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神》温柔执笔最动人

9、云幽君子风

　　沈无寂拿着奖赐，回到金陵看台处，他仔细端详玉冠上的雕饰。纨绔的小少爷第一次觉得，规矩繁多，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论道会开幕式结束后，沈家小少爷难得的没有外出惹事，也没有夜游逗鸟观花，更没有聚众赌博厮混。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案前抄写文家家训。

　　沈左瑞看着如此自觉的弟弟，第一次觉得云幽文氏论道会果真不凡，难怪那么多富商花重金找世家引荐，也要让子孙后代参与论道。世家们更是削尖了脑袋地想把孩子送去佛乡听经，文锦当真是有点东西，把金陵城的小魔头整治的服服帖帖。

　　然而沈左瑞的想法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沈无寂第三日下午刚交了罚抄，晚上便被文锦派人退了回来：“沈公子，这三份抄写不符合要求，请您认真查看誊抄要求，然后重抄。”

　　“什么？！哪里不符合要求了？”沈无寂惊道，怎么抄个家训还这么多规矩？小爷我在金陵城都没有自己亲手抄过书，能亲手抄已经很给面子了。

　　文家弟子斟酌道：“字体不符合要求，卷轴上写的很清楚，需要用小楷，而您写得......介于行楷和行草之间。”

　　其实沈小少爷的字不丑，但是字迹龙飞凤舞，潇洒飘逸，透着少年人独有的狂妄。第三份更是越写越草，文家弟子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何止是行草，简直是狂草。

　　沈无寂摊手：“好吧，下次什么时候交？”

　　“两日后。”

　　沈少表面笑嘻嘻，内心妈妈咪道：“没问题。”

　　善行书者以真楷为难，而真楷以小楷为难，让沈少用小楷抄书，别说三遍了，抄一遍立刻原地升天，他才不抄呢。

　　文家弟子走后，沈小少爷拿出其他弟子为讨好他帮忙抄写的家训，果然写的都是小楷，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准备两日后交差。

　　两天后，这次抄的家训没被退回来，但是沈无寂被文氏都监请去喝茶了。

　　文家传话弟子：“沈小公子，谪仙上人请您移步云苑。”

　　沈无寂疑惑道：“怎么？找我什么事儿？”

　　“您去了就知道了。”

　　沈少挑眉道：“我现在有事，去不了怎么办呢？”他一点儿也不想去云苑，他刚约了范无烦等小友，准备研习“国粹”（麻将）呢。

　　文家弟子道：“谪仙上人说，您要是不去，便直接取消您此次论道资格。”

　　沈无寂不用想也知道，这“谪仙上人”肯定是文锦了，真是有够难缠。他叹了口气，幸好论道会刚刚开始，沈左瑞这几日还没有比赛，便让大哥替自己，先去赴范无烦等人之约，免得人家三缺一。心里盘算着速速解决了文锦，早点回来玩“国粹”。

　　沈少与文家弟子一前一后地走着，迎面走来几位身着玉阳校服的少年。

　　“有没有搞错啊，这就被取消资格了。”

　　“哎......惨了，惨了，回去要被师父骂死了。”

　　“中师论道还没开始呢，玉阳就只剩少主一个独苗了，只盼谢心少宗主取得好名次，这样我们也好沾点光，不然回去真是死定了。”

　　几人走远后，沈无寂问道：“刚刚玉阳派的几位弟子犯了什么事？为何被取消论道资格？”

　　文家弟子目不斜视道：“耳不闻人之非，目不视人之短，背不语人之过，庶几为君子。”

　　清朗如玉石之声的少年音，幽幽传来：“看来文家家训，你是一条没记住。”

　　无趣，文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假正经。

　　文家弟子对着游子意行礼，缓缓退下。云苑唯留沈无寂游子意二人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眉头。

　　云苑内。

　　一壶清茶，两只琉璃盏，一张木案，两个蒲团。案上置有笔墨纸砚，佛经几本，还有那文氏家训。一位紫衣少年端坐着，似是等候沈无寂多时。

　　沈无寂也不拘束，挑了游子意对面的蒲团，与他相对而坐倒了一杯茶细品，等他开口。足足过去几刻钟，游子意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文锦师哥，你倒是说话啊，把我叫来又不说话，师弟好生寂寞。”沈无寂义正言辞地说道。

　　游子意言简意赅，冷冷道：“开始抄吧。”

　　沈无寂心里一慌，难道他知道有人帮我代抄的事了？不可能呀。他面色不改，死鸭子嘴硬道：“文家家训我已经抄了六遍了！还抄啊？”

　　游子意从书案上拿出沈无寂第二次交上来的抄本，输入少许灵力，一阵白光，抄本上方居然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虽然是是第一视角在抄书，看不见脸，然而无论从手部细节，还是服饰或是声音都能清晰地辨认出，此人并不是沈少。

　　抄书的人奋笔疾书抄着文家家训。时不时还骂骂咧咧道：“什么鬼，这么多家规，手都抄酸了。”

