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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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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键司早已很习惯这样的场景了,衣香鬓影,灯红酒绿。尽管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却也已经是坚毅沉稳如大人,卓卓然已是个翩翩佳公子。
平静的眼眸里无波无澜,没有烦恼没有倦怠没有忧伤没有叛逆。他只是优雅矜持地微笑着,对任何人任何事,皆是如此。
藤真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笑容,习惯了之后,便会喜欢上这样的笑容。
纽约的夜晚同样燥热,让人难安。藤真站在酒店的顶层,看着门外的屋顶花园,似乎有种冲动。
不是逃离,只是年少如藤真,还是被允许着有些微情感的宣泄。
偶尔,藤真也是需要的。
太过优秀出色的少年,是否也有过独自寂寞的时候呢?
藤真现在所处的这家酒店并非是纽约最豪华的酒店,但是难得的却别有一番特色,尤其是这个屋顶花园,独具匠心。
一条清浅蜿蜒的溪流绕过整个花园,九曲十八弯,最后汇入中间的这一潭碧池,池底光滑的鹅卵石之间有着几尾色彩鲜艳的热带鱼,不过在此刻深沉的夜幕下显得有些暗淡。不远处辉煌的灯光随着微波轻轻摇曳,不规则的池子边缘也镶嵌着颜色不一的鹅卵石,泛着淡淡的光华。在美国随处可见的橡树疏落有致地种满了整个花园,金合欢的香气淡淡地弥漫其间,很奇怪,明明都已经过了花期。
虽然整体感觉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正是这种精致典雅自然的美,给人一种意外的宁静享受。
镂花的栏杆把花园围了起来,每隔个几米就会有一盏昏黄的灯。花园的两边各有着一个风格迥异的餐厅,一边带着浓浓的地中海气息,白色的墙壁蓝色的屋顶,墙上用马赛克拼凑起来的图形像极了米诺斯王宫里的壁画,古典的情怀轻易间便被勾起,还有那蔚蓝色的海洋的味道。
而另一边,藤真刚离开的地方,却好似另一个世界,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像是个浓缩了的凡尔赛镜厅。是个专为商务聚会所设计的餐厅。
一个花园,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边是紫陌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一边是琼楼玉宇里的富商显赫。多么奇怪,又多么和谐。
藤真吹着依旧有些燥热的风,在这个有着相当高度的地方,仰起头来,似乎有些怀念神奈川的夜空,偶尔也有那么几天是月明星稀的。
不过藤真知道自己将来的人生大半还是要在纽约东京这样的大都市里度过,现在的他不正是在学着体会和适应吗?
其实或许,对于藤真这样的少年来说,也不需要什么体会和适应,他已经生在这个世界很久了,那些浸染在血液里的高贵和冷漠,大概可以说是,与生俱来吧。
在这样炎热的夏天夜晚,在这样炎热的纽约市中心,穿着标准晚宴礼服的藤真,居然也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炎热。
若桑在她舅妈离开之后有所思的又在餐厅里待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拿好包包准备出门。她舅妈喜欢找她吃饭,至于自个儿的儿子反倒经常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若桑可做不到,如果她现在不回去叫醒自己的那个弟弟的话,他会就这么连晚饭都不吃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若桑隐隐觉得她舅妈似乎在很久以前就不把她当小孩看了,或许她的心智是比一般人成熟得快些,但完全谈不上早熟。她只是比较乖巧懂事,比一般孩子伶俐些罢了。只是这样的小孩总是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已经不需要什么操心了。
若桑理理自己新近修改的发型,忽然觉得弄个卷发也没什么不好。太成熟就太成熟吧,有时候这么让自己觉得也不错。
那种抗拒又渴望的感觉,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啊。
刚走出餐厅的门,扑面而来的热气足以把人吓退三步,一瞬间,若桑真有种再打开门冲回去的感觉。
真是太可怕了,夜晚的温度居然比白天还要高,纽约到底是个怎样的城市啊。
若桑苦笑了一下,然后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白色的墙壁上似乎有彩色的游鱼穿梭其中,伴随着她的脚步缓缓移动。不远处曼妙的音乐和摇曳的灯光透过橡树那高大繁茂的身影传到这里,平添了一份飘渺。空气里似有若无的金合欢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拂过鼻尖,若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想知道在这个季节里是那株金合欢还有这样的勇气和闲情。
若桑走下木质的台阶,来到屋顶这个别有情调的小花园。或许是因为有流水的关系,空气里湿润的感觉一下子让人凉爽了很多。不远处传来了《往日情怀》的钢琴曲,是若桑为数不多的所熟知的曲目之一。
很奇怪,当年的电影情节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唯独这首歌和这本电影的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或许是因为它有着如此一个怀旧而感伤的名字吧。
隐约听到的是伴着钢琴声一起传来的那高脚杯相碰时清脆悦耳的声音,以及或高或低起伏不一的欢笑。若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里面觥筹交错呢?
