终于寻得时间，去完成对于他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

　　轻轻敲响了陌生的房门，得到了回应后，黑发青年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似乎没有电灯，很是昏暗。

　　雷比亚斯回忆起了两人初次独处时的情形，不由笑了，“怎么了，又不知道该怎么点亮油灯了吗？”

　　“……只是忘记了时间而已。”昏暗中，有个纤袅的人影动了动，随后，房间终于变得稍微明亮了一点。

　　雷比亚斯望着眼前的人影，后者依然身着白天的那件明媚的鹅黄色的礼服，只是神色间……似乎少了一丝从容？

　　是他的错觉么？

　　她明明，永远是那么不慌不忙，那么冷静，所有的事都逃不过她那双睿智的双眸……

　　回想起相遇以来的种种，雷比亚斯不由得感慨万千……真是一段漫长而又短暂的时光啊……但是所有的一切，在今天，在此刻，或许，即将有了最终定论。他不知道这对于对方是什么，但是，对自己来说，这将是左右他命运的结论。

　　在点亮油灯后，少女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透过窗户静静地遥望着夜色，仿佛并不是很在意来人。

　　雷比亚斯感觉自己受到了冷淡，却反过来越发坚定了信心。

　　果然，你也……并非对我无情……

　　黑发青年想了想，决定找一个切入口。虽然在来之前，他是有想过破罐子破摔，直接坦白自己的心思，反正，他不认为自己的故作心机能够逃过对方的眼睛，从而增加什么胜率。不过现在么……

　　雷比亚斯闭了闭眼，然后再度睁开，异色的双眸闪过了一道精光。

　　“……还记得你曾经提过，我和你的皇兄有些类似，而你，之所以愿意为我伸出援手，陪我走到最后，也是为了寻找到那时，你未能得出的答案。那么，在即将尘埃落定的现在，你，找到答案了吗？”

　　为什么……必须要死……

　　多么残酷的问题……却也是，无法放弃追寻答案的问题……

　　不断地在黑夜中责问自己，一定是自己的错吧，是她不够优秀，所以，不再被需要……或者，是她太过出色，让他感到害怕……还是说……

　　一个，两个，无数种可能从脑海中浮现，但是，无论是哪种假设，她都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直到遇见了他……

　　她心想，如果是和那个人有着相似处境的他的话，兴许会给她什么提示，可是……

　　窗边的少女轻轻回过头，看了来人一眼，没有回答。

　　“看来，是没有呢。”黑发青年淡淡地替她做出了结论。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我却以为，聪慧如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你只是，不愿意去触碰这个答案罢了。”

　　“你说不定会反驳，为什么我能说得那么肯定，我又不是你，根本无法体会你的处境，也几乎没可能摸透你的想法。确实，我们是不同的个体，我也不如你那么会揣测人心，但是……”

　　“……但是，我却可以明白你皇兄的想法，因为我们，实在是太过相似……”

　　“……”少女似是轻微地咬了咬牙，最终，却还是没有出声。

　　异色瞳孔的青年继续道，“也不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和他产生了相似的想法。虽然，也许你会说，我并没有任何根据来证明，但是，我就是知道，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地遭遇悲惨的境地，一样地在最深的绝望中，遇到了宛如从天而降的拯救自己的天使……

　　“但是，我比他幸运，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自由地伸出手，去触及我的愿望，而他，却只能生生扼杀自己的愿望，让自己一生沉沦在痛苦之中，不得解脱。”

　　话语及此，青年真的伸出了右手，递向了少女的眼前。

　　“不论结果是如何，我都想，亲耳听到你的回答，希望那是你，发自内心的，最真实的回应。”

　　这一次，希望你能够做出，不会后悔的决定。

　　青年在心底衷心地祈愿着。

　　少女望着伸在眼前的那只手。那是一只有着宽大手掌，和细长手指的男性的手，或许是由于常年操练兵器，掌心有着些许厚茧，手指的骨节也有些粗大。但同时，那也是一只王者的手。从今往后，会有众多的平民，受到这只手的恩泽，过上和平而幸福的生活。

