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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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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她又问,“可有消息了?”
寒芒支吾几声,摆手道:“哪这么快呢!且得等呢。”
禾穗心想也是,便不觉失望。
“谢崇铭的生辰你可知道?”
禾穗自然点头:“他生于七月初七,正是乞巧节。”也正是那次,她与他多喝了酒,荒唐了一夜。
禾穗似是想起那夜,虽意识不清,倒也隐约有所忆,她叹道:“说起来他的生辰也快到了……”
她本想给他织一件衣,可后来她病了,没有力气再织衣了,那件衣袍只完成一半,正如她与他,有缘无分,难成眷属。
“是我想岔了,”禾穗自嘲,“他那样的身份,多得是人织衣。”
哪里轮得到她。
“七月七……那不是四天后?”寒芒数了数,小声说着又看了眼敖九。
“那就是四天后。”二人似打着哑谜。
禾穗:“我已是魂魄,不得入人世,能否请二位帮我瞧瞧他,瞧瞧他的生辰是如何过的。”
瞧瞧他回来没有,瞧瞧他看到自己已不在人世,是否会有一丝怜悯。
还是前脚她走,后脚他便娶了别人……
“他的命数我不想知道了,”禾穗鼻头一酸,似有泪光,“总归未来没有我。”
禾穗见二人未搭话,急急又道:“真的,我不该奢望能得他爱,可我爱他,我只想求个结果。”
“若是可以,我也想亲口问他,当真对我一丝情意都无吗?”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一腔真心是否错付……”
寒芒正犹豫要不要答应,她的勾魂棍便有了热度,她低头一瞧,勾魂棍顶端就有了声音。
“寒芒,明日午时三刻,城中菜场有三魂可收。”
是判官的声音。
寒芒急忙回复:“明日定去。”
她的功德又有着落了。
“我知人死了便是死了,下辈子我也见不到他。可我不甘,我生前不敢问,死后没机会问,”禾穗沉默片刻,声音越发小去,却异常坚定,“我想要一个答案。”
翌日,菜场熙攘,围满了人,寒芒站在树荫之下,望着远处的人群,透过人群,她看见了三个身穿囚衣的女人,中间的那个本有着姣好面容,却因狰狞,宛若疯魔。
“你可知她是谁?”敖九站于她身后。
寒芒:“徐雅君。”
她在此处等待之时已然听闻了前因后果。
敖九又道:“你的小女鬼可是被她毒害了性命。”
“那又如何?”
“你这人倒也奇怪,”敖九靠在树上,盯着寒芒的后背,“有时心软,有时却心硬如铁。”
“人各有命,”寒芒垂下眼帘,“我也无法更改。”
“可谢崇铭的命就能改!”敖九加大了声音。
“与你何干?”寒芒转头,一脸莫名,不知他因何激动,“你这么闲,不如赶紧投胎去找你的小仙子,不然这生生世世你也当不回你的神仙了。”
“当我稀罕……”
“来了。”寒芒未听完他所说,只见寒光一闪,血色喷涌,掉落的人头依然狰狞着,久久不阖眼,瞧见的人均心下一紧,只想远离,似乎再看一眼都会受到诅咒般。
“你是谁?”徐雅君挣着绑在手腕上的绳索,“不放了我,要你好看,你可知我是谁!”
“你生前是谁都不重要,现下你只是无头鬼。”寒芒冷漠着小脸。
“你们两个死的?”她转头冲着另外两个女鬼吼道。
两个女鬼哆嗦着垂下头,不敢言语。
寒芒轻嘲道:“恶者,沦为畜生道。”
“你……你说什么?”
寒芒心若有思,不再理睬徐雅君,她想起昨夜判官的话,谢崇铭的命数改了,连带着徐雅君的命也不同了,难道命数真的可以更改吗?
生死簿是天之意,天意也可随意变化吗?
敖九跟在后面,望着寒芒出神的模样,似乎也出了神。
地府小屋内
“嘶,”男人摸着脑袋,倒吸凉气,看着前方飘来的女鬼,他道,“喂,小女鬼。”
禾穗闲得无趣,想着帮寒芒做点事,便打扫起了屋子,这会儿她正要去打水呢。
“你醒了?”突然听见有人喊,她问。
男人笑嘻嘻的模样不太正经,禾穗耐着性子等了会儿未听见回音,又问了一遍。
“我自然是醒了,捆着忒难受,”他道,“你行行好帮我解开?”
禾穗是不敢擅自做主的,她连连拒绝:“不可。”
抿嘴又问:“你一个人,怎么来的地府?”她可一直好奇着呢。
“你替我解开,我就告诉你。”
禾穗又拒绝:“那我不想知道了。”
见禾穗转身要走,男人急忙喊住,解释道:“我来寻人。”
“地府寻人?”
