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六骑士]深渊绝响》八汰猫

4、第四章

　　该隐走出房门外，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空荡荡的走廊上，除了守门的警卫，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去找基法来接管这件事的想法，从一开始就被否决了。并非是他对那名少女有任何怜悯之情，而是他担心，即便是基法用上所有的强硬手段，最终也只是鱼死网破，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更何况，从他们刚才的交锋最终以自己落败为结局的现实来看，最后屈服的是谁，恐怕也无法一口断言。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他只能去请示雷比亚斯大人。

　　虽然那一刻，该隐确实看清楚了雷比亚斯大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动摇，但从那以后，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有对这件事感兴趣的态度。也许看上去应该是不把这种琐事放在眼里，但该隐总感觉有些违和。

　　因为相处得时间太久，所以才能隐隐感觉得到突兀之处。或许，雷比亚斯大人有着下意识回避这件事的倾向。

　　由于下意识想要回避，所以保持沉默，却由于不自然的沉默，让该隐窥出了一丝端倪。

　　那么，他应该就这样顺着雷比亚斯大人之意，当作那句话只是虚张声势吗？就这样把那名女孩抹杀，当作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从而让骑士团恢复到往常的生活中，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对于一向深思熟虑的该隐来说，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他不能无视这样一个隐患，特别是实现雷比亚斯大人的伟大宏愿之前，任何可能的纰漏都是绝对不允许的。

　　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吗？那个女孩真是会戳人弱点啊。

　　该隐叹了口气，回过神后却蓦地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来到雷比亚斯大人的房间外。看来自己的下意识，也是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更好吧。

　　他不再犹豫，轻轻敲了敲房门，“雷比亚斯大人，您在吗？”

　　房间内沉寂了片刻，忽而传出低沉而平静的声音。

　　“该隐吗，进来吧。”

　　该隐进入房内，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主人，那位黑发碧眼的青年，正靠在窗边，对着夜色一人独酌。

　　“有事吗，该隐？”雷比亚斯放下酒杯，转过视线。

　　风织醒来的时候是傍晚时分，特蕾莎也是为了确认对方是否清醒过来，继而是否需要用餐，才在那个时候过去的。喝完粥，两人交锋完毕，这个时候天色早已全黑了。

　　雷比亚斯大人应该已经吃过晚餐了吧。现在这个时候喝酒……吗？

　　该隐不动声色，“雷比亚斯大人，现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您，实在很抱歉，关于那名闯入骑士团领地的女孩……”

　　“哦？她醒了吗？你问出什么了吗？”雷比亚斯大人的声音一如之前般平静，平静到有些异样。

　　“……很遗憾，我没能从她口中得知任何有用的信息。”

　　“呵呵，原来即便是该隐你，也有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时候么？”雷比亚斯轻笑了两声，似是在调侃。

　　该隐没有被转移话题，“那名少女说，唯有见到雷比亚斯大人本人，才会开口。”

　　虽然该隐并没有从风织身上得到确实的保证，但他还是坚定地认为，让两人见面还是有一定的必要的，至少事态不会就这么沉寂下去，而是会迎来转机。不管，那是好的转机，还是坏的转机。问题只有浮出水面，才能有找到解决的方法。

　　“哦，是这样吗？那么，该隐你是怎样认为的呢？不过既然你都来到我房间向我请示了，看来是认同她的说法了？”雷比亚斯一口将杯中剩余的酒饮尽，走到桌边，将酒杯放下，“那么，见她一面也无妨。”

　　说着，他正要和该隐擦肩而过，后者却出声阻止了他。

　　“雷比亚斯大人，您是要现在就去见她吗？”

　　“有什么问题？”雷比亚斯停住脚步。

　　“实际上，我并没有对她做出过保证，所以，基法也是在接下来可能会去审问她的选择之一……”

　　“呵，你可真是够坏心眼的。”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雷比亚斯大人明天再移步。”

　　雷比亚斯没有被眼罩遮住的碧绿眼珠，斜斜地看了那位银发青年一眼，“你是要给她施加压力？”

　　“这样的话，也许会更加容易得到真实的回答。”

　　“也是，反正我现在这样半醉的状态，说不定也会给她钻空子，明天再说吧。”雷比亚斯闲适地坐回桌边，拿起桌上的酒瓶，又开始往杯子里倒酒。

　　该隐忍不住出声，“雷比亚斯大人……”

　　“还有什么事？”雷比亚斯没有抬眼。

　　“不，没什么，请保重身体。”该隐最终只是垂了垂眼，继续道，“那么，容我失礼。”

　　再次走出房门外的该隐，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其实拦着雷比亚斯大人，不让他马上就去和那名女孩见面，根本和施压什么的无关。以那名少女的聪慧，应该已经尽数把握住状况了吧，当然，也包括接下来要应付哪位对象。

　　任谁都能看出来，雷比亚斯大人此刻的状态着实不适合进行审问，然而他自己竟没有意识到，这让该隐很是震惊。原来，雷比亚斯大人已经动摇到了这种程度吗？他真的很担心。那么，明天的审问，他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出席，哪怕会引起雷比亚斯大人的不悦。

