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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偷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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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憧憧,江畔灯色摇曳。
下了马车,灵姝跟祝微行来到兴安楼下,掌柜得了线报,忙掐着笑脸出来迎接。
“二位贵人,真是许久不见了!”
“嗯。”
祝微行挥挥手:“给小爷摆酒,还是老位置。”
兴安楼乃京城第一楼,其临江畔,景致秀丽,清幽雅致,许多达官贵人们素爱来此宴请好友。祝微行和灵姝从前也时常来这里喝酒解闷,他们身份尊贵,掌柜的总为他们预留着楼上最好的天字间。
今夜,掌柜的却略显犹豫:“不知您二位来,楼上的天字间已被定了。不过也不妨事!我带您二位去二楼的雅间。今夜有灯会,那里瞧得最清楚……”
“什么?”
祝微行皱了皱眉,并不满意:“谁定了,你叫他出来,给小爷让道。”
掌柜的陪笑道:“那位大人身份尊贵,小的也不敢呐……”
“哦,能有多尊贵?”
祝微行还在跟掌柜掰扯。
“……”
灵姝却被两道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莲灯若明若暗,江畔的回廊拐角处,陆子越拢着鹤纹水墨色的袖袍,双目微垂,神色静默地立在水波旁。而他身前,赫然立着一位身姿窈窕的贵女。
是陆子越?
那女子又是谁?
瞧这情形,似乎是有八卦听。
灵姝为之一振,撇下还在争执中的祝微行,借着月色,猫着腰躲到墙角里,支起耳朵偷听。
只听得那女子嗓音柔然:“子越哥哥,你还是不肯见我吗?”
“崔小姐。”
陆子越声音冷淡:“你挡着我的路了。”
崔小姐?
便是白日里国子监那两个陷害苏浅浅的小姐口中的崔怀玉吗?原来她喜欢陆子越。
崔怀玉是前首辅嫡孙女,京中早有盛名,道她才华过人,端庄姝丽,是众多公子仰慕的对象。
只是听陆子越的语气,似乎并不大感兴趣。
灵姝接着偷听。
崔怀玉似乎凝咽一瞬,语气轻柔:“子越哥哥,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你就不要与我置气了好不好?当年的事,是崔府对不起你,但绝不是我的本意……”
“崔小姐多虑了。”
陆子越哂笑一声,道:“我并不介怀。”
崔怀玉语气一亮:“那……”
陆子越却接着道:“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还记得?也难为崔小姐你念念不忘,为此还特意暗中跟踪我,实在是费心了。”
闻言,崔怀玉一颤,纤弱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欲坠,十分可怜。
陆子越却并不怜香惜玉,淡淡道:“走吧,下不为例。”
语气中,挟裹着些许杀气。
“……”
崔怀玉平日里都是受人追捧,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待。她低泣一声,终于忍不住,转身仓惶而逃。
她走得匆匆,卷起一阵风。
也许是心虚,躲在角落里的灵姝被这风一吹,便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刚刚陆子越的话她听在耳中,总有种被点了的感觉。
也是她上了头,陆子越的秘密,是能随便偷听的么?搞不好要被暗杀的。
此地不宜久留。
灵姝猫着腰打算离开,却听见风中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公主。”
陆子越拢了拢寒风中飞扬的衣袖,轻笑道:“墙角潮湿,您还是过来说话吧。”
“……”
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在偷听了?
灵姝脖颈一僵,不情不愿地挪了出来,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含蓄一笑:“陆大人,好巧啊。”
“是巧。”
陆子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在天字间看见了她的身影,这才下楼来寻。只是被崔怀玉拦住了脚步,耽搁了些许,故而让她听了一墙角的八卦。
这原非他本意。
而灵姝眼见事情败露,索性也不遮掩了,跳到陆子越跟前:“陆大人,刚刚那位崔小姐……与你是什么关系?”
她倒是真嚣张。
寻常人哪敢这般问陆子越,就算问了,也早就被他的眼刀杀死,但他对她总是格外宽容一些。
陆子越挑了挑眉,不答反问:“公主今日是第一日去国子监上课吧,课业写完了?”
谈及此事,灵姝神色顿了一瞬,旋即又灿灿地笑了起来:“区区课业,我早就写完了!”
陆子越对她课业写完了一事保持怀疑态度。
据他所知,前日陈景睿可是送了董夫子一幅珍藏的古画,千叮咛万嘱咐董夫子要好好“照顾”灵姝的学业。
灵姝却眨着明亮的双眼:“陆大人快别提这扫兴的事了,我们还是聊聊你和崔小姐吧?”
那双眼光波流转,分外动人。
“……”
陆子越默默移开目光,语气难辨:“公主很在意此事吗?”
“当然了!”