男人微叹气:“受人之托。”
“那你找谁?”
“禾穗。”
“受……谁之托?”
禾穗震惊之余,心亦忐忑。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徐雅君跟着寒芒走了一路,实在受不了了。
她还不能接受她已死的事实。
寒芒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徐雅君,一双眼里尽是冷漠嘲讽。
“你敢这么看我?”
她闻言轻笑:“你抬头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字。”
黑字镶着金边,赫然与人界毫不相干,徐雅君这才惊觉自己已到阴曹地府,瞬间发了软,若不是绳索相缚,她恐已瘫倒在地。
“我死了?”她大为惊诧,忽然想起两日前,她竟然被谢崇铭送进了大狱。
“不过是个卑贱的女人,如何比得上我,他怎么能爱上那样的女人?”还为那样的女人欺辱自己,但凡谢崇铭爱上别人,她都不会觉得如何,他就是不能爱上那个仆人。
“我徐府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抢了我的丈夫!”徐雅君大吵大闹,毫不顾忌。
寒芒被吵得耳朵都疼了,手一指,徐雅君便再也张不了嘴,纵内有千般话,也只能干瞪着眼睛。
“聒噪!”寒芒冷漠道,“下辈子你还是当个哑巴为好。”
寒芒只是随意说,毕竟她不是判官,人一死,生前做过的善恶之事皆会被判官一一细数,再决定他们以何身份入轮回。
善者,衣食无忧;恶者,自是还债;大善大恶者又当别论。
判官亦有大小之分,根据生前善恶之事,会分配给相应的判官,不可徇私。
待寒芒将徐雅君交予判官,回到处所之时,屋内已没有了身影。
“你的小女鬼跑咯。”敖九倚在门前似是看热闹。
寒芒皱眉,只觉大事不妙,可她不懂为何。
敖九踏步走进,道:“那小天师是来找禾穗的。”
寒芒自然想到了,谢崇铭能以命数相抵见禾穗一面,倒也是个情种。
可禾穗不得见阳。
小天师名叫张守真,师承张永,乃人界独一档的天师,千金难唤。若不是曾受惠于谢崇铭,他定不会去地府寻人。
“生人入地府,本就有损,我身强体壮,倒也撑得过去。”他捂住胸口,压抑痒意。
反观禾穗,比他状态更差,纵有伞遮,也魂魄不稳,再这么下去,还没见到谢崇铭,她便已经消散了。
“你还好吗?”
禾穗虽觉昏沉但一想到谢崇铭,又有了力气。
“他真的命悬一线了吗?”
张守真道:“自是真的,那日他刚赶回家中便得到你的死讯,当场吐了血,后得知是徐家小姐害得你,他便报了官,我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让徐小姐蹲了大狱,行了刑,但他爱你,毋庸置疑。”
禾穗怔怔的,在发楞,谢崇铭爱她?她莫不是听错了?
“你若是不信,便去亲口问他,”张守真又道,“过不了几日,他便能同你在地府相会了。”
于禾穗来说,她在地府待了不过几日,也就是离开谢府才几日,可当她又站在朱红大门前,却恍如隔世。
此前她在后宅度日如年,如今她却仿佛已过一生,可明明才离开了短短几日光景。
谢府的人少了许多,整个府里都静悄悄的。张守真带她到的地方正是她的房间,如今房门紧缩,传出屋内之人激烈的咳嗽声,她却退缩了。
正往后退一步时,张守真便抓住了她的手。
禾穗诧异,她明明只是魂体,他如何能抓得住?
事实上,他真的抓住了,还将她拽进了屋。
屋内的药味很呛,似是许久未开窗通风,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崇铭,哪怕此前他失明,自暴自弃,难以接受,都不像此刻的他,形容枯槁,身形消瘦,更让她难以言喻的是,他穿的竟是她只做了一半的衣衫。
“你怎么回来了?”谢崇铭呕了血,低声问起。
禾穗想答,却被张守真抢了话:“你让我找的我已经找到了。”
闻言,谢崇铭终于露出了笑意,忽然起了身,踉踉跄跄奔来,忙问:“她……在哪儿?”
张守真见他不稳,扶住他手,沉声回道:“就在你眼前。”
可他见不到,自禾穗去后,他才惊觉他都未给她留过画。她陪着他时,他双目已渺,待他好后,却疏于照顾,误会迭生,他与禾穗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是他错,错在他自以为是,错在他未识真心,茫然辜负。
明明知道她在眼前,却看不到,碰不得,这就是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