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深处》指尖葬沙

8、第八章 征战

　　自从认识了亚历山大之后，赫菲斯觉得时间似乎过得快了一些，且那过程也是快乐的。两年说长不长，但也不短，趴在后院的晚樱树下，赫菲斯认真想着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几乎已经补回了那原本的童年失欢，就是自己的性格也受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开朗热情了许多。或许这就是老天对于他上一世的补偿，那些前世的影子早已经埋没在心里最隐秘的角落了……

　　最近亚历山大很忙，从他来往自己家的频繁度就可以猜测了，赫菲斯心中清楚，但还是不禁抱怨生活变得多么的了无生趣。两年来的朝夕相伴早已经成了习惯，无聊的时候有人陪着闲逛，不无聊的时候也有人陪着唠嗑，所谓的依赖或是依恋也就是不知不觉中产生的。

　　说来前段时间赫菲斯还闹了个不小的笑话呢，起因自然是亚历山大来家里玩的时间问题，即使仍是天天到右将军府报道，但明显停留的时间变少，有时甚至就是碰个面，还没说上话便走了。这让赫菲斯嫉妒怀疑16岁的亚历山大是不是情窦初开交上了女朋友，难道自己被重色轻友的抛弃了？这样的想法一直盘踞在赫菲斯心里，然后终于在某一天爆发了，将刚来的亚历山大推出了家门，不管外面如何敲打，都没有再理会……心中自然是难过，但也有报复的快感，当然是难过多一点……

　　一直到前天早晨，照着往常，赫菲斯带着他的宝贝艾尔在街上遛鸟，本来宫廷里的事，在市井中传的就快，一路下来光听路人的谈话，赫菲斯便明白自己的那场火算是白发了。原来腓力二世去了拜占庭商讨联盟，现在的马其顿由亚历山大代政。市井传言多是在谈论这位未来帝王会多么有为，仅是代政，在这短短时间内也做的仅仅有条。但也就只有赫菲斯知道这中间亚历山大可是花了很多功夫的，毕竟就算是天才也是难以不劳而获的，那些深青的眼圈，现在想来，自己对于他的误会还真有点不可饶恕呢！

　　伸手摸了摸站在皮手套上，此时眯着眼的艾尔，不得不提的是这皮手套，无论是做工还是面料都算是上等，这皮事前年的秋猎上亚历山大猎的的鹿皮，又是宫廷专用裁缝制作，为了透气，在五个手指头的地方都是以漂亮的蔷薇型花纹镂空的。刚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赫菲斯爱不释手，几乎天天带着，这阵子因为心里便扭就很少用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向他道个歉？”用手指玩着艾尔尖锐的嘴巴，赫菲斯状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走了几步，“反正他应该还会过来的，到时再说吧！”

　　转身准备回家，没迈出几步，赫菲斯再次停下，“万一他生气不来怎么办？要不我还是去找他？”赫菲斯捻着下巴思忖。

　　“不行，皇宫貌似不好进啊！那该怎么办？……”停在了街道中间，赫菲斯一人自言自语。艾尔有些不耐烦了，要知道早上起来它还没吃东西就被他主人带了出来，现在这么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于是“呀呀”叫了两声，甚至扑腾了一下翅膀，可惜他家主人想事情太入神，完全没有理会它。只能恹恹的继续停在主人手上，谁让它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鹰呢，饿就饿会儿吧！

　　似乎忽然想到什么，赫菲斯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然后对着手臂上站着的艾尔道，“重死了，你先回去。”一抖手臂，这是他和艾尔的信号，艾尔立刻展开了翅膀，成年的苍鹰该有的健美立现，它早已经不是那只瘦小的幼鹰了。

　　在赫菲斯头上盘旋了两圈，艾尔往回飞了。

　　一个人走在街上的赫菲斯叹了口气，要不还是先回去吧！这个时候罗珊应该已经备下点心了，肚子也开始饿了。只是心中不免叹息，习惯了有个人陪在身边，现在忽然没了，觉得空荡荡的。以前两人就是无聊，也是两人一起无聊。他承认这两年，自己已经太懒了，受人照顾，受人保护，不用自己思考什么，因为在那之前已经有人为你考虑周详，那样无虞的日子又有谁不沉沦。不是没劝过自己，男人要自立自强，但是似乎一旦养成了，要改，就像是戒毒，哪会是那么容易的。

　　慢慢的走着，细数着路上的石子，刚铺上去的时候还是很尖锐的，会磕脚，现在已经都圆润了，想想，似乎真的来这里很多年了，前世的岁月，就像一个梦，那段背叛的忧伤似乎也随着时间淡去了……

　　“这不是赫菲斯么，怎么一个人在这，艾尔呢？”伴随着马蹄声，一个深沉的男声传来。因为清早，这声音极为的清晰。

　　克雷斯特，自从驯鹰后两人的之间的那段仇也就烟消云散了，同是亚历山大的好友，加上那个机灵的托勒密，四人经常结伴出游，感情也算要好。

　　“我让艾尔先回去了。”赫菲斯抬头对着克雷斯特道，“这么早你去哪儿?”

