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红茶公子

2、梅子黄时雨（下）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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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小面馆的时候凌志已经在等我了。
　　“浩京怎么样？我就说不会有事的。”
　　“恩，没事。”我抬头看了看，“你那美莉小姐呢？”
　　“她？她还想和我们一起去打游戏呢，我想着她和你也不熟，去了两个大老爷们也尴尬，就打发她走了。”
　　“恩。”我其实早就没了打游戏的兴致。

　　打游戏打了半宿，我睡了个天昏地暗，起来的时候凌志已经去上课了，南方的大学放的晚不像北方暑假早早就放了。
　　我起身找家小店胡乱塞了些东西填肚子，百无聊赖地等凌志下课。远远地，我在人群中看见了梅青，阳光下她的皮肤泛着骨瓷般的白，清丽的眉眼依稀可辨。
　　不久她挥别了众人，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出了校门，不知道为什么，我迅速地朝店堂里面挪了挪，怕她看见我。
　　她走路喜欢低着头，并没有看见我，我匆匆结了帐，跟随在她身后。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仿佛是偷窥狂才会做的事情，我又不是变态。
　　阳光开始出来了，六月底的江南潮湿闷热，这下气温更是高了起来。
　　我看着她被汗水濡湿的后背和纤细的腕骨，心里痛骂凌志那家伙不是东西，竟让这样子一个姑娘干这样的重活，可是我立刻又意识到，他们已经分手一周多了。
　　我想上前搭把手，可是这时候出现又显得别有用心，跟着她又走了一段，拐了个弯进了一个半旧不新的小区，原来她家倒是挺近的，我看着她走进了一个楼道口，我就躲在墙后，不多久，二楼的一间窗户就打开了，我看见她趴在窗户上吹风，她那及腰的发丝飞扬起来。
　　直到收到了凌志催促的短信我才回过神来。
　　今天是凌志他们学期的最后一天，明天他说是要带我逛逛这座小城，后日和我一同启程回北京。

　　六月的江南阴晴不定，游览的那日又下起小雨来，凌志显的有些烦躁，而我却觉得异常舒适，在细密的小雨中我有段安静的回忆。
　　石板路，古桥，花园，都是和北方完全不同的气质，青山秀水，我想起了一句诗，“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我还没走，却已经开始想念。
　　有时我会傻气地在游览的人群里张望，希望能又碰巧看见那张清丽的脸，这让我不得不开始嘲笑自己，袁浩京啊袁浩京，你这是怎么了。

　　回了北京，凌志又来找我去酒吧，在嘈杂的酒吧里，我看着喝的有些高了的凌志问道，“你和梅青现在还有联系吗？”
　　“基本没了。”
　　“你想过挽回吗？”
　　“我想啊，她都不理我，短信短信不回，电话电话不接，□□又总是不在，估计也把我拉黑了，这妞做的真绝！”
　　“凌志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我没来由地有了些火气。
　　“喜欢啊，能不喜欢吗？不喜欢烦这些干嘛。”凌志的脸上我倒是看不见多少“烦”有的只是对周围各色暴露女人的垂涎。
　　“你是怎么追上她的？”我觉得他们两个不合适极了，这种不合适让我觉得没来由地烦躁。
　　“挺好追的，小地方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吧。”
　　“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嘿！我说哥们，你怎么那么在意小梅啊，你该不是喜欢她吧。”
　　“我是替那姑娘不值！”我狠狠地灌下一口酒，“你现在到底准备怎么办？”
　　“希望能和好吧，小梅心挺软的，再磨些时间说不定下学期回去就成了。”凌志耸了耸肩，“哥们，帮我看着东西，我尿急。”
　　凌志才一没入人群，我就拿起他的手机，寻找着梅青的电话号码，记号码的时候，我按键盘的手甚至有些抖，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一样。
　　那晚我喝酒喝的很没兴致。

