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玻璃》孟久童

4、第4章

　　第4章

　　而学校从始至终都公平，而高考更是，那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大门。

　　黎璃为了提高她语文成绩真的是煞费苦心，理科生对文科都会束手无策的地方，他们对什么公式啊什么理论啊，信手掂来，一看什么题就知道用什么公式，但对于文言文啊，实词虚词，古诗啊，好词好句啊……这些需要背需要死记硬背的，就没办法了。

　　慢慢的，周叔白也明白，黎璃也不是无所不能完美到极点的人——她是偏科的。

　　偏科到他这个不偏科的，都能明白偏科人的痛苦了。

　　“能不能换一篇文言文，头好痛！”

　　“……”

　　“别念了别念了！”

　　“……”

　　“都念两天了，还不会？”

　　“关你屁事。”

　　“不就是一篇《阿房宫赋》”周叔白揉了揉耳朵，耳朵都起茧子了，“我一个还没背的，听你念两天了都会背了。”

　　黎璃道：“我不信。”

　　说大话也得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不信？呵。”

　　“有本事，背给我听。”

　　周叔白直接把语文课本抽出来丢在黎璃桌子上，转过身，懒散地打了个哈切，就开始背了：“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选自《阿房宫赋》）

　　背完，黎璃整个人目瞪口呆。

　　周叔白从她手中抽走书。

　　“这么看来，我是过了。”

　　“……”

　　**

　　黎璃开始虚心向周叔白请教学习语文的方法。一来二去，两人不光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而且更加的熟悉彼此，周叔白会把自己学校语文的小技巧告诉她，她也会把自己理化生的学习办法跟他交流。

　　黎璃那知识点全是干货。

　　周叔白纯粹是胡诌八道。

　　“每天提前半小时上床，在脑海里快速过一遍今日所学内容。”

　　“晚上睡觉前记忆力是最好的。”

　　妈的，偏偏胡诌得非常有道理。

　　“尤其是古诗词。”

　　“……”

　　“睡前过一遍很有必要。”

　　“嗯我知道了。”

　　“文言文的话，先理解了再背。”

　　“嗯嗯我知道了。”

　　“作文是最好写的，多写多练。”那时候周叔白还替她想了一个快速提高作文分的办法，那就是先把自己大框架的结构定死，然后再添加细枝末节。后面学校有关于什么杯的征文比赛，比赛含金量高，质量也要求极高，要拿去冲什么奖。

　　周叔白在黎璃低下头躲避讲台老师注视的时候，他就凑过去贱兮兮地举了手，结果老师刚念完了黎璃的名字后，他还没来得及大笑，结果下一个念到的就是他，这下笑都笑不出来了。着实属于偷鸡不成，蚀把米。周叔白不偏科，作文一向发挥不错，经常满分。据说他爷爷是有名的知识分子，奶奶是什么搞现代文学的学者，他从小就接触了国内外的名著，接受的也是名家大师的熏陶讲解，了解到的自然而然是比同龄人更深刻的思想，更何况他还写得一手漂亮得钢笔字，不得高分都说不过去，更何况应试作文……

　　对他来说，难度就更小了。

　　黎璃不信邪地拿着他那八百字小作文，一下子就被那开头的气势给镇住了。

　　周叔白和同龄人的家境都不一样，所以那双眼睛总是比同龄人看得更深刻、透彻，学习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才不是什么改变命运的途径。

　　都说条条大路都可以通罗马，可有些人一出生，导航就显示到达了终点——他已经到达了繁华的罗马城。黎璃十分清楚这一点，于是在他的同意下把他的那张接近满分的作文试卷收藏了起来，把试卷粘在寝室床的床板上，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见，以此来激励自己要发奋图强。

　　这次学校竞赛的作文是关于“贫穷与富有”，黎璃写得那篇完全是中规中矩的八百字小作文。

　　最后一段，她真挚而满腔热血地写：“人是自然界中最能逆转困境并勇往直前的一种生物。贫穷并不意味着什么，即使后天凭借着努力、勤奋和机遇，一定能够改变命运。”

　　周叔白看到这一题目，则是笔锋犀利，从“贫穷与富有”当中，他看到了阶级、差距和资源分配的不公平。

　　“未来，贫富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富有的人将会越来越富有，贫穷的人则会越来越贫穷，这不仅仅在金钱上……”

　　“富有的人拥有着更多的特权……”

　　“这种特权，让这些富人在医疗、教育、金融等等都具有很大优势。从教育来讲，富人的小孩自幼便可以接受更优质更高等的教育，学习各种课外知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根据自身兴趣培养发展自身爱好……”

