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片森林》同孤坐

11、夏风知我意

　　南絮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里会无意窥探到他人的小秘密，所以坐在原处有些焦躁不安，就想着离开会不会好一些。

　　她刚站起身，身后就传来了风铃声和裤脚和草木摩擦的声音。

　　南絮转过身便看到从藤阴下款款而来的林书衣。

　　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乱个什么，重心不稳地勾到了身后的藤椅。

　　林书衣快步上前将南絮拉住。“小心点，伤不是还没好吗。”

　　林书衣的声音低沉沉的，与南絮的心共鸣着。

　　他又将自己的眉眼遮起来了。

　　“嗯。谢谢。”

　　南絮故意放大了声音回答。

　　林书衣将绊住南絮的藤椅挪开后，将手提的高高的。

　　风铃铛铛，响铃尾部的流苏因为东面来的夏风轻轻地荡漾着。

　　“这是你的吗？”

　　林书衣手上的风铃正好挡住了东面的太阳，那青白色的陶瓷铃托一晃一晃地，泛起一圈圈光晕。

　　“应该是我的。”

　　听南絮姥爷说那个风铃摊是邻村窑厂烧出来的，所以每一个颜色和外型都是独一无二的，而林书衣手上的深青色风铃瓷确实与昨天摔碎的那个风铃一模一样。

　　“可是，它不是碎了吗！”

　　“我把它粘好了。”

　　东面的阳光很强，东面的藤架枝很青，东面的钟杵空灵，东面的风铃清脆，东面的少年耀眼。

　　阳光炽烈所以扎眼，让南絮挪不开眼睛，她的眼睛因为光耀所以虚眯着，而那只被纱布遮住的眼睛也因为见缝插针的头发的捎弄，磨得痒痒的。

　　“为什么？”她小声呢喃着，就算纱布盖着眼也掩饰不了她此刻的慌乱。

　　南絮的疑问是他为什么会回去捡起那些碎片，为什么他会知道这是属于她的风铃。

　　昨日鸟雀欢意，绿意正浓，她的步履轻快，风铃叮铃了一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给你。”

　　林书衣提着风铃的手又往前递了递，那铃杆下的晶莹流苏就荡漾得更加厉害了，搔起了南絮鬓角的碎发。

　　南絮怔怔地接过了林书衣手中的风铃，就看见他转身朝大门走去了。

　　“你不待在家吗？”

　　南絮想也没想地就问出了声。

　　林书衣顿了顿，然后转身不解地看着南絮。“我不喜欢。”林书衣说完就继续往外走。

　　南絮下意识地想要跟上林书衣的脚步，但回过神后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今天天气好，林若生在院中支起了许多挂字画的架子，字画扑棱扑棱地拍打着发出了声音，林书衣今日穿着墨色的短衫，二者相映，他更像书画中走出来的字灵。

　　“欸，书衣，你在家啊！”

　　季忠全的招呼很突兀，完全没有任何铺垫。

　　“季爷爷。”

　　林书衣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季忠全。

　　“正好书衣你也在家，爷爷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你看可以吗？”

　　林书衣点了点头。

　　“就是我们家南絮在村里也没什么朋友，你可以带着她玩一玩吗！顺便下午再陪她去诊所换换药。”

　　南絮看到林书衣紧握的右手的大拇指不断地剐蹭着食指，她明显地感觉到了林书衣的焦躁，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林书衣被盖着的眉头有紧紧皱起。

　　“姥爷，我可以自己去。”

　　南絮不想让林书衣为难，所以就赶忙岔开话。

　　“好。”

　　南絮身后的藤架上落了几只鸟雀，此时正欢雀着；少女的眼睛亮亮的。

　　“我陪她去。”

　　内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跌落了。

　　藤架上的鸟雀突然惊起，小院中尽是鸟雀扑腾翅膀的声音。

　　“那好，我们南絮就麻烦你了。”

　　季忠全就转身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地林若生，他此时呆呆地盯着某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别想那么多，你挂在院里的字画挪挪，我好将后院刨好的木头搬出来。”

　　......