　　沈无寂低头肩膀耸动，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一点儿也没有被揭穿代抄的窘迫：“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家规矩多，大家都这么觉得哈哈哈。”

　　笑够了又暗想：这是什么术，这么神奇？

　　游子意似有读心术一般：“万物有灵通感，尤其是字画，此术名为‘通感’。”

　　“妙，妙至毫巅，若是有人写字作画时，有意用灵力参入记忆，此术是不是还能重现作者的记忆画面？”沈无寂一双清澈的眸子，痴迷的盯着游子意用术，由衷地赞许。

　　游子意微微颔首，沈闲虽顽皮，却心有玲珑，一点就透，一眼看出此术还有更多妙用。

　　不过沈闲补充的用法，其实是另一种术，学名叫“移觉”可以将施术者的想象或是记忆融入“通感”术，若是业术卓绝的高手，更是能将两段“记忆”缝合得天衣无缝。

　　因而此术又被称为“移花接木”，若是被心存恶念之人学去，容易酿成大祸，所以他并未多提。

　　沈无寂见游子意脸色稍缓，大着胆子讨价还价道：“这三遍家训一日也抄不完，我明日来抄，顺便带点‘好东西’给文锦师哥分享，如何？”

　　游子意不为所动：“现在抄，抄不完的明日继续。”

　　看来今天的麻将是打不成了，沈小少老老实实地俯在案上，用小楷誊抄文家家训，从艳阳高照抄到天色渐晚，抄的头晕脑胀。

　　此时正是傍晚饭点，整座孤山都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沈无寂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文家弟子端来晚膳，沈无寂瞄了一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游子意放下手中佛经：“今日就先到这吧。”

　　“好耶！”沈小少伸手刚想拿筷子，就被游子意一个眼神吓得手顿在半空。

　　文家弟子解释道：“谪仙上人不习惯与人同食，沈公子的晚膳已经送到您的房间了。”

　　沈无寂回去的路上，嘀嘀咕咕道：“真是丑人多作怪，谁想跟你一起吃饭。”转念一想游子意实在是长得挺俊，算了，看在他长得美的份上，小爷忍了。

　　回到沈氏分配的小院，隔壁沈左瑞的房间没有亮灯，麻将还没结束？沈无寂心痒难耐，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晚饭，立刻奔赴“国粹”战场。

　　为了避免触犯文氏家规，范无烦等人特地把地点选在了孤山外的一家名为“半日闲”的茶社。沈无寂赶到时，刚好一局结束，范无烦出去透风。

　　一面容猥琐，眼下泛青的公子带着一个涂脂抹粉，满是风尘气的女伴儿，从隔壁雅间走出。两人勾肩搭背的边走边聊，男人骂骂咧咧，似乎手气不太好。

　　“傅公子真是豪气，输了那么多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傅冰压低声音道：“害，这算什么，我叔父之前开的一个道馆，不是有个女童腰部受伤半身瘫痪么，赔的钱从我这儿走账，克扣了些。”

　　女子小声疑惑道：“但是我听说那事儿闹得挺大的，这钱扣了，不会激起百姓民愤？”

　　傅冰不禁提高声音，怒道：“有什么不能的，这种事儿也就热一阵子，钱给了几个月，现在我不给，他能拿我怎样？”

　　女子立刻献媚道：“公子说的是，正一派傅家在出云国手眼通天，就连桑国魔宗少宗主见了您，也要给傅公子几分薄面。不过区区练瘫痪了一个女童还用给钱？就是当场练死了又怎样？”

　　“嘿嘿，还是你这小嘴儿会说话。”一对奸夫□□，眉飞色舞地怪笑。

　　大厅虽然喧闹，但修仙弟子大都耳聪目明，女子语调又媚，出来透气的范无烦、包厢内的沈氏兄弟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无寂突然偏了偏头，往女子那里看了一眼。他歪着头，旁人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但沈左瑞却觉得他这一眼极其深刻，仿佛挟卷着不知名的业火，燎原之势烧在二人周身。

　　不妙，兄弟俩从出生到如今，朝夕相伴十几年，沈左瑞还是第一次见弟弟用这样的眼神去看某个人。

　　奸夫□□正调情，突然沈家那在论道会开幕式，出尽风头的小少爷朝着两人径直走来：“傅公子，久仰久仰。”沈无寂目光盯着傅冰的眼睛，似乎要直直钻进他眼珠里一般，他将二人面前的椅子拉开，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沈无寂举手投足尽显从容大气，傅冰心里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先前听说这金陵沈氏富甲一方，如今近距离看这沈家小公子，果然是贵气逼人，面如冠玉，让人看了就觉得如沐春风，气质空灵，跟风月场的人大有不同，对比之下身旁的女子顿时如庸脂俗粉，本来对此女狎昵猥亵的心思一下淡了不少。

　　沈无寂微微一笑：“傅公子，刚刚是不是手气不太好？正好今天沈某有空，不如与在下磋几圈麻将，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周围鸦雀无声，范无烦停驻在大厅，沈左瑞坐在包厢内，纷纷皱眉看着沈无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