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归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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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辆很普通的出租车。
柳安安上车的时候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甚至上车之前，还为自己的好运气高兴了一番。
司机是女性，瘦高个，主动下车拿着伞把她从大巴站门口的雨篷底下带出来。柳安安抿着涂了枫叶鎏金色口红的唇，躲在黑漆漆的伞盖底下，纤声细气地说谢谢，一面挑起眼睛，从眼皮子下头翻着黑漆漆的瞳悄无声息地打量女司机：T恤，牛仔裤，马尾，大概四十上下，脸干净，衣服也很干净。
上车后开了一段，柳安安正拿着手机继续查百度资料：拆迁费一般能有多少……她的手指本来做了红色的美甲，后来工作太忙，几个月不去补色，新的指甲长出来，光秃秃地撩在红色指甲油下方，衬得更加贫瘠荒凉。柳安安以一个还算貌美的年轻单身女人的独有风格自怜了几分钟，在脑子里回忆着前几天接到的电话：“老房子要拆迁了……我们这些老邻居通知你一声……”
正想着，手机滴了一声，电量红了。
火车上，下铺是个归乡的老太太，把一大堆行李塞到桌子底下床底下，磕着瓜子，右手吊着孙子的后衣襟，正好把桌底下的两个充电插头挡得严严实实。柳安安不喜欢和这些人说话，也就没充电。
她不是看不起人，她是害怕：每次看到这些画面，她脑子就像过电一样，想起自己的少年童年。柳安安觉得自己的命就跟自己的指甲一样，底下是荒芜苍白的，窜到上面，才浓烈得红了。她现在二十多岁，不愿意回想十七岁前的自己。
柳安安想了想，还是用她特有的软软的调子说：“师傅，我手机快没电了，车上能充电吗？我怕下车付不了钱。”
司机开着车，说把手机递过来下，我这边有充电宝可以借你。
柳安安没多想，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女人拿到手机，也就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她突然打开车窗，把柳安安的手机扔进大雨中，随后车窗摇了上来。柳安安惊得几乎懵了，耳朵里只听见雨点子打在车玻璃上，小学老师就讲“以声衬静”，车厢里是死寂的。在死寂中，柳安安的耳膜被什么声音击打了一下，清脆的、清晰的声音：“嘎噔”一下。
柳安安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了呀？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她听见了嘎噔一声，就像是在她平庸而宁静的生活上用力敲打了一下，壳上裂开了孔隙，脊背上爬满了冷冰冰的小虫子一样，突如其来的寒毛倒立，嘎噔一声——
车门反锁了。
柳安安几乎要尖叫，可女人却过分冷静，只是说要叫就叫吧，待会儿没法叫了。
柳安安在惊慌失措中狠狠拉了几下车把，她的泪管一下失控了，眼泪在她的脸上簌簌地掉，她脑子里全是一些失联女孩的新闻，可车门纹丝不动，她无法自持地尖叫起来，同时疯狂地拍击车窗和车门。
这些失去理智的行为毫无作用，她回到自己老家探亲：这是个小县城，这么大的雨，这么深的夜里，街上空无一人，而暴雨声掩盖了这个年轻女人发出的动静。暴雨和夜色冷漠地旁观着她的挣扎，女人过度的冷静让柳安安害怕，于是，她找回了理智，慢慢忍住哭声，毕竟司机还是个女人，虽然柳安安自己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好歹司机没有立即掏出刀来要杀她，总还会有办法的。柳安安脸色煞白，蜷缩在副驾上，开动脑筋。
柳安安抽着鼻子，哭哭啼啼，可还是言语清晰：“……你要干什么呀？”
她害怕得浑身哆嗦，还是力陈利弊：我是用打车软件叫的车，这是正规车，车上有录像头，软件上有记录，刚刚我们碰面的地方还有监控，要是出了什么事，女人是脱不了干系的。说到最后，柳安安还是憋出一点哭腔：“你就放过我吧……我保证！只要你放我下车，我绝对不会报警的！我保证，我保证……”
女人说：“我马上要死了，还会怕这些吗？”
柳安安这时才感觉到不对，战战兢兢地问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女人对着柳安安点一点头，甚至还笑了笑，把鸭舌帽扔在后排，露出苍白憔悴，干净却难看的一张脸。
她说：“小妹妹，我要和你一起死。”
柳安安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出租车越开越快——上了高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归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