　　“回家整理行装，明儿就要走了？”虽然已算是好友，但每每与赫菲斯讲话，克雷斯特还是会露出难得的腼腆，此时的他摸着头，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走？去哪儿？”他怎么从来没听到任何风声。

　　“亚历山大每对你说么？”克雷斯特疑惑的问道，这么重要的事……

　　赫菲斯摇了摇头，说不定前天就是来说这事儿的只是被自己赶了出去。

　　“去打仗，皇帝陛下与拜占庭的谈判破裂，半夜遇袭，虽没有受伤，现在被软禁在拜占庭内，这场仗是不可避免了……”

　　“打仗？”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个词其实很遥远，赫菲斯重复道，“明天就走？你知道亚历山大在哪儿么？”他现在极想要见到亚历山大，对于他来说，那是不可想象的，亚历山大才16岁吧，就要打仗，刀剑无眼，万一……

　　“我出皇宫的时候他也一起的，现在么……哎？喂，赫菲斯？”话未说完，克雷斯特就发现原本站在他马前的人，迅速的往回奔跑，望着迅速消失在视野中的人，哎~克雷斯特叹了口气。

　　气喘吁吁的跑回家，站在后院门口，因为一直住在后院，所以赫菲斯几乎都不走正门。双手撑着膝盖，果然是太久不运动了，喘死了。

　　抬手抹着汗的同时，原本紧闭的院门忽然“吱”的一声开了。赫菲斯惊讶的发现，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要找的亚历山大，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亚历山大有些丧气的低着头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完全忽略了自己此刻正被人观察着。心中烦闷极了，入夜军队就要出发，本是想过来与赫菲斯道别的，没想到人竟然不在。

　　赫菲斯蹑手蹑脚的坐在亚历山大身边，确定他没有发现后，伸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推，身旁的人立刻恼怒的回过头，只是在看到赫菲斯的一刹那，那股子恼怒瞬间转成了惊喜。

　　忍住了喜悦，亚历山大故作生气状道，“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

　　看亚历山大便扭的样子，赫菲斯心中暗笑，道，“我可是在你面前站了很久，你都没发现，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怎么？这样就吓到了？”

　　亚历山大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此行的正事，立刻沉了脸道，“今晚我就要走了，拜占庭暴乱，父王被困在城中，我必须去救他。”

　　不是明天么，“怎么这么快？”

　　“父王已经被困多天，据探子来报，那里似乎已经无粮无水了，拜占庭想将父王活活困死在城里。”亚历山大咬牙切齿道。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赫菲斯可以理解此时的心情，但是心中的不舍却也没有因此减少。

　　“什么时刻出发，我去送你。”轻轻依靠在亚历山大的肩上，那是很宽厚的肩膀，与自己相比，16岁的亚历山大已经开始背负起自己的使命了。

　　“天一黑就走，这天晚上露重风大，你还是乖乖待在家里，我才能安心，别送了。”亚历山大也侧头，将头搁在赫菲斯的发顶，其实自己是怕到时一时忍不住将他也一并带上，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办法再战场上保他无虞……

　　没有强求，赫菲斯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自己到时也是会去的，此刻那问题根本也称不上询问，“那你多待一会儿，等天黑再走！”感觉就像是生离死别一般，赫菲斯在心中哀戚，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有各个时代的无奈。

　　“恩！”就是赫菲斯不说，他也会如此做的，不为什么，就是想多看他一眼，那种心情他不是如何明白，但也是隐隐约约有了感觉的。

　　两人就怎么坐在院门的石阶上，静静的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和平常没什么差别，可是各自心中都明白，古来征战几人回，就算亚历山大是主将，生死一线的事，又有谁能说清楚。

　　罗珊端着点心来到门口若不是艾尔，她还不知道原来少爷一直都坐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明明是那样温馨，却不知为什么，莫名的悲哀起来。

　　　　直到皇城吹起了号角，亚历山大才起身离开。

　　“让艾尔跟着你吧！”唤来艾尔，赫菲斯道。

　　“好。”

　　那一夜，赫菲斯在床上辗转反侧，满眼都是亚历山大临行前的样子，他自然没露脸，只是在角落里看着祭祀，看着放飞艾尔作为胜利领导者，看着亚历山大大声的宣言……现在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赫菲斯便起床望着天，说好一驻军就会给他写信的，由艾尔带回，算算时间，中午应该就能到。

　　刚走到后院门口的拉美拉便看到这一幕，一个少年，尽着全力，仰着头，那纤细的脖子被拧成了奇怪的形状。

　　“别望了！”拉美拉道，如期的赫菲斯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脖颈处一阵刺疼，伸手按了按。

　　“照理说不是早该驻军了么？”他照着那个简易的地图算过，那段路程一夜就能赶到的。

　　“你以为是你们骑马呀，这行军可不是儿戏，跟着大部队，再说了军队里可是还有骑步的，你让他们和马比？”拉拉美拉不无讽刺的说道，自己的傻儿子，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要多久？”

　　“驻军的话，起码得到明天晚上。”

