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乡》沙木平

19、第 19 章

　　八月快结束的时候，父亲从集市上买回来了一辆二手自行车。看到自行车那一瞬，家辉心里既感动又惭愧：父亲终于还是让自己去读书，可自己的成绩不好，没有考上镇上最好的初中。
　　“哥，你有自行车了耶！”父亲走出大门口之后，家豪看起来比家辉还兴奋，“哥，你载一下我。”
　　“好。”家辉说。
　　于是家辉在院子里载着家豪骑了两圈。
　　“哥，我也要载。”凤慈在一旁说。
　　载完家豪，家辉又载着凤慈在空地上骑了两圈。载完凤慈，家辉把自行车推到不远处的巷子里小心翼翼的放好。
　　“哥，我也想学骑自行车。”家豪说。
　　“等你再大一点，我教你。”家辉说。
　　“我现在也不小了，我都12岁了。”家豪说，“哥，爸怎么会突然买自行车给你？”
　　“我要去镇上读书了。”家辉说，“你也要读初中，才会有自行车骑。”
　　“我读初中，爸肯定不会给我买自行车，肯定是骑你这辆。”家豪说。“而且，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初中读。”
　　家豪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云清风淡的。
　　“只要你想读，爸都会给你读的。”家辉说。
　　家豪没有出声。
　　九月份，家辉去读初中了。家辉也像达华以前那样，把东西都放在一个袋子里，绑在自行车的车尾，然后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的大门口。
　　家辉推车出大门口的时候，父亲没有对自己说什么，没有叮嘱自己什么，而家豪和凤慈则在身后看着自己，母亲在院子的空地上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健华，志华，路上你等一下家辉，家辉第一次去，还不会路。”父亲走到健华和志华面前说。
　　“明叔，我知道的。”健华说。
　　家辉推着自行车跟在健华和志华后面，下了坡，转个弯，就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
　　家辉跟在健华志华后面骑了两个小时后，健华翻过头对家辉说：“前面就是镇上了，你跟着我们就行了，我们是在同一间学校。”
　　到了校门口，健华和志华跳下车，家辉也跟着跳下车。
　　校门口不是很大，校门口旁站了两个校警。
　　此时校园里有很多学生和送学生来的家长，这种情景让家辉不禁想起自己的同桌张文浩。
　　以前开学，张文浩的父亲会送张文浩来学校，第一天就会帮张文浩交了学费。
　　今天他父亲应该也会亲自送他来学校吧，家辉记得张文浩跟自己说过，他父亲有辆摩托车，他父亲应该会开摩托车送他来学校吧。
　　说来，小考之后，家辉就没见到过张文浩了，不过家辉却是知道，张文浩考上了镇上最好的中学沙田中学，而且他的小考成绩是全校第二名，听说数学差两分就满分。
　　“那幢是教学楼，那边那幢是宿舍楼。”走了一会，健华突然说。
　　家辉顺眼望过去，教学楼有三层楼，这是家辉看过最高的楼了，而且楼层很长，教学楼前面正围着很多学生在看分班表，也有家长和孩子一起在那里看。健华所说的宿舍楼在教学楼的另一侧，就隔了一条校道，也是三层高。
　　“家辉，你找到班级之后，就在宿舍楼前面根据相应的班级找自己的宿舍就行了，我们都是在同一幢宿舍楼的，教学楼也是在同一幢的，我们也先过去找我们的班级。”健华说。
　　家辉走到公告栏那里挤进公告栏里面找到自己的班级之后，又挤出来，走到宿舍楼前面的公告栏去找宿舍。知道班级，找宿舍就很容易了，家辉的宿舍在二楼。当家辉提着袋子走到自己的宿舍，宿舍里面已经有五六个人了，有的家长在帮忙整理床铺，有的家长在和他的孩子在说着什么。
　　宿舍里一共有九张床铺，都是上下床铺的。家辉找到一张空的上床铺，把自己的袋子放在床铺上。
　　“你自己来的？”有一位家长看到家辉之后说。
　　“我跟我堂哥来的。”家辉说。
　　“你家哪里？”那位家长问。
　　“元头垌村。”家辉说，“你呢？”
　　“沙心村，那你家离这里很远，你堂哥搭你来的？”那位家长说。
　　“我自己骑车来的，我堂哥也在这学校读。”家辉说。
　　“哦”那位家长应。那位家长已经帮他家的小孩整理好了席子，也挂好了蚊帐，做好这些，他对他小孩说：“你在学校好好读书，好好听老师的话，我先回去了。”
　　那位家长转身的时候，也看了眼家辉，家辉朝他看了看。
　　因为没有席子，家辉只是简单的抹了一下床板，便出去了。
　　出到校门口的时候，校门口对面就是一间书店，校门口这条路两侧其实都是店铺，书店隔壁是一间百货店，再往下就是一间包子店。
　　“老板，这席子多少钱？”家辉走到一间文具店问。
　　“八块。”老板说。
　　家辉一听这价格，八块钱，在自己家是一周的菜钱了。家辉默默把席子放回去，然后走到下一家店，然而下一间店席子的价格却是九块钱，家辉把席子又放回去，然后走到下一间店，然而问了很多间店都是要八块或者九块，而这条街道买生活用品的就五六间，最后家辉又往回走，走到一间看起来没那么大的店那里，问了价格之后，家辉拿起席子说：“七块钱一张，可以吗？”
　　“要给你一张。”老板说。
　　家辉拿了一张席子，然后又挑了桶、口盅、牙刷、洗衣、蚊帐等生活用品，结账的时候，一共二十七块钱。
　　家辉从他的裤袋子里掏出钱，他的袋子里只有一张二十，两张十块，和两张五块。
　　来的时候，家辉以为这五十块能够自己用半个学期，在小学的时候，家辉一个学期都没用超过十块，可是没想到上初中第一天，就已经用了二十七块，这让家辉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想读初中是不是个错误。
　　只是家辉更没想到的是，他以为第一天用了二十七块之后，应该就不怎么用钱了，可开学第二天，老师说要交十块班费，除了班费，还有伙食费，这么算下来，家辉第一周连伙食费都交不上，学费更不用说。
　　家辉突然想起颖音来，想起他父亲撕了她通知书的事，如果颖音来了学校，可能不用她父亲撕她通知书，她也会选择不读吧，以前的颖音那么懂事，她每次考第一也是不想辜负她父亲给她读书的行动吧。
　　家辉叹息了一下，还莫名的假设父亲撕了自己的通知书，自己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和烦恼吧。
　　学校的伙食费是统一的，每天是四块五，一个月是九十块，伙食费是统一交给班主任，再由班干把饭票发给学生，家辉虽然没有钱交伙食费，但在开学第一个晚修，他也领到了这周的饭票，可是家辉知道，这些钱始终是要交的。
　　第一周星期五的中午，家辉看着这周的最后一张饭票，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