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乡》沙木平

17、第 17 章

　　家辉心事重重在路上走着，已经是四月份中旬了，离小考还有两个多月，可自己的成绩一直不理想，而且家辉还有另外一个担忧，自己家有学费给自己读初中吗？
　　家辉和家豪、凤慈回到家，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在巷子的小板凳上坐着。傍晚父亲回来，像往常那样去屋厅那里拿过立放在墙角的烟筒抽烟，抽完烟再到厨房吃饭，然后又往大门口走去，父亲好像根本没发现家豪脸上黑青一块，家辉和凤慈也不敢说去，家豪更是一直低着头吃着饭。
　　时间悄然过去，六月份的小考，家辉的成绩像平常一样，没有出现奇迹，分数线仅仅是过了沙田第二中学的最低分数线。
　　当家辉知道自己的分数的时候，有一瞬间是难过的，可是家辉也知道，这是自己的真实成绩。
　　知道成绩的第三天，在吃饭的时候父亲突然问：“考的怎么样？”
　　“考到沙田第二种。”家辉小声的回答。
　　“这间学校不是不用考都能上吗？”父亲说。
　　听到父亲说这句话，家辉不敢出声，低着头吃饭。
　　“爸，大哥经常帮忙家里干活，哪有什么时间学习？”凤慈出声说道。
　　凤慈不像家辉和家豪那么怕父亲，很多时候，父亲说什么，她都敢回应，家豪从来不敢说和父亲不一样意思的话，家辉比家豪好一点，但家辉很多时候，也还是很怕父亲的。
　　父亲瞪了一眼凤慈，说：“那你不怎么干活，怎么也不见你拿奖状回来？”
　　“我怎么不干活？我也经常帮忙烧火煮饭，帮忙烧火炒菜，帮忙晾衣服。”凤慈说。
　　“这些你哥五岁就能干了，而且五岁，你哥就跟着下地了。”父亲说。
　　“爸，你也知道哥五岁起就开始干活了，而且我知道哥第一次上学，还带着二哥呢？”凤慈说。
　　父亲停顿了一下，然后厉声的对凤慈说：“这么小年纪，就开始学会顶嘴，你下次再顶嘴，就不要吃饭了！你看你的成绩，连颖音的一半都不到，我看你也是读完小学就不要读了！”
　　看到父亲真的动怒，凤慈不敢再出声了，其实凤慈还是有一点怕父亲，虽然父亲从小没有打过自己，可是她看到过父亲打家辉和家豪，那情景凤慈多少是有点畏惧，凤慈其实也明白自己的家庭情况，家里三个小孩都读书，都只靠着父亲种田种地换来的钱来交学费。
　　父亲没有再说什么，吃完饭就往外面走。等到父亲走远，凤慈才问家辉：“哥，你打算去读初中吗？”
　　“不知道。”家辉回答。
　　其实读不读书的权利，根本就不在家辉手里。家辉听说了，初中的学费更加高，而且初中之后，还每个月要生活费，父亲会有那么多钱给自己吗？很早以前，家辉想着，能读完小学就好了。虽然四年级之后，父亲好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给自己感觉不想送自己读书，可是家辉心里却总是觉得，自己读书用了家里很多钱。
　　“其实读不读都无所谓，我听说，慧芳姐一个月的工资有七百多，你想想咱爸，一年到头，一天到黑的干活，可能一年就只能换到八九百块。你想读，其实可以跟慧芳姐借点钱读，不想读的话，也没关系，像慧芳姐出去打工，一个月也有七百块，你看达华哥，以前读书那么厉害，也还不是考不上高中。”凤慈说。
　　家辉有点陌生的看着凤慈，凤慈的成熟让他出乎意料。
　　凤慈说到的跟慧芳姐借钱，这是家辉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家辉只会听从父亲的安排，父亲说让自己读书，自己就去读书 ，父亲不让自己读书，那自己就跟着他干活，或者也准备出去打工。
　　这几年，村里越来越多人出去打工了，留在家里种田的一般都是父辈，而且这几年种田种地的，也比以前收成好很多了，卖的价格也高了很多，四年级之后，家辉家里也时不时能吃上肉了，但是家辉还是觉得自己家是贫困的。
　　“你听谁说，慧芳姐一个月有七百多块的？”家辉问。
　　“现在村里的人都知道，出去打工一个月有七百多块啊，哥，你不知道吗？”凤慈说，“而且，我还听说，堂伯母也想出去打工，不想在家里种田了，不过堂伯不让她出去。”
　　家辉再一次吃惊的看着凤慈，凤慈知道的好像比自己还多。
　　“你不要想着去打工。”家辉忽然严肃的说。
　　“还很远的事情呢，我才不想！”凤慈说。
　　家辉看着凤慈，没有在说什么，而母亲在院子的空地上时不时自言自语着。家辉不知道父亲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到底是让自己去读书，还是让自己去打工？不过父亲没有撕掉自己的通知书，家辉像以前一样，跟着父亲去地里干活，家豪和凤慈还没放假，依然像以前一样的去上学。
　　现在上学的那条小路，就只有家豪、凤慈和别的小伙伴。
　　七月中旬，正是农忙的时候。
　　家辉和家豪、凤慈一大早就跟着父亲去地里割稻谷，父亲负责打稻谷，家辉三兄妹负责割禾，现在家辉已经割的比较快了，父亲不再需要停下来帮忙割禾，父亲就专门打稻谷就行了，有时候父亲打稻谷的速度已经追不上家辉三兄妹割禾的速度，有时家辉看到地上已经很多没打的稻把，会叫家豪和凤慈到一旁休息一下。家豪没有像以前那样，割一小会就跑去河边的竹林那里玩。
　　“哥，我不累，割完这块田我再去休息。”家豪说。
　　其实家豪此时已经背脊全部湿透了，家辉看着家豪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弯腰割禾，而凤慈相对来说年纪小一点，她听到哥哥的话之后，便先去打禾机旁，拿起瓶子装的井水喝了几口，然后就在不远处的稻禾堆上坐下来。