　　林书衣那双带有攻击性的眼睛依旧在南絮的脑海中显现着，让她不敢跟上去，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林书衣的步伐并不快，但南絮却总感觉自己跟不上。

　　夏风萧萧，在这条小路上印下道道叶影，草丛树干上的夏蝉和蟋蟀还在叫个不停，伴着那条从山上落下来的长溪潺潺着，笛笛着。

　　南絮方才出走得匆忙，所以手上还提着林书衣递给她的风铃盏，铃声惦着她的步伐泠泠着，将着燥热的烦闷涤清了一番。

　　阳光已经没过了东边的晨雾杉林，将茂密的青叶透的灿灿的，将林书衣和南絮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南絮就这样慢慢地落在林书衣的后面，就像昨天一样，但又与昨天不一样。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距离走过了小溪街道，走过了渠桥，又来到了昨日的那条衫外小道。

　　小道斑驳像极了南絮小时候跳的斑马格子，她双脚惦着，轻步跨在其中。

　　远处啸闹，轰来一辆大拖车，南絮独剩的一只眼睛还被撇到另一边的刘海捎着，所以有些分不清距离，她只能用脚丈量着自己与溪沿的距离往后退着。

　　旁人伸手拦住了南絮往溪沿靠的步伐。

　　“可以了，别退了。”

　　小道不大所以拖车也只是刚好能过，拖车上的师傅看着前面的林书衣和南絮便停了下来。

　　“小朋友你们先过吧，不然刮蹭到就不好了。”

　　林书衣还是同以往一样只是礼貌性的弯弯腰，不说话。

　　“谢谢叔叔。”

　　南絮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甜甜的，使得拖车上的大叔笑意深深的。

　　林书衣牵过南絮的手腕慢慢的从拖车的侧面走过。

　　南絮和林书衣挨得很近，溪岩有些滑溜南絮有些不稳，所以左手也覆在了林书衣的手上。

　　南絮手上的风铃颠得很实在，铃托有些凉，沁到了林书衣的手窝。

　　他看了南絮一眼，然后又放慢了脚步，身子向着她那边偏了偏。

　　二人承手一同漫过了那段狭小的溪沿道，南絮的手还覆在林书衣的手上。

　　林书衣转过身子看着南絮“好了。”

　　南絮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眨着眼睛有些疑惑。

　　林书衣蹙眉看了南絮一眼，然后便将视线停在了两人叠盖着的手上。

　　“抱歉！”

　　南絮回过神便看到了林书衣蹙着的眉头，所以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书衣本来就蹙着的眉头，此时皱得更紧了，沉了一口气便背过了身子。

　　南絮只觉得此举让林书衣更加地不耐烦，所以又退了一步。

　　南絮跟在林书衣的身后脚步轻轻的，鼓着腮吹着挡眼的刘海，这刘海也是不老实，一边卡在纱布下，一边又搔着南絮的睫毛。

　　林书衣将脚步放慢听着身后甸甸的风铃音。

　　片刻的热倾之后，南絮又开始踩起了影子。

　　斜阳逆到前方，林书衣的影子渐渐移到了南絮身边，她将目子慢慢地移到了地上，跟着他的影子停停走走。

　　林书衣听见身后的脚步和风铃声急促，便停了下来。

　　南絮本来就是伴着林书衣的影子漫步着，还故意与那影子保持了一段距离免得踩到。

　　南絮逗得开心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停了下来，就一脚踩了上去，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滑稽，嘴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林书衣转头就看到弯着眉眼的南絮，他有些不解但也不想多问。

　　“你有想去的的地方吗？”

　　林书衣的声音沉沉的，但对南絮说话的时候又总是轻轻的。

　　南絮想着昨日的层层青绿和少年明朗，面上的笑意更深了“那片杉林可以吗？！”