灵姝难掩雀跃:“我在意得不得了!”
陆子越神色一顿,却问:“为何?我与公主不过点头之交,公主为何如此关心我的私事?”
灵姝不解:“这还需要理由么?八卦是人的天性啊陆大人。”
“……”
只是因为八卦啊。
陆子越勾了勾唇,神色却迅速冷淡下来:“那倒要令公主失望了,臣与崔家小姐并无半分瓜葛。”
“……”
这话怎么如此生硬呢。
闻言,灵姝顿了顿,抬眸觑了觑陆子越的脸色,小心问:“陆大人,你生气了?”
陆子越嘴角下撇:“没有。”
分明就是生气了!
灵姝自知心虚,连忙软声哄他:“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我再也不过问你的私事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好么?”
她朝陆子越眨眨眼。
平日里,她做了坏事被陈景睿发现,都是这般撒娇的,而陈景睿每回都会原谅她。
“……”
陆子越神色果然缓了缓,徐徐道:“倒也没让你再也不问……”
正逢祝微行来找灵姝。
“陈灵姝,你去哪了,让我好找。”
祝微行远远看见灵姝在和谁说话,不满地走上前来,“你知道那天字间被谁定了吗?竟然是陆子越!我们还是换一家酒楼吧,谁知道他要在这里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要死了!
灵姝神色一振,飞快去瞧陆子越的脸色。
她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祝微行走上前来,蓦然瞧见清冷的月色下陆子越那张冷峻如霜的脸,瞬间后退一步:“我*!”
陆子越怎么在这里?!
祝微行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身为皇后的弟弟,祝微行在宫中见过这位陆首辅好几次。每每相见,皇后总请陆子越指点祝微行功课,而这位陆子越年纪不大,学识却堪比大儒,不过寥寥数语便考得他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祝微行见了陆子越,就像耗子见了猫。
怎奈对方手段高深,人前从不落一点错处,人后折磨起人又来毫无人性。他唯一敢做的,也就是背地里说陆子越几句坏话罢了。
今日不巧,说坏话被听见了。
祝微行顿时唯唯诺诺:“陆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陆子越脸色确实略有不霁。
却不是因为祝微行说了他坏话,而是他想了起来,今夜灵姝是与祝微行一起来的。
“祝公子。”
陆子越疏离道:“你为何在此?”
祝微行浑身一激:“我今日下了学堂,本要回去写课业的,不巧遇到了公主,她非邀我来兴安楼小酌一杯,我怎么推脱都推脱不掉……”
灵姝:“?”
这是把锅全甩在她身上么?
“原来如此。”
陆子越不疾不徐道:“既然课业还未写完,祝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皇后听闻此事,又为你的学业挂心了。”
祝微行点头如啄米:“是是是!”
他倒没忘了灵姝,情急之下拉起灵姝就要离开。
“那我和公主先走一步……”
祝微行却忽然发现自己拉不动灵姝,他扭头一看,不知何时,陆子越已然扣住了他的手。月色下,陆子越的神色清冷如霜,只轻轻一拂,便将他那只放在灵姝袖角上的手拂掉了。
陆子越将灵姝带到自己身后,淡然自若:“我送她。”
祝微行手腕隐隐作痛,深深地看了灵姝一眼:“……是。”
随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在他看来,这位陆首辅定然是看见灵姝贪图玩乐,要好好训导她一番。也不能怪他独善其身,谁让灵姝这般没眼色,看见陆子越还不跑?
“陆大人。”
灵姝当然想跑了,但身侧萦绕着的淡淡檀香却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总觉得,陆子越又生气了。
而且这气性比她八卦他那会子还大。
方才祝微行拉她时,身侧那若隐若现的杀意甚至让灵姝觉得,只要她敢跟祝微行走,陆子越就会毫不犹豫掐住她的脖子。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按兵不动总是没错的,毕竟他真的可以轻而易举地掐死她。
陆子越的身量很高,灵姝察言观色时总要仰起头。
这会也是。
灵姝抬头看陆子越,堆笑:“天色已晚,想必你还有要事,就不劳烦你相送了。”
陆子越却垂眸瞥来,笑意和煦:“无妨,陆某很闲。”
他挥挥手,命流影递上一顶帷幕,随后俯下身来,轻轻将帷幕戴在灵姝的头上,又仔细地替她系上带子。
他清眸垂落,目色专注。
淡淡的檀香萦绕而来,灵姝张着眼睛看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宛若青山白雪般悠远。
真近啊,真好看。
跟那天一样好看,她看得有些出神。
尚书大人却步履摇晃地从楼梯上下来,朝陆子越招手:“陆大人,你怎么出去这般久,快回来喝酒。”
灵姝瞬间回神,看陆子越:“陆大人,你有约?”
不是说很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