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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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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川神容一凛:“为什么这么说?”
何念:“刚才她提到夹竹桃的时候,有个场景一闪而过,她煮水的夹竹桃是在农贸市场买来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
何念切换到顾问模式,一板一眼分析道:“灵台的气候不适合夹竹桃生长,根本不是夹竹桃产地,而且夹竹桃又不是受欢迎的鲜切花花材。这个小贩为什么要大老远把夹竹桃这种没什么销路的花倒腾到灵台农贸市场来卖?”
孟川食指摩挲着笔挺的鼻背:“所以你怀疑这个卖夹竹桃的小贩有问题?”
何念:“不是怀疑,而是确实可疑。因为夹竹桃煮水可以治精神病这个偏方,就是这个夹竹桃小贩告诉她的。”
孟川停下手中动作:“什么?!”
何念:“而且这个摊位产品单一,只卖夹竹桃。”
“看到这人长相了吗?”
何念摇摇头:“只是一闪而过的场景,还来不及深挖。从王大安母亲的视角来看,是小贩把夹竹桃递到她眼前,然后告诉她可以治精神病的。在我看到的场景里,她全程都在看夹竹桃,没有抬头,所以看不到小贩长相。”
“不过既然在农贸市场,”何念嘴角几不可见一扬,“应该难不住你吧。”
孟川报之以笑。
停顿片刻,孟川又问:“你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呢,看到了吗?”
何念点点头:“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神女’,我确定他真的见过这样一个不用通过语言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女人。”
“这么肯定?”
“他每天都提N次神女,总的描述就是他母亲提到的那样……不过每次的切入点很随机,有的时候是外貌,有的时候是环境。可无论外貌还是其他,每次的描述几乎没有出入。
“对于王大安这样的精神病患者,这相当于他自己随机提问自己了。根据你说的基本审讯技巧,如果反反复复换不同角度提问,对方的供词仍然没有漏洞,那可信度就很高。”
孟川老怀甚慰一笑:“好,我查的时候,会特别留意这个‘神女’的。”
何念看了一眼孟川,定定地说:“我想一起查。”
“查案太辛苦了,还可能有危险。”
何念格外认真:“我查案有优势,一起查比较快。而且,我现在正式领安全司薪水了,哪有拿钱不办事的道理。”
“不行,太危——”
“查案的时候我都听你的,决不擅自行动。”何念眸光微微闪动。
何念很少任性,孟川思索片刻,最终点点头:“那说好了,什么都听我的,决不擅自行动。”
“嗯。”何念重重点头,郑重承诺。
孟川锋利的眼角压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拉开门对卷毛说:“叫上娇娇和彪子,大会议室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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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绿意渐浓,房屋建筑越来越少。
何念:“我们现在去哪里?”
“怎么,怕我把你拐山里?”孟川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含着笑。
“不说算了。”