　　所以……

　　少女接过了这只手，随后，覆上了自己的脸颊。

　　黑发帝王的心先是微微一震，紧接着，伴随着狂喜，急速跳动了起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

　　少女那仿佛马上就要消失的身体轻轻侧了侧，变成正面对着眼前的人，之后，迎了过去，用她另一只纤细而苍白的手，轻柔地覆上青年的额头。

　　朱唇轻启，如梦似幻的声音，如迷雾森林里的泉水般慢慢流淌而出。

　　“雷比亚斯，你对我的感情，仅仅只是敬慕而已。你感谢我的付出，所以，想要对我做出回报。这种想法太过强烈，因而产生了错觉……”

　　少女的眼眸，如星辰般闪耀，让凝视的人不由深陷其中。

　　“是……错觉？”黑发的帝王，恍惚间喃喃重复，然而心底的悸动，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不……错觉什么的……”不是的，那不是……

　　“你难道忘了吗，你对艾莉丝小姐最真挚的爱情，要不是因为她的黯然离世，你也不会一怒之下叛离王都，你所有行动的起点，都是源于她，她才是你心底，最明亮的月光。”

　　“艾莉丝……她是……”青年的眼中，落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她是……我的挚爱……”

　　“艾莉丝小姐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有该隐，还有基法，还有许多同伴，他们会守护你，帮助你。你还要协助特蕾莎，协助即将降临的女王，从今往后，为更多的人谋求福祉。同样的，你也不要忘记，去寻找你的幸福。”

　　“可是，我的幸福……”雷比亚斯的眼神，再度轻微地亮了起来。

　　然而，那道光芒，却如萤火般转瞬即逝。

　　“大家的幸福，就是你幸福的一部分，因为，你是王……去完成你应该完成的职责吧，在这之中，一定会……”少女轻纱般的嗓音，仿佛是黎明前的挽歌，哀叹着夜的离世，也祝福着日的重生。

　　黎明已至，天色微红。

　　王都郊外的某座荒山上，两个人影忽然闪现。

　　“真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该说你原本就是个残酷的人呢，还是……”神泉院久司依然是那副略带调侃的模样。

　　少女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她的目光透露出些许的疲惫。

　　“我也没想到呢。”风织苦笑了一下。

　　言灵，正是她对那个人使用的能力，也许是凝魂珠聚集的数量达到了量变的标准，她开始觉醒了一些，从前从未有过的力量。本来以为要用在梵恩身上，不料那边却顺利攻克了，不过这样也好……对他们……都好。

　　“但毕竟对于魂魄不健全的你来说，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吧，况且，你之前为了帮他还透支了很多灵魂力……”神泉院久司似是抱怨，又似是关心。

　　“但，这样一来，我也不再有遗憾了。”少女微微叹道。

　　久司侧头望着身边的少女，“你……不是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么？”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愿相信啊。人，总是不由自主地，选择去顺从心底的愿望，而视真相于不顾，我也不能例外，但是……”

　　少女迎向了身边青年的目光。

　　“你觉得，那时我的死，是一种必然么？”

　　“……你觉得呢？”伴随着短暂的沉默，久司的眼中，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快到几乎无法察觉。

　　“我认为，是偶然，也是必然啊。明明那个时候，皇兄还是可以有其他选择的，可是……你觉得，是什么影响了他的决定呢？”

　　“……这个，你得去问他自己了。”神泉院久司面如沉水。

　　风织却笑了。

　　“之后就拜托你了。”

　　少女话语刚落，身体就软了下来。

　　神泉院久司及时地挽住了那纤弱如羽毛的身体。

　　“晚安，我的主人。辛苦了。”

　　2023年4月4日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