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拾氿

3、泣泪

　　我是漓泪，鲛人族三公主。

　　我喜欢天界八殿下天仇是鲛人族人尽皆知的事情。

　　为此，五百年前天仇下凡渡劫之时，我也偷偷跟了上去。

　　我与天界的司命星君向来交好，便特意为天仇求来一个衣食无忧的好命格。

　　我来到人间之时，天仇已经是人间太子栾栎了。
　　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样子，还真是和在天界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悄悄溜进东宫，却被他叫住。

　　“你可是新来的婢女？怎的未曾见过？”我看着面前还不及我腰高的小男孩，眼里皆是笑意。

　　“奴婢初来东宫，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我敛下头，装的委屈巴巴的样子。

　　看着我的样子，果然他立马放我离开了。

　　还未曾在人间呆上几日，母妃便传召我回族内参加大姐与南海的订婚宴。
　　宴席大摆十日，赴完宴席，我便匆忙赶回，也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只要是仙界，时间与人界定是不同的。

　　回来之时，栾栎已经成亲，娶的是他伴读的妹妹，京都风家风佳觅。
　　她的新婚妻子我是见过的，是花界的七公主，那个内丹可以聚生魂，肉白骨的花界下一任花后。

　　望着东宫内琴瑟和鸣，红色的囍字还在上面映照着喜气的氛围。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我先遇见栾栎的，又怎会容忍他被她人所抢？

　　京郊大旱三年，百姓颗粒无收，钦天监预测京都有位神人可解天下之忧。

　　皇帝下令张贴皇榜，若有能求雨之人，赏黄金万两，高官进爵。

　　我在大家的议论下，独自一人揭了皇榜，取了东海神器沐雨珠，为京郊降下甘霖。

　　人界皇帝高兴极了，赏我黄金万两，我拒绝了。

　　我要当太子妃！

　　当然，因为太子已经成婚，太子妃没有做上，皇帝赐我做太子侧妃。
　　不过，太子侧妃也是不错的，只要能嫁给栾栎怎样都行。
　　而且我知道，他与风佳觅无情。
　　可没想到，栾栎与风佳觅日久生情，留我一人在东宫西院生活。

　　后来生死之际，风佳觅为栾栎只身挡箭，生命垂危。
　　得仙山道士救治，转危为安。

　　风佳觅病危那一晚，我去瞧过，栾栎抱着她的身体，给她取暖，眼里尽数爱意。

　　好在，人间不过几十载，在栾栎治理国家的几十年里，风调雨顺，百姓和乐。

　　很快栾栎回归天界，再次成为天界人人敬仰的八殿下天仇。
　　待八殿下回归天庭后，我也摆脱了人间的身份回到鲛人一族。

　　我与海巫做了交易，用鲛珠换了一张与花界七公主有八九分相像的脸。
　　而海巫每半年为我洗一次髓，保持样貌不变。

　　洗髓过程痛苦不堪，但为了天仇我忍了下来。

　　听闻天界十殿下千岁成人礼就要到了，鲛人一族亦在邀请之列。
　　我央求着母后带我前去。

　　到了天界，我便打听天仇的去处，听仙婢说八殿下在仙树流桑下小憩。
　　我连忙过去。

　　仙树流桑，灵气充沛之地，远远我便看见树下阖眼休息的人。

　　还未等我靠近，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是哪个宫的仙娥？打扰了八殿下休息，为你是问。”
　　我还没有说话，就看见树下的天仇悠悠转醒。

　　今日我特意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衫，与少年栾栎第一次见风佳觅时，风佳觅所着差别无二。
　　我低着头，不做言语，眼底滑落一颗晶莹的珍珠。

　　我听见天仇叫住了仙侍，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我。
　　我缓慢的抬起头，佯装震惊的样子。

　　最后慢慢吐出声音，“栾栎，是你吗？”

　　我看见他脸上的欣喜有些克制不住，“你是佳觅？京都风家的女儿，风佳觅？”

　　我缓缓将腰间的蓝天碧玉掏出，玉上雕刻着凤凰，是栾栎封佳觅为后时，他亲自取天界的法器雕刻而成的。

　　我忙上前拥住天仇，“栾栎，我寻了你五百年了。”
　　他也轻轻拥住我，在我耳边低语，“五百年，我又何尝不是呢？”

　　传闻花界七公主内丹，可聚生魂，肉白骨。

　　天帝为了此内丹不被妖魔界所得，提出要天仇与花界七公主联姻，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六界。
　　人人皆知花界将七公主视为花后继承人，天帝如此做法，花界定不会同意。

　　强求无果，天帝竟出兵攻打花界，花界病败，为此献上的花界至宝——由花界万花之灵修成的花珠。
　　母后说过，天帝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都的君王。

　　于是花界为了不再与天界起纷争，便同意了天帝的要求，将花界七公主嫁于天仇做皇妃。
　　天仇听闻此事便向天帝请求为我们二人赐婚。

　　看着天仇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就知道，定然是天帝拒绝了。

　　他告诉我，天帝允了我做他的侧妃，他说委屈我了。
　　我笑着摇摇头，告诉他不委屈，只要能与他在一起，无论什么身份，我都是愿意的。

　　若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我，正妃侧妃又有何干系？
　　大婚之时，我只能作为侧妃直入偏殿，而花界七公主与天仇在大殿行新婚之礼。
　　鲛人族阖族皆道我是得偿所愿，只有我一人知晓我只不过是个替身。

　　七公主嫁进天界的三百年里，天仇很少去她的院子里，每每看到她一人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还有些像在人间的我。

　　那日，我刚刚洗髓完毕，在瑶池边采花准备为天仇做一些人间的鲜花饼，记得在人间的时候，栾栎就喜欢。

　　不知怎的，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之时，我已被绑在雷霆之刑下，说我打碎天界神器瑶台镜。
　　可我根本不知瑶台镜在何处？

　　若是平时，一道雷霆之刑我定是能受得住的，可我刚刚洗完髓，一道天雷就让我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我看见天仇坐在我的床边。

　　我劫后余生般的拥住天仇，他脸上也是欣喜之色，只不过这欣喜之色下总感觉有什么我察觉不到的东西。

　　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很久没有见过花界七公主了，直到问了侍女我才知道，是天仇亲自去向她求了内丹救我性命。

　　我突然明白，那日天仇欣喜之色下隐藏的是什么了。

　　在内丹的帮助下，我日渐转好。

　　天界八皇妃薨逝的消息很快传遍六界。

　　天仇表面没说什么，可是近来总说事务繁忙，许久没有再来我的院子。

　　我看着他去了花界七公主之前的院子，看着她的侍女递给了他一个小匣子，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幸福生活好像要走到了尽头。
　　其实我知道，那蓝天碧玉是仙器，两枚相遇之时，便会相互感应。

　　那日我不过是在赌，甚至连说辞我都想好了，但是天仇因为太过欣喜而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在我身体大好之时，天仇将我遣回了鲛人界，没有任何缘由，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

　　我依旧不死心的问了他是否已经知晓，他没有说话，我收拾好行囊，一言未发的回到了鲛人族。

　　母后以及族人都问我为何回来，我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万年后，天仇登上天帝之位，天后之位依然空悬。

　　如今的我，是鲛人界没有灵力的鲛人族三公主。

　　五千年前，我与海巫做了最后一次交易，以我周身灵力，换花界七公主重生。
　　如今，她已掌管花界千年。

　　天界那几百年是我从花界七公主那偷来的。
　　我理应偿还。

　　人间数十载，黄粱一梦，大梦三生，终要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