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恨》宋冬

34、第 34 章

　　时隔一年，薛绍又踏上了去当药的路。
　　薛绍骑在马背上，问薛老将军：“父亲，当日水县一战，那副将可是不好对付？”
　　薛老将军的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了，眉头深锁着：“嗯，极为聪慧。”
　　薛绍笑了笑，酒窝荡了起来：“还好，后面他们求和了。”
　　薛老将军叮嘱：“不可大意。”
　　他回头望着身后的军队。
　　这次他们主要做的就是一个幌子，皇帝并没有给他们派很多兵，只两万人。到木头城之后，合着木头城中的兵，应当也有差不多四万人。
　　万一夏国出击，这些人还是可以抵挡一阵，不过若是还遇上上次的那个副将，那可就不得了了。
　　“当初他们使了一招围魏救赵之计，可把我们害苦了。做戏之真，当初没有一人怀疑。”薛老将军说。
　　薛绍点点头：“无妨，父亲，我们多加谨慎，总能防住的。”
　　“不可自大。”薛老将军说，“军家大忌。”
　　“孩儿知道了。”
　　薛老将军拨开路边山上的草，马蹄一哒一哒的落在雪地上，他的披风其实破了一个小角，用了七八年了，薛老将军还是舍不得换，也是不敢换，这是当初皇帝赏下来的，是荣誉的象征。
　　他眯住眼睛叹了一声：“好在你妹妹有人陪着，无需多挂念了。”
　　前方有朵很像树的云。
　　薛绍点头：“是啊。”
　　要是平常，在这一句后面，薛老将军一定会加上一句：不知你何时才会娶亲，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一定要同父亲说，我们去纳彩。
　　要是平常，薛绍肯定会略显不耐烦的回答，并没有并没有，若是有定会和父亲说，到时候不是父亲催我，而是我催父亲了。
　　要是平常，薛幸肯定也会出来打趣两句。
　　可现在不是平常，这是在赴战场的路上，在生死未定的时刻，薛老将军自然是不会提这突然变得虚无缥缈的事物来。何况，他的小女儿已经嫁人了。
　　已经没有人笑呵呵的在那儿像只黄鹂鸟一样化解这不太愉快的氛围了。
　　经过几天的路程，到达木头城。
　　士兵已经很累了。
　　城主荣阳君准备好了洗尘宴迎接着他们。
　　时隔一年，薛绍发现城门竟然破旧的分外明显。
　　他向薛老将军说道：“这城门需要修缮了。”
　　薛老将军点点头，打算在用膳时跟荣阳君提出来。可是，晚膳时，荣阳君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没有出席。将士们面面相觑，捉摸不透。
　　如此反复两次下来，薛老将军干脆直愣愣的去瞧荣阳君。
　　荣阳君躺在床上，虚弱的咳嗽了两声：“实在是不该，照顾不周了，还劳烦将军过来看望我。”
　　薛老将军拍拍荣阳君的手：“荣阳君身体不适，本将应该早些过来看望。还拖了一个晚上，实在是不该。”
　　“不敢。”荣阳君急忙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起就一直咳嗽不停，昨日出门迎接将军，又是吹了点风，脑袋胀胀的。”
　　“既如此，荣阳君好些歇息。多亏荣阳君的照料，将士们昨日一个晚上就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薛老将军没有忘记要事，“我看木头城的这城门有些破旧了，不如这两日给它修缮一下，免得日后出什么意外。”
　　“如此甚好，劳烦将军了，若是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的偏将荣傲。”荣阳君说着对外面喊了声，声音不大，屋外的人却是听见了，“荣傲。”
　　荣傲推开门进来。
　　视线扫过薛老将军落在荣阳君的身上。
　　“荣阳君。”荣傲合拳。
　　“这是薛老将军，往后老将军若是有需要，尽力去办。”荣阳君吩咐道。
　　“是。”
　　两人相互见过，算是相识了。

　　薛老将军一点也不拖沓，出了荣阳君的房间就请求荣傲给他准备修缮城门的材料。
　　荣傲谦卑的应下，目送着薛老将军离开。

　　薛绍跟着几个亲兵一起把城门又加厚了一层。
　　荣傲派人给他们送了点暖身汤过来。
　　薛绍擦了擦额头的汗，疑惑道：“怎么不见荣将军，是有何事要忙吗？”
　　那人说道：“今日荣阳君咳嗽的厉害，荣将军去看望荣阳君了。”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荣阳君的身体还十分好，这几日是感染了风寒么。”
　　那人摇头：“小人不知。”
　　薛绍叹了口气：“还真是怀念那一晚四人一起饮酒的日子，也不知道公主殿下那儿怎么样了。”

