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雪上故人行 ...
-
第八章雪上故人行
冷，彻骨的冷。这是沈凌轩唯一的感觉。手上紧握的凌云剑，早已凝结了厚厚的一层寒霜，漫天飞雪，笼罩着白茫茫的大地，天地之间，唯有北风凛冽。在这样的天气里，一路策马北上的完颜阿鲁和沈凌轩等人，意外遭遇了辽军百余骑。一场鏖战，就在这场暴风雪里，拉开帷幕。
那日随完颜阿鲁下山北上之后，在平定城会合了金人带来的三十勇士，一行三十七人备足干粮，在这隆冬季节里迎着彻骨的寒风，策马狂奔。只是不过行了两日，尚未完全离开大宋国境，就碰上了一队辽兵。此地远离辽宋金三国战场，凭空冒出一小队辽军颇显蹊跷，而金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只是胜在骁勇，遇上三倍于己的敌人倒也不惧，完颜阿鲁一声怒喝，金兵纷纷纵马迎战。
那领头的辽将在此地遇到金兵更感意外，他本是奉命到宋境寻人，哪想到撞见了善战的金人。官道狭隘，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带手下迎战。
“方大哥，我们要动手么？”初遇辽兵，马朴倒像是放下了四宗门户之见，向四人中年纪最长方无华请示道。
“如今宋金结盟，遇上辽人，我们自然该出手。”方无华咬牙切齿，倒有些失了昔日淡然的风度。闻言何清妍和马朴便不废话，纷纷拔剑在手，迎了上去。
辽人虽然三倍于己，却输在气势颓弱，加之那三十几个金人各个勇力非凡，而君子剑派这四人也是剑术高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百余辽骑便只余下数十人，而己方不过折损了三两个金兵而已。辽将见状大骇，忙忙带着部下每名的折马北逃，完颜阿鲁等人杀的正酣，哪里能容那领头的走脱，当下带人穷追不舍。方无华四人无奈，也纷纷策马狂追。
“纳命来！”完颜阿鲁眼看就要追上那吓破了胆的辽将，不由兴奋的大吼，抡起大刀挟风狠狠一劈，那辽将身后一个小卒当下没了脑袋，鲜血四溅。
哒哒哒，马蹄之声，却突然密集起来。前方风雪之中，隐隐的出现了许多黑点。正绝望等死的辽将见状一脸狂喜，大吼着：“将军救我！”旋即不要命的向前方那些黑点奔去。
变故陡生，完颜阿鲁一怔，当即夹马勒缰，惊疑不定的看着前方。
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上千辽人，已然冲到了这几十人面前。
这真是一场苦战，三十四人和千人军队的苦战。
身边的金兵纵然骁勇，终究双臂难挡十手，纷纷被砍下马，随即被践踏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马背上的战士，生在大漠，长在疆场，倒是不惧生死，依然强悍如斯，在兄弟们的尸体之上，奋战着。
前方是敌人，身边的金人无论有着怎样的打算和居心，此刻都是并肩战斗的朋友。四人不再保留，纷纷使出本宗看家的本事，方无华长剑狂舞，每一剑刺出，都带出一蓬鲜血，喷洒在地上，艳丽如那盛开的寒梅。何清妍的幽兰剑法也不再空灵飘逸，剑剑都在全力寻找敌人的破绽，每一下，都能收割一个鲜活的生命。马朴身上黄光大盛，把菊宗的狠辣凌厉，发挥到了极致。而沈凌轩于千军之中，弃马运功，每一剑，终结一个军官的性命。绕竹三日，飘逸的青衣，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却宛若死神的镰刀，飞快的逼向那千军的首脑。那从容下令的辽将，猛然抬头，看着那飞速袭来的青衣，一时之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此刻的沈凌轩，也已是强弩之末。为了全力催动轻功，他放弃了御寒的真气，只是全力的飞跃着出剑，专杀军官模样的辽兵。而天上的小黑鸟，不停的以一种只有沈凌轩能听到的声音，告知他辽将所在的方位。为的是，千军之中，取敌首级。
青衣已在眼前，惊惶的辽将祭起大刀，不要命的猛劈过去，前方一个个落马的身影，在他心头不断回放，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瘦弱的宋人，是催命的魔鬼。
刀锋袭来，沈凌轩的意识已有些模糊，长时间的全力运气，已经榨干了她全身的真气，而彻骨的寒冷袭来，更让她的意识在血与雪的世界里更加模糊。
偏开头，避开那致命的一刀，索命的长剑，带着不知道多少人未凝的鲜血，刺入了那辽将的胸膛。一张惊骇的面孔，永远的定格在这漫天飞雪之中。
一袭青衣，骤然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愣愣的，随那死去的辽将，跌落下来。追随沈凌轩杀入敌中的完颜阿鲁，此刻红了眼睛，怒吼一声：“沈兄弟！”一个猛蹬，已然飞身弃马，大刀劈下，左手已取那辽将的首级，踢下尸身，猛一夹马，直直的用右手，托住了飞落的青衣。
大雪，在这一刻，突然收敛了它的凌厉。
一块晶莹的青田玉，不知何时从沈凌轩带血的脖颈上滚落，摔在马下。沾血的白玉，在雪白的大地上，分外刺目。
“辽将已死，尔等小辈速速投降！”抱着沈凌轩，完颜阿鲁仰天长啸，那辽将的首级被他高举，渐渐小下来的暴风雪之中，那惊骇的头颅，不甘的见证着，勇士们的战争。
