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暮夏》月泠

24、第二十二章 我们

　　若桑看着眼前的藤真以及中川莱月，两人之间的气场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此刻的藤真很奇怪，就像当初校庆那天遇到他母亲以及中川莱月时那样。
　　甚至，还要再奇怪一些。
　　“那么，藤真你呢，你喜欢樱花吗？”中川莱月问道。
　　“大概……不喜欢吧。”
　　“是吗。但凡可以，人们总是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像樱花这样的。欣赏它是一回事，要践行这样的美，却是另外一回事啊。不过这却不妨碍我们喜爱着，崇拜着它，因为我们，总是缺乏这样的勇气和决心呐。”
　　中川莱月想起，十几年前，她似乎就是在同样的地方，看着那些盛大而又肆意的樱花，说出那句话的吧。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吧。”

　　藤真有些后悔。
　　他没想到，甚至也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对于这件事，不仅好奇，而且介怀。
　　他父亲从来都没有具体地跟他说过这件事，他不过是从父母间零星的话语和态度中猜测的，却猜测地八九不离十。
　　说是因缘也好，命运也好，藤真觉得，他需要一个答案。
　　他的人生，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不安与惶惑。
　　甚至，都有些不像是他了。
　　“啊拉啊拉，这可不像你哦藤真，我原以为你不会介意的呢。”中川莱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嘛，你毕竟才16岁啊……虽然很多时候都不怎么像呢。”
　　藤真却是沉默以对。
　　“没错，当初做出决定的人是我，是我甩了他哦。毕竟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自己，对生活，再清楚不过了。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过不了那种生活。也不想彼此之间最后互相怨恨。再说，也都不是那种轻易愿意改变和妥协的人呐。说到底，是我们都很自私吧，说是喜欢对方，可其实，更在乎的是自己。相比起对方，果然更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人生……”中川莱月有些自嘲地笑道，“撒，就是这样。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藤真？”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人生。

　　“哟，若桑，怎么样啊？你从刚才出去就一直不见人影，是不是……嗯？”浅川久美子一手搭上若桑的肩膀，却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啊，久美子啊。”
　　“哇，若桑，怎么感觉你有点呆呆的呀？”浅川久美子上上下下盯着她好一会儿，完全不像是恋爱成功的感觉么。
　　难道说……
　　可是不会吧，以浅川久美子的观察而言，他们之间应该就差捅破那一层纸的事了呀。
　　“我没什么，只是路走多了，有些累了罢了。”若桑笑笑。
　　“诶？”
　　“刚出去没多久就碰到中川老师了，于是就一直逛啊逛啊的，我都怀疑是不是把整个上野都逛遍了呢哈哈。”
　　“若……桑？”
　　“啊对了对了，我要去点点人数看大家都到齐了没，如果都到了的话也该回去了。那久美子等会儿见啊。”说着，若桑便跑开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浅川久美子看着若桑的身影，心中疑惑不已。

　　怎么办呢？
　　若桑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一点，正在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沉，变得暗淡，变得悲伤。
　　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再一次把她包围。她发现自己还没有踏出那一步，就已经开始在害怕了。
　　原来，她也并不是那样的毫无畏惧。十六岁的她经历得太少，那些所谓的勇敢，原来都只是出于无知，罢了。
　　是的，他们都足够年轻，却不够勇敢。
　　那些从枝头纷飞零落的樱花，就像那永恒的命运一般，一片一片，从她眼前飘散。
　　若桑其实不明白，每个人对于感情的表达都是不一样的。她以为自己的爱意还很浅很淡，甚至还能够被控制，被掩饰。只是她不知道，爱情于她一直都淡如水，却点滴在心，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去正视的那一天，就万劫不复了。
　　所以她的犹豫她的彷徨，不是因为还无法确定，而是已经开始患得患失。
　　对方对她而言是那样的未知，她所看到的所接触到的，全部都不是那个真正的他。她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否希望自己被了解，被看穿。
　　她可以，去改变那样的人生么？
　　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感谢自身的无知，正是因为它我们才有了前进的勇气。如果能够永远都像稚子那般该多好，不会有那么多的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喜欢便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和顾虑，只想要大声地，把自己的心意告诉那个人，完完整整的，又那么纯粹地，传达给他。
　　我喜欢你，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可是，他们都已经长大了，成长于他们都来得太快。尽管年轻，却早已不是可以不顾一切的了。
　　自己的人生……无法轻易地去改变，更不必说是放弃了。
　　我们，真的都很自私呢。