孟川揭开谜底:“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豆花。”
“吃个豆花要跑这么远?都开半个多小时了。”
孟川勾起唇角:“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七拐八拐,车开进一个郊区村子。
“到了,下车吧。”孟川一抬下巴,示意路边的破旧摊位。
高树树荫下的空地,几根竹竿撑起晒得发白的蓝色雨布,雨布上好几处补丁倒蓝得正宗,看来刚维修过。雨布下只有五套木质桌椅,早已被岁月盘包浆。
操作区异常简约,一张用砖头垫着断腿的旧桌,上面整齐码放着一次性碗勺和收款码,桌侧矮凳上还有两个不锈钢大桶。
摊主羸瘦,穿着松垮棉布连衣裙坐在桌旁的破藤椅里,花白头发草草挽在脑后,看样子六十多了。看见孟川,咧开嘴笑得喜庆。
孟川对着她用手比了个“二”。摊主点点头,起身,埋头操作。
孟川付完款:“挨着农田那边风景比较好,去坐吧。”
何念点点头。
半露天的摊位四下通透,对着农田满眼绿色。虽然桌椅陈旧,倒颇有返璞归真之风。
下午时分,周遭几乎没人,偶尔几声鸟啼传来,这寻常不过的田园风光也算得上心旷神怡。
很快,摊主端着两碗豆花走来,放下之后,笑笑便离开,一言不发。
社恐友好,何念心中给出好评。
孟川拿起桌上白色塑料罐递给何念:“蜂蜜爱放多少自己挤。”
何念刚接过蜂蜜,一个男人趿拉着拖鞋,牵着一条大马犬向摊位走来。
他把狗绳随手往摊位旁的树根一甩,抬手指着树根:“待着。”
大马犬老老实实走到树根坐下。
何念只在网上见过马犬,知道这个品种常用作工作犬,看着就很凶。第一次看到真狗,果然威风凛凛,肌肉矫健结实,眼神锐利如狼,自带生人勿近气场。
男人对着摊主比了个“一”,然后向何念他们走来,径直坐在旁边那桌,与孟川错身隔着狭窄过道对坐。
“最近没进山?”孟川拿着勺子,浅尝一口豆花,看着农田。
男人用余光扫了何念一眼,不语。
仅这一眼,何念不由得脊背发凉。身旁这男人相貌平平,不似孟川高大结实,但给人感觉浑身攒着劲力。加上气质散漫淡漠,何念觉得他像悄无声息翻窗入户迅速灭掉满门之后,洗洗手马上就能去饭馆若无其事吃饭的杀手。
孟川:“自己人。”
男人余光又扫来。
何念浑身不自在:“我去看看狗。”说完,端起豆花走向最靠外边那桌。
看着何念离开,孟川略有不满:“我说老沈,这么凶干嘛。”
“谈恋爱了?”沈凌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孟川看着何念,幽幽说道:“还没追到。”
何念好像对那马犬充满好奇,可又害怕,不敢离得太近,于是隔着桌子怯生生与狗对望。
沈凌飞:“说吧,什么事。”
孟川收回目光,吃了一口豆花:“听说过‘一场梦’吗?”
“没有。”
“知道‘龙姐’吗?”
沈凌飞微微点头:“嗯,这两年势头比较猛。”
“女的?”
“嗯,女的,她爹是老彼得。”
孟川手中动作一顿:“老虎下面的人?之前咱俩进山碰上过吧?我记得不咋地啊,狙都还没上,就吓尿了。”
“嗯,她爹确实不咋地,所以她杀了亲爹和亲哥,自己单干了。老虎被咱们端了之后,不到两年,道上百分之七十的毒品都变成从她手里出货了。”
明明不知牵涉多少人命和黑手的情节,沈凌飞讲起来波澜不惊,眼皮半耷拉着,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孟川赞道:“牛逼啊。”
沈凌飞露出一丝烦躁:“可不么,还想哪天找你一起再进趟山呢……怎么,你这边也摸到她了?”
“嗯,一个疯子死了,生前可能涉毒,提过这个龙姐。怎么,一起干?”
说话间,摊主给沈凌飞端来豆花放下。
沈凌飞点头对摊主致谢,继续跟孟川交流:“现在还不能动她。”
“为什么?”
沈凌飞:“有批军火出了问题,各种证据显示跟这个龙姐脱不了干系。正查呢,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玩这么大?”