　　司马苏告别了司马邶风和两位哥哥。
　　在触及郑皇后的目光时，她带着一点儿躲闪意味的笑了笑。
　　她说：“万念父皇母后，大哥四哥照顾好自己。”
　　司马邶风如今对司马苏没有那么亲昵了。他慈爱的笑着，摆手道：“一切小心。”
　　司马苏上了马，回头时，率先望见的不是亲人的脸，而是陌清公子那狡猾的神情。
　　他现在一定开心极了，司马苏想。
　　他一定以为这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走。
　　司马苏却没有猜到，这句话其实最适合用在她的身上。
　　乐喜把怀中的绒手套递给司马苏：“殿下。”
　　“什么东西？”司马苏挑眉，并没有去接。
　　“手套。”
　　司马苏条件反射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听见一声咔嚓声，冰冷感也随之而来。
　　她说：“不用。”
　　乐喜看了一眼司马苏的神情，默默的把手套塞回怀中。
　　这次同行的有杨将军和成阳君，小雨这次当然也跟了过来。只是可惜宋参谋还在湖伥，他不放心，打算再守一段时间再回来。
　　小雨安心的守在帐篷里，整理好了床铺。
　　走了三天，路程才走了五分之一。
　　将士们有些累的坐下来烤火。
　　他们找了一些石头坐着。
　　司马苏冒着一身的寒气走进帐篷，哈了一口气，鼓腾腾的热气从口中吐出。
　　乐喜跟在她的身后进来。
　　这次，司马苏体贴了一些。她手拦着帘子，等乐喜的手接上去之后才松开。她皱着眉头，有丝不自在的搓搓手，活动着手上的血管。
　　小雨倒了两碗姜茶给她们。
　　司马苏端着咕咕一声便下了肚。
　　喝完，她又跑了出去。
　　乐喜端着还未喝两口的姜茶垂下了眼睛。
　　帐篷外的风雪很大。一粒一粒似圆球，一片一片似羽毛，可落在手上仔细瞧时才发现是一朵朵漂亮的雪花，它的形状各异，大小也不尽相同。夜幕降临之际，沉蓝色的天空尽头染着紫色和妃色的云样。
　　情况少见，众人感叹，瞳孔中印上天空的色彩。
　　老三撩开门帘，喊道：“可以掌灯了。”
　　将士们又开始忙碌起来。
　　乐喜望着天空，久久没有回神。
　　她的手指不知何时攀向了腰带，从中掏出一枚铜钱在手上摆弄着，从这个手指跳的另一只手指上。
　　小雨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少女站在雪地中，神色淡淡，身后的灯光忽的全然亮起，仿佛她才是世界的主宰。
　　她好像明白了司马苏沉迷于乐喜的原因。
　　她身上有种莫名的致命吸引力。
　　小雨说不清是什么。
　　司马苏说的清。
　　这是不屑一顾的蔑视，是自由滚烫的灵魂，是七窍玲珑心的乐喜，是心思缜密的乐喜。
　　是乐喜。
　　“照顾好成阳君，晚上若是还不舒服，立即报告于我。”司马苏吩咐道。
　　“是。”那小兵点头，送司马苏出了帐篷。
　　她微微眯了眼，一圈圈黄色的晕光慢慢的汇聚成无数个点。
　　司马苏朝小雨走过去：“怎么呆在外面，进去歇息吧。”
　　小雨望着帐篷上的影子。
　　乐喜早已进去了，此刻正是她的身影倒映在帐篷上。
　　小雨点点头。

　　薛老将军和薛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怪怪的呆在木头城之内，每隔那么五六日就派人去边界给转上一圈。
　　薛绍望着远处：“这个频率会不会还是太大了，夏国已经加强了守卫。”
　　荣傲摇摇头：“我们早就传出了了风声要攻打夏国，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守好木头城，免得夏国来个背后偷袭。”
　　薛绍点头：“那我们今日还是先回去，想必夏国此刻也摸不着头脑。”
　　“嗯。”
　　他们都没有注意道海上的一艘民船正在海上缓缓游荡。
　　鳍山月手持远目镜，定焦在那两位年轻的将领身上。
　　“又遇见了。”
　　身后那位书生抖动着衣袖，背手而站。
　　鳍山月放下远目镜，递给那位书生：“高先生请看。”
　　“老相识了。”高出说。
　　“是啊。”
　　这次又遇见了，又是大战一场。
　　“只可惜，武国那位公主没有来。”鳍山月气哼不断。
　　高出笑了笑，垂下手：“这两位也够呛，更何况还有薛老将军呢。”
　　鳍山月深吸一口气：“这次必要报仇雪恨。”
　　“一定会的，”高出说，“为了夏国，也为了鳍老将军。”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狡黠的探索鳍山月的神情。看见那愤怒的模样，他满足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