　　“而贫穷人的孩子，尤其是在偏僻山区的孩子。他们不仅面对的是匮乏的教育资源，而且还要面对家庭贫困的压力，也正因为贫穷，这些孩子不得不早早的辍学来维持自身和家庭的生计。这样一个资源、文化都没有的人想要在未来的生活中逆风翻盘真的太难了。即使存在穷人的孩子抵抗住了一切生活的压力，又天资聪颖，考入了好大学，在毕业后面对的便是就业、房贷、车贷……”

　　从贫穷富有看到阶级，从阶级看到社会资源分配的不公平，再到制度存在的问题。

　　写完了黎璃就签上自己的名字塞进包里准备明天递给老师。周叔白早就写完了，还喝了一排的AD钙奶。

　　他在旁边都等了好久，然后就开始就在旁边笑。

　　“黎璃，你眼镜好难看，摘了吧。”

　　“不好看……”黎璃说，“眼睛长得不好看，还近视，戴这个刚刚好，还能遮丑。”女孩子其实就算再不注重打扮，也会很在意别人自己的长相，而周叔白却总是格外强调这一点。

　　每次都会大大咧咧说难看，黎璃的心理总归还是不那么舒服。

　　“摘了吧。”

　　“不想。”

　　“这眼镜真的好难看啊！”

　　“……”

　　黎璃转头不理他。

　　“真的啊黎璃，我都还没看过你不戴眼镜的样子呢，拿下来让我看看吧。”

　　“不要了，没什么好看的。”

　　摘下眼镜犹如在人面前脱光。

　　真的会让她不自在……而且，不好看。

　　冷不防眼前一花，眼镜被周叔白摘了下来。黎璃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间，就好像完全的，无所保留的，暴露在了这个人面前。

　　周围有那么一刻寂静。

　　周叔白咽了咽口水，又不受控制的看了她殷红的嘴唇，好半响才听到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其实，也不丑嘛，一般般啦。”

　　黎璃道：“……”

　　然后周叔白把眼镜又架回她脸上：“算了，你以后还是戴着这副眼镜吧。”

　　“都说了不好看。”黎璃尴尬地找着台阶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周叔白这么说心里面还是会很难过。

　　每个女孩子都是希望自己是美好的，可爱的，就连她也不例外，可这个人居然连安慰都没有，默认了她的难看。这真的很让人难过，也有点自尊心受损。

　　她还是偷偷希望周叔白能觉得她并不难看的。

　　晚自习结束。等人陆陆续续从教学楼出来，黎璃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周叔白在后面跟着她，忽而快步走上前，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生气了？”

　　“……”

　　“真的生气了？”歪头看。

　　“……”

　　黎璃深呼吸一口气：“别跟着我。”

　　“你就是生气了。”

　　“算了。”黎璃口气不大好，“走开，我要回寝室。”

　　周叔白说：“我没有……”

　　“挡我路了，走开。”

　　黎璃看都不想看他，甚至还推了他一把：“我要回寝室了，要是嫌我丑可以躲远，没必要嘲讽我之后假惺惺的来安慰。”

　　周叔白懵了，挠了挠头。

　　他傻楞地杵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赶紧跑了两步，一把拉住她，俯下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好吧，我是想说，很好看啊。”

　　“少来……”

　　“我是第一个看你摘眼镜的人男生，”周叔白结结巴巴，“因为很好看，所以不想给其他人看。”

　　“……”

　　“真的，搞得我刚刚好想亲你。”

　　“……你，你有病啊！莫名其妙！”黎璃呆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恼羞成怒呵斥。

　　周叔白呵呵地笑了。

　　黎璃把手中厚厚的物理习题砸过去，他贱兮兮的躲掉了，还带有不好意思似的凑过去撞了一下黎璃的肩膀，很是荡漾。

　　“喂，你真是！”黎璃瞪了他一眼，“离我远点……”话没说完那人又凑过来顶了他的肩膀，看得出来，心情很是愉快。

　　“我是说真的。”周叔白也笑，“你真的很好看，超好看，特别好看，哇！”

　　“闭嘴吧你。”

　　被他撞过的肩膀就好像是触电了一样，黎璃抓紧了怀中的书本。

　　“黎璃，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真是的，你这人，思维怎么这么跳跃。”黎璃抬起头，看着他笑容拂面心情极好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怎么不说话了，月亮不好看吗？”

　　“……”她抬头，又听见不远处的操场传开保安的吹哨声，“到时间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