沈凌飞皱皱眉:“嗯,麻烦的是,这批军火线索断了,现在在哪儿还不知道,怕就怕憋个大的。”
联合政府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军火案了,近年来暴恐案的火力一般还处于手工作坊水平,造成的影响有限。如果涉及军火,那火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此案重要性无需多言。
孟川一直盯着摊位外面的风吹草动。此刻,大马犬竟然在向何念摇尾巴,而何念则坐得笔直,根本顾不上豆花,一直直视着它。
沈凌飞极有默契地留意着农田这边,看似散漫的眼神锐利得麻雀都逃不脱:“前一阵刚折俩线人,死得挺惨的。”
沈凌飞什么场面没见过,他说“挺惨的”,那基本就是惨出常人想象了。提到这点,可见沈凌飞不想透露更多消息。
“这人可能跟我师父的死有关。”
沈凌飞刚拿起勺子的手顿住,眼皮终于抬了起来,沉默片刻:“玛索秀场,狗牙。”
孟川一笑:“谢了。”
“别打草惊蛇。刚说的那两个线人,只不过多问了一句话就暴露了。”
“放心,绝不给你添麻烦。”
沈凌飞点点头,三两口吃完豆花,起身向外走去。
门口大马犬似是对何念也很好奇,脑袋一歪,舌头斜耷拉着,嘴角咧到耳根,尾巴摇得飞起,好端端一条帅狗改凶为萌。
“老沈。”孟川叫住沈凌飞。
沈凌飞松垮垮站住。
“给摸摸狗。”
看背影,沈凌飞像是无奈一叹,然后对着马犬向何念侧了一下头:“去吧。”
大马犬闻言兴奋极了,尾巴摇得恨不能原地起飞,两步就蹿到何念面前,把前爪搭在何念腿上。
即使后腿蹲着,这马犬也跟坐着的何念几乎一样高了。大舌头歪吐着,上面还有一块心形黑斑,很有个性。眼睛深褐色,溜圆,亮晶晶的,明显在表达善意。
何念直视着眼前的友好双眼,心扑通扑通直跳,比起紧张,更多是兴奋。
“能摸。”主人懒洋洋发话了。
何念小心翼翼摸了摸马犬额头,短短的毛比想象中要软些。
它更开心了,尾巴一下一下打在何念腿上有些疼,不过没关系。
何念又轻轻摸了摸它耳朵,肉嘟嘟热乎乎的。
“走了。”沈凌飞一声令下,马犬的眼神肉眼可见变得失落,尾巴也不摇了,但还是很听话地放下爪子,叼起狗绳递到主人手里。
沈凌飞接过,趿拉着拖鞋,牵着马犬晃悠悠离开。
每走两步,大马犬都回头看看何念,竟然还会皱眉头,依依不舍的样子。
何念向它一直微微挥着手再见,直到它随主人转过街角消失在视野。
“狗都比我好看,是不?”孟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何念回过神来,孟川端着没吃完的豆花来到何念这桌,大马金刀坐下。
何念好奇地问:“它叫什么名字?”
“香香。”
何念皱皱眉。
“这都不错了,一开始就叫‘臭狗’,还是我跟他主人说名字太难听,执行任务的时候叫着太丢人,他主人才给它改名的。”
何念扑哧一笑:“可是‘香香’也没好听到哪去啊。”
看着何念笑得这么开心,孟川心中泛起醋意,人不如狗,好气。
何念:“你刚说‘执行任务’,所以香香是工作犬,对吗?”
“何止工作犬,人家还是货真价实的功勋犬,每天伙食费比我还高。”
“那它主人……”
孟川抬头示意香香离开的方向:“沈凌飞,一处的。”
何念奇道:“真有一处啊?”
“当然有了,一处和二处互为倚仗,当然,也互为牵制。一处主要负责隐蔽战线,所以平时很难见到。”
“那你跟沈凌飞……”
“过了好几次命的交情,”孟川抬头看着沈凌飞离开的方向,“算是惺惺相惜吧。”
何念闻言,侧目看向摊主,面露忧色。
孟川循着也望去,安慰道:“不用担心,她是聋哑人,什么都听不到,也说不出话,老沈不会暴露的。”
何念蹙着眉:“万一是装的呢?”
“同时骗过安全司一处和二处两大煞鬼的可能性,”孟川自信一笑,“为零。”
何念神情一松。
孟川笑着又吃了一口豆花。
“你为什么对‘一场梦’这么敏感?”何念忽然问。
“咳。”孟川猝不及防呛了一口。
何念赶忙解释:“你要是不想说没关系的,我就是随便问问。”
孟川平复完咳声,抱着双臂拄在桌上,看着高大的树,仿佛陷入一段久远的回忆。
思考良久,他神情渐沉:“我师父的遗言只有两个词,其中一个就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