　　然而，当第二天该隐吃过早饭，去敲响那扇熟悉的大门时，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难道……

　　该隐心中一慌，立刻扭头在走廊上飞奔起来。

　　雷比亚斯确实已经来到了风织的房间，而且，比该隐预计的要早得多。

　　天色未明，昏暗的房间内，蓦地多出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人影凝视着少女沉睡的容颜，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你也……吗？”

　　毁灭什么的，也许正合他意吧。

　　他抬起头，望着古旧的天花板，深吸一口气。

　　但，在这之前……

　　“啊呀，深更半夜不打招呼就闯进女生的房间，好像不太合礼数吧。”虽然带着讽刺的语调，却并不刺耳，仿佛更像是调侃。

　　雷比亚斯将视线下移，却看到原本陷入睡梦的少女，此刻正半侧着身，一手撑着床沿，抬眼望向他。

　　“醒了？”雷比亚斯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松了口气，继而又涌上了一丝惆怅。

　　“啊拉，不做辩解吗？”少女坐起了身。

　　“你可是俘虏，我需要向你辩解什么？”雷比亚斯很是坦然。

　　“唔……也是。那么，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话虽如此，可一般会有人大半夜来和一个陌生人谈话的吗？”

　　“我觉得我有必要重申一下，我要对你进行的是审问，不是普通谈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审问官阁下，我能否请你允许我把灯点上？”

　　“……”

　　雷比亚斯没有反对，风织就当他默认了。

　　少女光着脚走下床，借着晨昏的天光，摸索着拿起放在桌上的油灯。

　　过了半晌。

　　“……要怎么点燃？”

　　“你不会吗？”雷比亚斯真想扶额。

　　“啊，因为晚上的时候，是特蕾莎帮我点上的吧。”风织醒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天色也开始变暗，特蕾莎顺手也就做了。

　　“……真没办法。”雷比亚斯无奈接过油灯，熟练地点上。

　　房间里终于亮了一点。

　　风织穿着睡衣，坐回到床沿，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落在颈间，映衬着她的肤色愈发苍白。

　　不知为何，雷比亚斯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了一种寂寞的味道，配合着即将消散的夜色，身形愈发显得朦胧，就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一样。

　　“你……”察觉到即将出口的话很不合时宜，雷比亚斯慌忙改口，“你身体很差吗？”

　　“啊，看上去很明显吗？”

　　“病恹恹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雷比亚斯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又是一轻，之后感受到的，却是一点失望。

　　果然……不行呢。

　　“唔……你是在关心我吗？”风织似是随口一提，目光却没片刻从对方身上移开。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俘虏小姐。”雷比亚斯本能般地张口就是反讽。

　　“好吧，那回归正题，你到底想我问什么？”

　　雷比亚斯终于知道为什么该隐会折戟而归了，话题这样绕来绕去，会有结果那才叫奇怪呢。

　　算了，回去了，哪怕心中再怎么不安，再怎么动摇，他都不管了。

　　“别急着走啊，雷比亚斯大人，难得来一次，就这么空手而归真的好吗？”

　　少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背后响起。

　　这到底是谁造成的啊！

　　雷比亚斯差点把心声吐露出来。

　　他转过身，“那就快说。”

　　“我并不是在耍你。”风织收敛起玩世不恭之心，正色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正意图，以便更准确地作出回答。那么，请告诉我，你想向我询问的是关于‘毁灭’，还是‘也’……”

　　雷比亚斯的心中蓦地一沉，随即，一阵窒息感猛地向他迎面扑来。

　　她……真的知道？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虚张声势。这个藏在他心灵最深处的秘密，他竭力克制的疯狂想法，不可能会有任何人察觉到，哪怕是心思缜密的该隐也……

　　即使是一直在协助他做实验的基法，最多也只会认为自己太过思恋艾莉斯，不能忍受失去她的痛苦，从而想将她复活，而不是……希望有人能阻止他越来越强烈的……毁灭一切的欲望。

　　“啊呀呀，不回答么？那么，你是承认你想要追寻毁灭了？”

　　“哼，你是在套我话？”雷比亚斯终于不能再维持冷静，愤怒的火焰点亮了他的眼眸。

　　“不，你的毁灭欲望，我是能够确认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难道说你也想……”

　　“很遗憾，我虽然尝到过绝望的滋味，但是，我没有寻求过毁灭，一次也没有。”

　　“那么，你所提到的‘也’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指的不是你吗？”

　　“嗯……”风织的眼神忽地暗了下来，“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少女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雪白的影子，有着如天使般美丽的容貌，同时又有着深渊般沉重的过往。

　　或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雷比亚斯缄默了片刻，而后道，“……那么，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追寻毁灭的结局又是什么？”

　　“他……应该是得到拯救了吧，至少，我是如此衷心希望的。”

　　风织闭上双眼，过往的一切尽数在眼底流转浮现。

　　已经……能够在阳光下由衷地露出微笑了么，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