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定》山二几

6、画中人

　　碧云楼是金陵众多当铺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家，生意不好不坏，收入不多不少。
　　天刚蒙蒙亮，勤劳的王三便开了店门，扫完了店门口的落叶，打着哈欠等待今天第一个客人。
　　没过多久，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来了。
　　是个身着粗布麻衣的清瘦少年，身板笔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傲气，头发高高竖起，额前的头发略长，有些遮住了眼睛，显得人有些阴沉。
　　王三快速在心里对少年做出判断，又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可记不得在哪见过，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显，他堆起笑脸道：“这位小哥是要当何物？”
　　姬望泞抬头看向王三，他站在高柜里面，柜台上还竖着木栅栏。
　　曾经被人朝拜的帝王如今却要仰着头踮着脚去看高柜里的人，姬望泞扯了扯嘴角，将怀里的信拿出来举过头顶。
　　“劳烦将此物交于贺兰郎君”
　　听见“贺兰郎君”，王三似乎愣了一下，但又马上笑道：“小哥可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贺兰郎君”。
　　姬望泞闻言直直的看着他，似要看出他的真实想法，王三被这样看着，不知怎的那张厚脸皮的老脸竟然有些受不住，心虚的眨了眨眼。
　　姬望泞突然笑了一下，又伸出手将掌心的东西递了出去。
　　“那此物能当多少钱？”
　　他的掌心里是一块婴孩手掌大小的不规则碧绿碎玉。
　　王三从他手中接过，打量了一番之后忽的脸色大变。
　　“这位……”王三斟酌了一下用词，“公子。”
　　他有又重新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少年，姬望泞背板挺的笔直，黑黝黝的瞳孔直直看着王三。
　　王三不自觉把背挺直了，总觉得这眼神让他有点不自在，还有点熟悉。
　　他从侧门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将姬望泞带到了旁边的屋子。
　　“劳烦公子在此等候一会。”
　　王三说着又唤了一个伙计过来守着柜台。
　　姬望泞点头，看着王三转身往里屋走，他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他没有看着那么平静，只是记得上一世姬霏带他离开的那一晚是住在这里。
　　这王三当时唤姬霏为“贺兰郎君”，让姬望泞印象十分深刻，后来回了望都，悄悄调查了一下，才发现“贺兰郎君”是姬霏还是质子时，人们对他的称呼。
　　当王三说没什么“贺兰郎君”的时候，他是没什么把握的，毕竟一切都是他的猜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那玉交了出去，没想到那王□□应竟然那么大。
　　当年姬霏将那块玉给自己时随意的态度，让他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一块翡翠罢了。
　　他在这边感慨，王三那边却是心惊肉跳。
　　他站在一副墨竹屏风前，将方才的事一字一句的说了。
　　过了好一会，里面的人才做出反应，他的嗓音温润清冽，又带着一丝沙哑：“这倒有些意思，知我过往人不少，可唤我郎君的却不多，这人还如此笃定我在此，莫不是皇帝的意思，可若是皇帝又何必如此麻烦？”
　　王三当然不知道，他挠了挠脑袋，老老实实的不回答，姬霏也没指望他回答，他垂着眸，一只手拿书着，一只手指尖把玩着那小块碎玉，忽然开口道：“王叔，这玉确实看着有些眼熟。”
　　王三回答道：“郎君，你不觉得这像——”
　　“像是什么？”
　　“像是您当年那块相思石。”
　　楚国旧俗，男子幼时便会自寻玉石，再定亲之后亲自砥砺琢磨，赠与心上人。
　　皇子寻得玉都会有专人鉴赏，而姬霏的那块玉正是王三看的。
　　王三对宝物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看这玉就认出来了。
　　只是原来有他掌心大的一块玉，是怎么成这样的。
　　听完王三的话后，姬霏盯着掌心那块石头，目光幽深，突然他问道：“你说那少年长什么模样？
　　王三其实已经说过一次这会郎君再问，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挠了挠脑袋看着屏风上的墨竹，又想起方才少年挺拔的身姿，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自己为何觉得那少年有些面熟。
　　“郎君，此人与郎君前几日的画中人有七八分相似。”
　　只说是七八分，是因为画中人比方才少年更多了凌厉和冷傲，五官也要更加锋利些，总之是让人望而生畏。
　　“啪嗒——”似乎是书籍掉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