　　回了家，我第一件事就是给梅青发了条短信，“我是袁浩京。”短短五个字，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那端却迟迟没有回音。
　　我烦躁地出去喝水倒水，削苹果看报纸，却又干什么都定不下心来，每隔五分钟拿出手机来看一看，我一会担心是不是南北方的通讯出了问题，一会又在想，那么远是不是短信有延迟，一会又想，是不是她早就忘了我根本不想回我。
　　“我说，儿子，你这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老爸把这一切都看见眼里，从报纸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和硕大的老花镜。
　　“爸，没您什么事，别瞎说。”
　　“得~年轻人的事儿我是管不了了，但是儿子哎，听爸一句话，一旦一个男人真的爱上了某个姑娘，他的心里就装不下其他事儿了。”
　　我倒了一大杯水回房间，正巧看见手机在震动，一下子刚才所有的烦躁都消失了，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梅青的，“我记得你。”就这么四个字让我心花怒放。
　　我觉得我爸说的恐怕真是对的。
　　“你会和凌志那小子和好吗？”这是我的第二条短信。
　　“不会。”这次她的回音倒是很快，看见她的回答，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凌志是我兄弟，再怎么说我都该希望他两好的。
　　“为什么？”
　　“他并没有很喜欢我。”这个回答很出乎我的意料，在凌志的描述下那几乎就是个单纯好骗的傻姑娘，现在看来，其实她并不傻，事情她都知道的很清楚。
　　“那你可千万别心软又答应了凌志。”我不放心地补上一条。
　　“不会。”收到回复的时候，我觉得我爸说的那真真是很对的。

　　我感觉我恋爱了，不，确切地说是暗恋，我没有想过某一天我会爱上一个江南小镇上的姑娘，那个姑娘像杏花一样美好安静清香。
　　短短几天，短短几次对话，我就确信我爱上了那姑娘。
　　往后的日子我开始劝自己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暗恋，况且凌志还在和她纠缠不清，我又是凌志的兄弟，这事我没法和凌志交待，但我又暗自希望她和凌志一切结束，能考虑一下我。
　　这真是无比美好的幻想，我怎么能要求一个姑娘去喜欢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傲慢挑衅一共也才见过两次的陌生人呢？
　　我那小流氓似的腔调想起来自己就会窘迫。

　　我的志向是和父亲一样当个外交官，西装笔挺的去玩那些狡诈肮脏的游戏，可是现在，我发现，当我面对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瓷娃娃时，那些手段，那些计谋，通通派不上用场了，难怪别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倒过来也可以，真爱中的男人一样智商为零。
　　我时不时地给梅青发些短信，譬如，南方还在下雨吗？她会说，雨带到北方了吧。然后我看着窗外的雨丝，觉得他们裹挟着南方的氤氲和杏花清香。
　　半个月的时光间隔，我们看着同一场雨。

　　暑假结束的时候我又问梅青，现在雨带在哪里呢？她回答说，在东北，在松花江那边吧。
　　暑气还不曾消散的时候我的大三就开始了，国际关系的第一堂课上，那个花白了头发，牙都不全的老头子讲了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所谓的国际关系，不过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卑鄙手段打上绅士礼仪的旗号得到一切自己想得到的。
　　那一瞬间我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梅青，那个烟雨朦胧的江南小城，那半旧不新的楼道口，那及腰的长发飘扬在空中。
　　我一直都不是什么正直的好人，如果可以选择用卑鄙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我会那么做吗？我问自己，关于爱情暂时没有答案。
　　天很快就冷了，国庆节我放假在家看阅兵，想着梅青现在是不是和我看着一样的电台，一样的节目呢？这个想法让我嘴角带起了笑意。
　　我给她发短信，现在雨带又到了哪里呢？她回答说，消失在这片大陆了吧。
　　我又问她，那么我消失在你心里了吗？她隔了很久回答我说，你还在那个撑伞的雨夜。
　　我松了一口气，只要我没消失在她的心里就好。

　　国际关系的最后一堂课，是教我们怎样穿西装打领带，那个嚣张的老头子又说了，所谓外交上的文明，是用文明的外表去做野兽的行径。
　　大家轰然叫好，我轻轻勾了勾嘴角，我给梅青发了条短信：南方的冬天冷吗？她回我：梅花出了新芽。
　　我问她：杏花还在吗？她说，早就落尽了。
　　我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出了校门就直奔火车站，坐在那个去往江南小城的路途上，我听着铁轨咔哒咔哒规律的声音，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疯狂，这是一场深谋远虑的行动。
　　我设计好了台词和行动，只等见到我那晶莹的瓷娃娃。

　　12月的江南小镇冬雨绵绵，不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这个小城在我到场的时候总是阴暗而潮湿，泛着古旧的昏黄。
　　我最后给梅青发短信：仙子玉京路，主人金谷园。几时辞碧落，谁伴过黄昏。
　　这是李商隐的诗，诗名就是《杏花》，诗里面有我也有她，我在黄昏落幕时分，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站在她家楼下。
　　很快，她下来了。
　　黑锻似的长发因为奔跑有些散乱，淡青色的外套下她的脸色一如初见时的苍白。
　　我在雨里淋着，她撑着伞朝我走来。
　　当雨声消失的时候，我的世界再次安静了，那杏花的清香慢慢晕染而开，像一幅年代古旧的水墨画。

　　the end

　　大家猜猜最后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