　　有些邻居经过的时候，会和父亲打招呼，或者说话：
　　“德明，你三个小孩这么大了？”
　　“德明，你打禾的速度赶不上你孩子割禾的速度了。”
　　“德明，今天可以割完了？”
　　……
　　家辉低着头弯着腰割禾，尽管脸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滴，可家辉只想着把禾割完，然后就可以真正休息。
　　现在家辉家，已经不需要堂伯帮忙，也能很快割完自己家的禾，不过，有时候堂伯家快一点，也会过来帮忙，但自从达华去读中专，慧芳去打工之后，堂伯家反而比自己家还要慢，有时候家辉还会去堂伯家帮忙。
　　达华读中专之后，暑假就很少在家，每到暑假，达华就会出去打暑假工，临近开学就会回家，然后再去学校读书。今年的六月份，达华也已经中专毕业了，听说在另一个镇上的一个村里找了份小学老师的工作。
　　健华和志华比以前沉稳了很多，但是干活没有家辉快。
　　“家辉，考到哪里啊？”家辉在帮忙堂伯家割完禾坐在稻禾堆旁边休息的时候，堂伯突然问。
　　家辉抬起头，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作答，但略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沙田第二中学。”
　　堂伯“嗯”了一声，然后把手上打完稻谷的禾把扔在地上，转身又到背后去拿下一把已经割好的稻把，再来到打禾机旁，一边踩着打禾机，一边把稻把放进打禾机里，不断的左右翻动，大概踩了七八下打禾机，稻把上的稻谷就几乎都落在打禾机里了。
　　家辉坐在稻禾堆上，看着不远处慢慢落下的太阳，把周围染成红彤彤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