木质的地板发出咯咯的响声,在这个宁静的花园里格外的响亮。若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另一边的餐厅,而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已经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藤真键司一低头,就看见眼前的女子踩着木台阶缓慢地走进花园,清澈的眼睛有些好奇地注视着他的那个世界,那么无畏又无知。
不过再仔细看,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顶多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虽然外表看上去很成熟,但那双眼睛绝不像是20出头的女孩才会有的眼睛,依然是没有经历过世事般的澄澈清亮。
很漂亮,很雅致。
虽然穿着的并不是朗万(Lanvin)或者奥斯卡•德拉伦塔(Oscar de la Renta)这类顶级的品牌,但VERO MODA也算是国际知名,而手上那条蒂凡尼(Tiffany )的银质手链则让人眼前一亮,很少有人可以把蒂凡尼戴地如此出众得体,因为它本身就是含蓄内敛,冷静超然的。
看人先看行头,藤真并不是那种只注重外表的人,但是一个人的外表往往能反映出很多,这点藤真一向坚信。
至少他面前的这个女孩,给他一种优雅的张扬,恰到好处的衣着,既不高傲富贵,也不平凡谦卑。
还有眼神里那懵懂的好奇和了然的笑意,让藤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是不是让人想起了奥黛丽赫本和她的那部《蒂芬尼的早餐》?
不过,若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蒂芬妮所映射的上流世界,虽然她现在站在那里不过几步之遥,但这仅有的距离也足以说明一切了。
只不过是碰巧今天她舅妈把这条手链当做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给提前送了,只不过她一时喜欢就把它戴在手上罢了。
若桑转身欲离去,她虽然也渴慕繁华但不过却也同样头脑清晰,那里不是她该去往的地方,除非……
“你想去吗?”
“什么?”就在若桑转身的一刹那,她才注意到那个清贵少年,站在一池子粼粼的微波旁,风姿卓然。
夜晚一下子变得清爽无比,那微微的金合欢的味道在这一刻变得浓烈幽香。
“去哪里?”若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纵使已经有了一个极为出众的弟弟,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少年。
清秀的眉目平静的眼神,淡然温和,无波无澜。
今晚的夜色喧嚣撩人,周围的空气燥热难安,只有他,却是一身的清华似水。
“那里面,你不想去吗?”
“嗯……有一点,不过,无所谓啊。”若桑笑笑,她只是好奇罢了。
“啊,我以为你很想进去呢。”藤真的语气里听不出期望还是失望。
“大概吧,有那么一瞬间是这样想的,真想进去看看啊,里面的会是什么人呢,之类之类的吧……”
藤真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么,再见了。还有,谢谢你的邀请。”若桑礼貌地告辞。
“没什么。”藤真亦是如此。
藤真有着极为锐利的观察,只不过这份锐利他一直隐藏地很好,打磨地很光滑。
“那个……等等,”就在她踏上那木台阶的那一刻,藤真在背后叫住了她,“很漂亮,你的手链。”
少女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便一笑,扬了扬手,说道:“我也这么觉得,谢谢。”
嗯,你也很漂亮。藤真内心这么想道,不过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藤真似乎并没有什么赞美女性的习惯,因为除了母亲之外,其他任何的女性都未曾给他留下过什么深刻的印象,她们或美丽或丑陋或高贵或卑贱,但于藤真而言,都不过是一副躯壳,一个模子,没有实质可言。
漂亮出众的女性他不是没有见过,但从来没有哪个可以让他为之震撼和惊艳。
普通平凡的女性似乎很难引起藤真键司的注意,但是那些优雅高贵的女性似乎也是如此,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得到藤真键司的青眼呢?
是不是既要平凡又要出众呢?
藤真不知道。
而若桑,从很多方面来说她都是很优秀的,有着出众的容貌,既乖巧又懂事,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要说才情也不是没有,至于头脑也是不错,算得上聪明伶俐。家境的话,松羽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巨富,但也够得上殷实二字,父母工作体面,收入稳定。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有着一般人很难得到的幸福,既不需要为生活而奔波劳碌,也没有富贵人家的种种麻烦。所以她才是那种值得任何人嫉妒羡慕的女孩,既是公主,却又没有公主的烦恼和责任,过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没有人可以过得比若桑更幸福的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经历,使得若桑身上有着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气质,她就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之气的瑶台仙子,却又没有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清冷,更不会像个不经世事的傻丫头那般任性无知。
只是她天真,纯真,偶尔也会少年不识愁滋味。
所以藤真才会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便有着一种深刻的印象,这种印象一直保留了很长时间,直到他们再见为止,才或多或少的,为时间,为世事,而有所改变。
初见时,他以为她是戴着蒂凡妮的奥黛丽赫本,却并不渴慕那个蒂凡妮所折射的浮华世界。而她则以为他是个清贵公子,有着好看的面容和出众的风仪,以及,那份隐藏在外表之下的沉稳睿智。
谁说他们那时都还只是少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已解读到了那么多,几乎与他们自身相差无几。
而谁又说他们那时不是少年,纵然心智过于常人却也依然无法解读何为青春何为岁月。
或许,不是那时的他们无法去解读,而是在那个年纪相遇,又何须去明白所谓的世事光阴?
只不过藤真有一个印象一直都是对的,从未因为岁月人事而有过丝毫的变化。
若桑就是他心中的奥黛丽赫本,一个会走路的梦。
是的,他们都是彼此年少时的梦。任光阴如何荏苒世事如何变迁,唯有这一点,从来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