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非川》南之焱

27、七十六 尾声

　　时值春季，越州城外一派农忙的景象。没有人留意官道上忽然多了一个人。倒是两旁紫色的禾雀花看到了他，从暖风中探头出来。
　　他从没看到过这种花，长得像小鸟一样。这些小鸟又像葡萄一样一串串垂在藤间，随风飞舞。禾雀花的尽头是一座城。城墙是白色的，瓦当是青色的。城门上挂着一块黑色的匾。匾上用隶书写着“越州城”三个簇新的大字。
　　走进城门，就看到一座有些年头的龙母庙。庙的门槛已被踏平。这时，外面马路上，一名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冲了过来。嘴里喊着：“哈哈，我修成了！我修成了！哈哈！”
　　向问天仔细看了看他，他身上有细微的灵光。虽然不多，却也是个小地仙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的确是的。
　　龙母庙的庙祝闻声出来，看到中年男子的背影，大叹一声：“老张家真是可怜。修鬼道不是好好的吗？非得修仙，好了，仙没修成，倒变成疯子了。”
　　中年男子没理会旁人鄙夷的目光，大笑着离开了越州城。
　　他一路往西，花了九九百十一天，走到魔界的界门处。小魔们正在拆除围墙，看到一疯子冲了过来，口中还大喊道：“哈哈，我来了。我来了。哈哈。”
　　“你是谁？”
　　“我是张承木。我来找玲珑姑娘，还请通传。”
　　“谁是玲珑姑娘？”
　　“花家二小姐，花玲珑。”
　　小魔没听过，骂道：“什么花家二小姐？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来这里找凡人？”
　　另一个说：“不，我听说过玲珑姑娘。不过，那可是君上的妹妹。他一个小地仙怎么会认识？”
　　再来一个说：“我见过玲珑姑娘。你说说看，玲珑姑娘长什么样？”
　　张承木回答：“玲珑长得跟花儿一样好看。她身上的花衣裳，没有一朵花比她好看。”
　　“玲珑姑娘的确喜欢穿花衣裳。”
　　就这样，一个小地仙要见君上的妹妹这个荒谬的消息瞬间传遍绝域。众魔拿捏不好新主子的心思。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是解除魔界内所有仙魔混血儿的咒语；第二把火是号令把城墙拆了。说以后这里不再是要塞，而是交易型城邦。只要互相之间有什么东西是对方需要的，就可以合作。也不管九重天的反应，就自顾自的把城墙拆了。这把火烧得另类，大家都等着第三把火——结果一直没有。反而是诏令前少主的孩子依旧是皇子待遇，一切不变。
　　舞照跳，马照跑。
　　群魔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上报。
　　花满枝正埋在八斗高的公文里，听得他们报来张承木的名字，抬头对案头的水晶球说：“小莲子，你的他来找你了。你要不要发芽来看看他？”
　　白莲子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花满枝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说：“小怜，让他进来。”
　　命令层层传下，看着张承木的小魔们大为兴奋。他们给他换了身衣裳，还剪了个小年轻最流行的斜刘海造型。也不管他这年纪是否适合。所以，出现在花满枝眼前的是一个刷了绿漆的老黄瓜。
　　“你是张承木？”
　　张承木震惊于这宫阙的华丽，听到她熟悉的声音，还是惊诧不已。他语无伦次地说：“是，是，我是。姐姐，啊不，花姐姐，不是，君上有礼。不，见过君上。”
　　花满枝笑道：“你来找玲珑？”
　　“是，是。不知道她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
　　地上跪着的人儿一下萎靡了。头抵在地板上，似全身的力气都没了。“都，都怪我。是我太笨了。让她等了太久。”
　　她手里拿着水晶球，走下宝座，来到他的跟前说：“她忘了你，你还愿不愿照顾她？无怨无悔，不求回报？”
　　“照顾她？她怎么了？”张承木微微抬头，看到一袭青色的袍子。这青色很特别，青得特别正，绿光流动，是生命的颜色。
　　“你抬起头来看看。”她弯下腰，把水晶球递到他面前说：“这就是玲珑。我不知道她还愿不愿再来到这个世间。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喜欢你。你愿不愿意……”
　　张承木一把抱住水晶球，狂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如果她就这样，我就照顾她一辈子。如果她修成人形，不喜欢我，我就马上离开。我愿意，我都愿意。”
　　她直起身子说：“小怜，带他去我那旧宅，住下来吧。”
　　小怜一直跟在她身旁，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他离开了。
　　沿着风的方向走，可以来到她这珠宫；逆着风走，可以去到她的旧居。
　　旧宅还是老样子。
　　张承木一来，就要求看桃花。小怜就带他到花厅。花厅里依然空无一物。花厅外的桃林，桃花开得好，艳压春色。他一看到桃林，就兴奋地冲到桃树下。对着一树繁华，将水晶举高说：“玲珑，你看到吗？这里的桃花好大啊。比我们家吃饭的海碗还大。比我见过的所有桃花都大。真漂亮。你看到了吗？看不到也不要紧，我说给你听。我数一下，一朵，两朵，三朵……”
　　小怜看他像个傻子一样数着桃花，不禁摇摇头。叹息着离开。等她再次回到魔宫的时候，花满枝又埋在那堆比她还高的公文里。她悄然无声地站在一旁。
　　倒是花满枝主动问她：“小怜，你是不是觉得那小仙和玲珑不配？不愿意我将那旧居给他？”
　　小怜点头说：“哪是小仙。是油腻大叔了！哪配得上玲珑姑娘。”
　　“玲珑遇见他的时候，他年华正好。弹指间，已从小鲜肉变成老腊肉，却依然情深不改。不行万里路，难见痴人心。这是他应得的。”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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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花猫记写完了，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