　　“这么慢……”赫菲斯张大了嘴巴，若是现在开始望着，那估计等信来的时候他得朝天看信了。

　　拉美拉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还是快去洗洗，待会儿陪我一起吃早饭。”

　　“哦！”既然今天收不到信了，赫菲斯自然是答应了。

　　两天后……

　　已经无聊的只能睡觉的赫菲斯在睡眼惺忪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亚历山大的信，轻轻抚摩着送信的艾尔，虽然没有办法看出艾尔的疲累，但赫菲斯总觉得艾尔是累的，而且似乎还瘦了。于是他又唤来了罗珊，于是罗珊又不得不血溅五步，走出屋子的罗珊，两眼都空濛了，鲜肉啊鲜肉，总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满是血腥了，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啊。

　　仔细取下了艾尔脚上绑着的芦苇杆，从中取出一张仔细卷起的薄纸，生怕弄坏一般的，赫菲斯吸了口气才缓缓打开。

　　亲爱的赫费尔：

　　你一定等了很久，刚刚驻军，我可是信守约定忙里偷闲的写信给你，不准再心里骂我。带兵打仗这种事果然不是纸上看看嘴里说说就可以的，若不是克雷斯特的帮忙，我一定措手不及。对了，行军的过程中，我又发现了一个地方，离马其顿并不远，是一个颇大的山谷，里面是满目的葱翠，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就把地方记了下来下次我带你去。那里有个很奇怪的湖泊，里面的水都是冒着热气的，很神奇，他们都说是天佑我马其顿，赐福于我们，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的仗我们一定会赢的。

　　军队里的饭特别难吃，若是你的话，我估计你会饿死。不过克雷斯特说，久了便会惯的，以后我一定得改良这士兵的饭食，总之我是很难习惯了。

　　这两天总是无法入睡，心中似乎有股火在燃烧，后来静下来想想，那应该是对战争的畏惧与向往吧！

　　你得好好管教艾尔了，它在军中老捣蛋，没有你管着，我发现它已经有无法无天的趋势了。

　　好了，已经很晚了，克雷斯特已经睡了，明天应该就会开战了，我得养足精神。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别让我回来发现你瘦了。等你的回信，还有，我很想念你！

　　亚历山大

　　“我也很想你。”合上信，赫菲斯喃喃道。眼中似乎含着水光，只是最终没有掉落，慢慢干涸了。

　　就在赫菲斯发呆的刹那，罗珊端着一盆血淋淋的鸡肉，走进了屋子，“少爷，肉弄好了！”

　　“放着吧！”随意的点了点头，心神却全不在这儿……

　　艾尔一见罗珊的手中的盆子便是两眼发光，立刻急急的飞过去，可怜的罗珊看着庞然大物般的老鹰迅速朝着自己飞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手中的盆子扔在了地上。艾尔是真饿坏了，只顾着栖在盆子边缘便开始大口朵颐，从小可算被宠着的它，哪挨过饿……只可怜此刻拍着胸脯的罗珊，刚刚经历了血雨腥风又得面对巨鹰奇袭，她的那颗小心脏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忽然梗塞，停止跳动。

　　发了许久的呆的赫菲斯，忽然两眼一亮，身边的罗珊，身上一寒，因为每次少爷会有这样的表情几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罗珊，去给我弄几片艾叶，再端一盆酥糕。”赫菲斯笑着命令道。

　　“哎？”就这么简单，罗珊有些不可思议，但嘴上还是立刻答道，“是！”心中却是纳闷，自家少爷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本来赫菲斯刚刚一直在想着该给亚历山大回信回什么，真没什么好写的，他自己这两天都是乖乖呆在家里等信的，除了吃饭睡觉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只能另觅他法了。

　　罗珊将东西送到后，在赫菲斯的示意下退出了屋子，不过心中好奇的她自然是不可能真的走了，此刻只能做那壁虎趴在门上偷看。

　　屋内的赫菲斯细心的将艾叶擦净，然后挑了几叶叶面较大的交叠在一起，再从艾叶里挑了一叶浅色的，随手便在上面提了几个字，等着风干了，便字迹朝下的放在那些大叶子中间。屋外的罗珊看的如此就更纳闷，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看。

　　只见赫菲斯有从盘子里拿了几块做工口味不同的酥糕，再用那几叶大叶包了起来，然后起身不知在屋里翻找什么，最终在拿到几张纸之后便有回到了作为，那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油纸，一层一层的包在艾叶外面。罗珊认真数过，足足包了有四层，才算完工。

　　“艾尔……”干完事儿的赫菲斯冲着依旧再在肉盆上的老鹰招了招手。已经吃饱喝足的老鹰立刻飞到了他的身边。赫菲斯仔细用细绳将纸包拴在艾尔脖颈上。然后艾尔引到胳膊上，赫菲斯慢慢踱到了窗口，手臂一扬，将艾尔放飞，“去吧！去亚历山大那儿！”喊出的话语中不知是包含着什么，只听艾尔鸣叫了几声，便展翅消失在了天际。

　　回到原来的座椅上，似乎是瘫了一般，赫菲斯软软的趴伏在桌子上，只有门外偷看的罗珊才知道，自家少爷的眼睛是多么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