　　她的眉眼弯弯，勾恰的正好，犹如远山浓雾林，薄薄蝉羽衣。

　　林书衣眼睛微微垂下避开了南絮的视线，然后点了点头便又转过了身子往杉林口走去了。

　　有了目标之后两人的路程便缩短了很多，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杉林口。

　　南絮昨日也只是在远处望了望这浓密的杉林，所以并没有感受到杉林的高大，此时站在杉林口，南絮才直观的发觉这杉林群的浓意。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杉林，只有点点橙光从杉叶中透出将整个林子染得青；杉林下嫩草铺满地，也不知是不是被人踏得多了所以路中细细簌簌的簇着几块赖皮地。

　　杉林两夹挨得很紧，像极了通往某处的大门；而不远处的树群拢光将杉林的另一头照得如仙境一般，使得南絮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深处探寻。

　　杉林两侧传来了阵阵鸟雀鸣叫的声音，不时还有翅膀扑哧着，杉林入口的那条小路癞瘠，但深入之后便只能看到满片绿和高枝杆，蝉声阵阵知，耳边还有泉水叮咚的声音，更是加深了南絮对这片仙境的认同感。

　　越是深入四周的灌木就越多，杉木也越茂密，只有几缕几缕得光束透进来，这处森林幽静，空气清新。南絮只觉得自己好像在童话秘境。

　　“这里晚上应该会有很多萤火虫吧！”

　　南絮笑起来的时候睫毛扫在眼角好像蝴蝶尾羽，与她平日的清雅不太同的是此刻还多了一丝清泉的甘甜，林书衣赶忙收回视线并点了点头“嗯！”

　　小石溪潺潺了一路此时也开始哗哗地大敞起来，南絮的前方出现了一处清澈的林中溪流；小溪涓涓汇入这方大溪之后便与树梢夹缝之中透出的光束相见后变得明媚起来。

　　“其实昨天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

　　南絮的声音柔柔的，在林书衣看来与这林中溪泉的叮咚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知道。”

　　林书衣不理解南絮为什么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目光的焦点。

　　他的目光落到了南絮手中的风铃上‘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个风铃是我的吗！’

　　“谢谢你帮我粘好这个风铃！”

　　南絮提起手中的风铃摇了摇。

　　林书衣摇了摇头“是我害你受伤的，我应当为你做点什么。”

　　“不是，是你先帮我的。”

　　她就静静地站在哪儿，伴着风声，伴着溪流声，伴着她手中他修好的风铃声。

　　“可我没有受伤。”

　　南絮总觉得林书衣好像很在意昨天让自己受伤的事情。

　　“让人受伤这件事谁都不想的，我想昨天那几个人也是。而且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他们欺负。”

　　南絮背后的泉溪还在盈盈灼光着，林书衣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宇宙星辰。

　　她的眼睛很黑，如墨宝点缀，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会微微勾起，像极了温和乖巧的猫咪。

　　林书衣站在树荫下将自己隐匿得深深的，在南絮看来他还是如往常一样，蹙着眉头，将眼睛藏在额前的碎发阴影下。

　　“抱歉，你应该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吧！”

　　南絮的的眉眼低垂了下来，但面上还是带着笑容的，这让对面的林书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呆在家里。”

　　“那我们要再逛一会儿吗？”

　　南絮向着林书衣迈了一步，也站在了树荫之下。

　　林书衣从失焦的光影中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就回答着南絮“好。”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将林中的树叶拨开，阳光也从枝叶缝隙处涌了进来，斑驳起舞，二人的四周好像散满了金盈的落叶。

　　两人还是一前一后的走着，不过南絮却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够跟上他的脚步了。

　　山林虽然并不崎岖，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南絮那只半遮的眼睛还是因为不想过早离开这片秘境，两人逛了好久。

　　泉溪奏乐，彩阳相伴，所有的一切都时那般的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