早已被这几十个人的英勇骇住的辽军，见主将已死，而大大小小的军官也被收割的差不多，彻底没了主心骨，想想那可怖的四个宋人手中不知收割了多少兄弟的性命，更是是无心恋战。纵然还有六七百骑，失了站意，在那只余十几人的勇士面前，也是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十七骑，浑身浴血，傲立在白茫茫的大地之上，奔逃的黑点早已变小，直至消失不见。刚才辽兵溃逃，十几人依然策马怒吼，追击着落单的小卒。而此刻终于见敌人远去，一个个终于松了一口气。只听当啷几声，些许兵器落地。几个金人，原来早已连握刀都有些吃力。
四人之中，体力最弱的何清妍，瘫软在方无华的怀里。而力竭的沈凌轩，还昏迷着，被完颜阿鲁放在马背上。慢悠悠的，驮了过来。
“你们，都是我完颜阿鲁的兄弟！”浑身鲜血的汉子，表情郑重的，向依然活着的手下，和这四个宋人，深深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女真礼。
一个手下，去牵辽人单独丢在一旁的几匹马，掀开了旁边唯一的一顶帐篷。只见两个被捆绑起来的女人，神色镇定的看向这些人。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年轻一些，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身着契丹贵族服饰，虽然被绑着，依然掩不住言语间的高傲。
“报告长官，这里有两个契丹女人！”那掀开帐篷的金兵，恭恭敬敬的向完颜阿鲁汇报。
众人慢慢都围了过来，好奇的打量这两个女子。只见另外一个女人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闭着眼睛，虽然被绳子捆绑着颇显狼狈，神态之间，却流露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看着众人围拢过来，那年轻女子更显愤怒。
“嘿嘿，我们是杀了那狗屁辽将，救了你们的人。”一个体力好些的金兵，见了女人，一下子忘记了刚才危险，嬉笑起来。“长官，刚杀走了那一千辽兵，上天就赐给兄弟们两个契丹女人，真是祖宗保佑啊！”
一时间几个幸存的金兵都兴奋起来，眼里幽幽的冒着绿光，全然不再似刚才那些战场上誓死如归的勇士，而更像那些热衷于欺凌弱小的辽兵。
“你们！”一个金兵上前去扯那年轻女子的衣服，那女子气的脸色涨红，却苦于还被绑着，无法挣扎。
“师兄，我们要不要？”何清妍见状强撑着直起身，问身边的方无华。“哼，契丹人没一个好东西。”方无华扭过头去，似乎要对即将发生的暴行保持缄默。
“慢着！”正在那女子焦急而绝望的时候，一个坚毅的声音突然响起。
完颜阿鲁已经退出了帐篷，准备默认几个手下龌龊的念头的时候。被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
沈凌轩挣扎着从马背上起来，推开那几个兴奋的金兵，挡住了帐篷口。
“欺凌弱小，□□女眷，乃是契丹人暴虐无道所为。我们宋金联盟抗辽，怎可学那辽人行径，失德于妇孺！”沈凌轩捂着胸口，义正言辞的说道。他脸色苍白，显然是刚才力竭还为缓过劲来。
那一脸淡漠的中年美妇，闻言竟然第一次睁开了眼睛，讶异的看着面前这个青衣的身影。待看到沈凌轩背后被完颜阿鲁随意的挂在剑上的那块青田玉的时候，讶异的神色立刻转化成激动。
“这位小兄弟可否姓沈？”那美妇激动的像全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在下沈凌轩，不知道这位夫人如何称呼？”沈凌轩见这人激动，心下颇为奇怪。“可是云水山庄的沈家？令堂姓李？”那夫人闻言更加激动，忙忙追问道。
“恩，是的，家父沈冠南，家母李雨涵。”沈凌轩仔细打量着这名妇人，隐隐觉得那张面孔有几分熟悉，却想不出是哪里见过。
“我姓萧，这块青田玉便是我送给你母亲的。”那妇人深吸一口气，痴痴的看着沈凌轩，道：“你与你母亲长的有七分像。当年你母亲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么俊俏。”
沈凌轩挠挠头，心道自己母亲认识的人还不少，怎么不知道她还跟个契丹妇人有故，连亲传给女儿的玉佩，都是这契丹妇人所赠。既然眼前这两人与母亲有故，自己就更该救人于水火了。想及此，沈凌轩上前就为两人松绑。
“我夫家姓余，这是我女儿，唤作里衍。”那萧姓妇人指着旁边的少女，介绍道。
“咳咳，既然这两位契丹朋友和沈兄弟家母有故，刚才却是我们几位兄弟唐突了。”刚才两人的对话完颜阿鲁听的真切，想到刚才沈凌轩战场之上力斩千军，取敌首级的英勇，拼着这份敬佩，自然不可能再纵容手下动他的朋友。
“萧夫人是要到何处去，怎么会被这只辽军捉住？”何清妍逮到机会，好奇的问道。
“这几位是我宗门内的师兄弟，那几位是女真朋友。”见萧夫人疑惑，沈凌轩指着众人，一一解释道。
“哼，什么朋友，分明是些无耻流氓。”那名叫余里衍的少女，闻言低声斥骂道。萧夫人拦住女儿：“衍儿不得无礼。”
“沈贤侄，令堂如今可好？”萧夫人深吸一口气，轻轻问道。
四周的雪，已经完全停了，那一股血腥味，被风吹散，只余满地殷红，点点凄厉，诉说着，长眠于此的冤魂。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雪上故人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