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星墨冰

7、第7章

　　周清晏到达公安局门口，离远看见宁宁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江烨晨侧背对着他。
　　他们认识多年，他单看着他的背影就知道他在生气。
　　他焦急的脚步放慢，江烨晨侧头看见他后说:“律师呢？”
　　“在来的路上，快到了。”
　　宁宁闻声转身，周清晏瞄到她红红的眼眶，弯下腰说:“你这眼怎么红了？哭了？”
　　宁宁听着他温润的嗓音，眼眶又红上几分唤:“清晏哥。”江烨晨看她依赖的模样，微不可察的啧了声，周清晏轻笑说:“怎么想哭想哭的，受委屈了？”
　　“没有。”
　　“嗯，但你不是去他家吗？后来又去哪里？”
　　“她想给你写张生日卡，去了文具店，没去我家。”
　　周清晨手插进裤兜里，身板挺直说:“想给哥哥惊喜啊，这的确挺惊喜的。”他又压低嗓音，对江烨晨说:“那人呢？”
　　“拉去录口供了，就等着你家的律师来。”
　　“知道了。”
　　宁宁听着两人的对话，攥紧周清晏的衣袖说:“哥哥，我爸爸会怎样？”
　　周清晏没来之前，她隐若听到江烨晨提及“家暴”、“贩卖人口”的字眼，而这些都是坏事。
　　周烨晨沉吟了会儿回答:“大概会去坐牢。”
　　宁宁缓缓垂下手，这样的话她就再也见不到爸爸，那么她……等于成了孤儿。
　　周清晏垂眸看她，没有再说话。
　　不久，黄律师来了，很快江父与江母也来了。
　　黄律师开始着手处理家暴和贩卖人口的事，宁宁因为是家暴案的被害者，所以不能提早离开。众人待了一个小时多，宁宁父亲突然要求见宁宁。
　　“宁宁，不想见就算了。”
　　周清晏是这样说的，江父江母也附和，江烨晨没有说话，但一直看着她。
　　宁宁想，他应该传达着同样的意思。
　　她抿嘴，几秒后开口:“我想见。”
　　“请跟我来。”
　　她跟着警察走，周清晏跟了上来说:“我跟你一起去。”宁宁却缓缓摇头说:“我想一个人去。”
　　她不想让爸爸看见他，她一想起刚刚与爸爸的对话，就对他感到愧疚。
　　周清晏错愕，随即笑说:“知道了，快去快回。”
　　“嗯！”
　　周清晏看着宁宁背影消失，又与黄律师迎面，他的笑意散去了些许，问:“黄律师，怎样了？”
　　黄律师扬起手中的文件袋，说:“事情处理好，他现在被拘留，文件也已经签了。等小姑娘同意，就可以进行收养程序，有了这文件，收养程序应该会再快点。”
　　“谢谢你，黄律师。”
　　“不用谢。”
　　周清晏送黄律师离开，橙黄色的天空逐渐染上墨色，他摸着后颈往回走。
　　今年生日的曲折有点多。

　　宁宁去到父亲拘留的地方，爸爸一见到她，像是见救命稻草，抓着铁栏喊:“宁宁！宁宁！救救爸爸！”
　　“我要怎样救你？”
　　“你出去跟外面的人说点好话，让他们不要告我。说实话，父亲教训子女难免会打一两下，这算什么家暴。还有我没有卖你出去，只是暂时将你交给被人照顾而已，等过一段时间我赚钱后，就会接你回来，才不是贩卖人口。”
　　“……说谎。”
　　豆大般的泪珠一顆一顆往下砸，砸在手背留下水渍，宁宁两手攥紧裙摆，抖着唇开口:“你说谎！你明明就是不想要我，你明明不会回来接我！”宁宁父亲慌张的狡辩:“怎么会呢？！爸爸怎么会不想要你？”
　　“可我们刚刚见面时，你都没有问我好不好，只是让我带你去找烨晨哥哥，想骗他们拿钱，真的很过分。”
　　宁宁压抑着哭意，断断续续的说话。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爸爸不想要她的事情，爸爸一直都在骂她是扫把星、拖油瓶，浪费他的钱，又说她的妈妈跟别人跑了，说不定她是杂种。
　　每每说到这里，他大动肝火，说着一切都是她的错，一直打她。
　　从小听到大，她也觉得这是她的错，默默承受，期盼着终有一天爸爸会对她好，说对不起、说爱她。
　　但想了这么多年，她始终没等到。
　　“过分什么！我可是你爸！”
　　宁宁父亲怒喊，面目狰狞，铁窗被他摇得晃，他说:“我养你、供你这么多年，让你说几句话都不行，你这个白眼狼！早知道这样，那臭婆娘走后我就应该立刻将你卖了赚钱！要不是见你能做家务、煮饭，有点用处，你早就在街头饿死了！你能活到现在，都多亏了我没将你卖出去！”
　　旁边的警察听不过耳，早早掩住宁宁的耳朵，但她爸爸声音太大，手掌不隔音，这些“理所应当”的话、借口，她全听进耳里，打起了哭嗝。
　　原来爸爸是这样想的，原来她很早之前就没有了亲人，从来没有人爱她。
　　她一瞬间喘不过气，脑子混乱之际被警察抱着出去，她在水汽之间见到了精致的桃花眼，其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含着她从未见到的担忧。
　　“宁宁，怎么了？”
　　宁宁一听这温柔得不像话的声音，绷不住，嚎啕大哭，她擦着不停流出的泪水说:“哥……哥哥，爸爸不要我了，我我……没有家了。”
　　周清晏闻言抬脚，三步并作两步，半跪将宁宁拥入怀中，摸着她的后脑，低声安抚:“没关系，他不要你，我们要你。”
　　宁宁拽紧周清晏胸前的布料，哭得说不出话，长久以来承受的委屈、不解、伤心，一并爆发出来。
　　江烨晨弯腰替宁宁擦拭泪水，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宁宁胸膛一抽一抽，说:“哥哥，我刚刚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我很坏！”
　　小孩子的思想有点跳脱，江烨晨一时反应不过来，江父用力拍他背说:“臭小子，你骂宁宁了？”
　　江父打得用力，江烨晨的背火辣一片，他摸着背反驳:“我没有！只不过再见到那混蛋，火气上来，说话语气有点重而已。”他又弯腰，对宁宁说:“你从来没有惹我生气，不用说对不起。”
　　“呜呜呜……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再喜欢我呜呜……”
　　江烨晨帮宁宁擦鼻子哄道:“怎么会呢？别瞎想，我最喜欢你了，别哭了。”
　　宁宁小幅度点头，周清晏一下下的轻拍着她的背，待她冷静一半后道:“宁宁，若你没有家的话，就让我们来当你的家，好吗？”
　　宁宁下巴抵在周清晏肩头上，泪眼婆娑的环扫其他人眼楮。
　　她想起前天晚上周清晏跟她说收养的事，那时候她在想这事情是贪心，她不可以答应。
　　她现在依然是这样想，可她真的很孤单，即便之后不如自己所想，如今的她只想贪心，贪婪这份温暖。
　　她闭上眼睛，环紧周清晏的颈，沙哑的说:“好。”江家人闻言喜出望外，而周清晏则温柔的抚摸她的头，说:“好，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我们会为你遮风挡雨，疼你、爱你、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