　　将近春暮，天色一直都很晦暗，如同陈旧的老照片一般，泛着苍黄。
　　若桑走在校园的小径间，潮湿而微凉的空气触摸着脸上的肌肤，有着几丝惬意的凉爽。
　　四周极其宁静的景致，让她连日来一直波动不安的心绪有所缓和。
　　很多事情，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怎样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我们一无所知。但是我们却必须去面对此时此刻的结果，自己，无论如何，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这样的决心，是否能说服自己，去跨出那一步呢？
　　年少的我们，还是可以执着，也可以骄傲的，不是吗？
　　几近灰暗而透明的天幕下，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雨丝，挥挥洒洒。空气中漫溢着淡淡的花香，混杂着雨中的青草气息，交织成春天独有的味道。
　　若桑伸出手，抬起头望向无尽的苍穹。
　　如果一切真的有天意，那么，就让她在此时此刻遇到那个少年吧。如此，她便把自己的心意，原原本本的，明明白白的告诉于他。
　　然后，将一切都交付于上天。
　　若桑默默地想道。
　　她不由得在心中嘲笑着自己。
　　让天意决定吗？如果，如果天意是另外一种，那么……
　　“松羽桑？”
　　蓦然间，若桑以为这只是幻觉，却带着不可思议的心跳，回过身去。
　　神呐……
　　这难道真的是你的旨意吗？
　　“藤真……君……”
　　“你怎么了，在这里淋雨？”藤真看着她，眼眸中尽是笑意，“可是会感冒的啊，松羽桑。”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若桑愣愣地问他。
　　“我吗，哦，本来想去图书馆的，不过走到半路却发现下雨了，所以，只好回来啦。不过，春天就是这样的呢。倒是松羽桑你……好像……出什么事了吗？”藤真走近一步，关切地问道。
　　“没有，没有，”若桑缓缓地摇着头，似梦呓一般地说道，“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很想要弄明白。”
　　说着，她苦笑了一下。
　　“却怎么都没有勇气呢……不过，幸好你来了，藤真君，”她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藤真，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期待……以及，一丝的犹疑和不安。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吗？”
　　实在是太过意料之外的问题，藤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这么问自己。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吗？
　　他该如何回答，是？亦或不是？
　　但似乎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无法……如此回答她。
　　藤真键司，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来……我们之间真的很遥远，遥远到，这样的不可能……”若桑轻叹一声。
　　他的沉默，或许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若桑岂非不了解他，他是那样卓然自信的一个少年，万事在胸中，何曾有过半点的迷茫？
　　“对不起，我好像问了很奇怪的问题。藤真君你……还是忘了它吧……”若桑微微一笑，转身欲走。
　　是的，这样的答案，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再徘徊。让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不可能。

　　濛濛的雨丝，打在他们身上，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额间的发丝紧紧地贴着皮肤，极其细微的水珠轻拂脸庞，眼眸中水汽氤氲。
　　世间的景物仿佛有些模糊，而他们只是沉默着，沉默着。想要转身，却又谁都无法离去。
　　他们都意料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才固执地谁也不曾开口。只是藤真没有想到她会有此执着，而在若桑自己看来，或许已经是有些妄念了。
　　不过他原本以为给出这样的答案会很轻易，藤真觉得自己已经彻悟了，了然了，虽然悲伤，却可以坦然地面对。
　　“我的人生，已经设定好了……那里，没有松羽桑的位置……所以，对不起。”藤真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想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那种感觉如此的强烈，强烈到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因为你是藤真，所以才会这样，会喜欢你，也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明白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也想……只做一辈子的朋友，这样也许还能时常见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说出来，即使……是这样……不要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我们谁也无法改变。”若桑的语气极其平静，神色淡然，只有她的双眸，显示着她现在真实的情感。
　　“呐，其实……我们也还可以有一种选择不是吗？”若桑笑着，那样难过地说道：“藤真，我们不如浪迹天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