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江湖》小浪淘花

22、聚散有时恩仇泯 离合无意情窦开

　　早起，雨花石向阿古达木一家辞行，众人一时难舍，极力挽留。

　　“大叔，大婶，阿尔斯楞兄弟，娜仁托娅妹妹，阿来夫，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也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不论今后走到哪里，我都会想念你们。只是——此番盘桓已久，前路还长，不敢再误了时期。”
　　“你若执意要走，那我就不强留了。要翻越天山，如今出发正是时候。”阿古达木点了点头.
　　“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愿。”阿尔斯楞拍了拍雨花石的肩膀。
　　娜仁托娅满脸留恋的神色，没有说话。

　　“雨花石哥哥，你为什么要走啊，还不如在这儿和我玩呢。”阿来夫还是一脸天真。
　　“哥哥想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更好玩的，将来你也可以去玩。”雨花石笑着摸了摸阿来夫的头发。
　　“不急这一阵，等准备好了再走。”吉尔格勒最后开口道。
　　阿古达木和阿尔斯楞也是说着这些话，雨花石想想答应下来。

　　用毕早膳，雨花石又一一向哈丹昭日格和卓力格图两家辞行。
　　哈丹昭日格和斯钦布赫虽然起初对他颇为怨恨，但相处已久，心中也渐渐明白那些恩怨都是形势所迫，个人其实都是身不由己，如今只是迁怒而已，不禁慢慢放下对雨花石的怒气。如今分别在即，也生出一些惺惺相惜之感。
　　“前途路远，你多保重，希望你像那雄鹰一样达到目标。”斯钦布赫神色轻松，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们有句老话，叫‘不打不相识’，看，说的没错吧？”雨花石与他互相拥抱了一下，调笑起来。
　　“哈哈，不过看来你还得继续‘打’下去咯。”斯钦布赫也笑了。
　　雨花石又看见沁达木尼，她安静地站在哈丹昭日格身边，依旧神色淡然，不起波澜。
　　雨花石向她抱拳行礼，沁达木尼说道：“路上当心，祝你早日实现愿望。”
　　雨花石又看看其勒莫格，她是那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不解地望着大家。

　　雨花石向卓力格图行礼。
　　“孩子，路上当心着。大叔知道你的志向，也很佩服。如果将来不打仗了，奥尔格勒有这些志向也让他去看看。”
　　“阿爸，我现在就想去。”
　　“别又是一炷香热度啊。”奥云塔娜揶揄道。
　　奥尔格勒不好意思地笑了：“阿姐——我哪有？”
　　“这主意倒是不错，我给你留个地址，那是一个朋友的家，你可以在那找我。”
　　“只怕他现在不舍得走呢。”奥云塔娜低声说道。
　　“姐姐——”奥尔格勒忽然红了脸忸怩起来。
　　“我就不多说了，你的脑袋还可以，别轻易送人就行。打架也可以，要打就快点，打不过就跑路，别磨蹭。”奥云塔娜抱了抱拳。
　　“多谢教诲。”雨花石回礼，微微一笑。
　　“妹妹，哥哥去学本领了，你有什么要说的没？”雨花石又看了看奥敦高娃，问道。
　　“那你要是碰到前辈大师，帮我请教一下这些问题吧。”奥敦高娃说着拿出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些公式、定理和推理计算。
　　雨花石有点头大，接过后说：“嗯，若有机会一定帮你问到。”
　　“其他的——姐姐都说了，你听她的就好。”奥敦高娃想了想，又说.

　　过了两日，吉尔格勒说“准备好了”，就让阿尔斯楞送送雨花石。
　　雨花石倒没什么可准备的，原来是吉尔格勒将牛肉干打包装好，给他做干粮，雨花石一阵感激，不知说什么。
　　阿尔斯楞拍了拍他，二人上马启程。

　　大家都来相送，七八骑人马拥着雨花石向北而行。
　　艳阳高照，一路上人声欢笑，马鸣嘶嘶，好像不是送别，倒像赶集访友似的。走一程，雨花石向大家辞谢，众人说要再送一程，又走一程，还说再送一程。如此到了晌午，太阳转过头顶，一行来到喀喇脱欢敖包。斯钦布赫提议休息片刻，祭一祭肚皮。于是都下马，分享一些干粮，略微驻足，补充能量。

　　“人常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就在此别过吧。”雨花石说。
　　众人拗不过，只得分别。只是阿尔斯楞执意不肯，说不送出地界，不配为男儿。雨花石不敢怀疑他的男儿身，只好由着他。
　　众人再三挥手作别，雨花石也向着他们挥手。奥云塔娜回身注视着他们，直到目力之极，终于转身返回。

　　继续前进，雨花石问阿尔斯楞这一路可曾去过。阿尔斯楞说之前与准噶尔战争时，他曾到过乌鲁木齐，如今多在青藏一带游牧。
　　“我们古人曾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我才体会到含义。”走了一阵，雨花石轻轻感慨道。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要想了解这个世界，学习前人的智慧知识就要多读书，那些是先贤智慧的总结；光是学习书本上的知识还不够，还需要多多进行实地考察和验证，这才能得到可靠的知识。”
　　“有道理，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们那里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文化和学问，只可惜学得太晚了……”
　　“我也是一样的。这次出行遇到你们，我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原来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世界，我之前是想都想不到的。不过，说到晚，我倒不觉得，只要去学，总会有收获，只要增加了学识，就比昨日进步一些，你也能体会到新的认识带来的喜悦之情。”
　　“说的也是。虽然我才开始学，但是每次真的学懂一些，奥敦高娃妹妹称赞一声，我都会感到十分开心。”
　　“那不一定是学习带来的开心。”
　　“那是什么？”
　　“你对奥敦高娃妹妹心有所属吧？”
　　“什么？”阿尔斯楞一惊，叫道。
　　雨花石笑笑，不答话。

　　“我也不知道。”阿尔斯楞呆了一阵，疑惑不解。
　　“我看你比我还傻。”
　　“我该怎么办啊？”阿尔斯楞又愣了片刻。
　　“这个别问我，我可不知道。”想了想，又说，“喜欢就喜欢，没什么怕的，关键是她喜欢你吗？”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看见她，她喜欢学代数，我就和她学，可是她总是说我笨，我觉得她不喜欢我。”
　　“嗯，我猜她还是喜欢你的。”
　　“真的吗？”阿尔斯楞眼中放出光彩，“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据我观察——虽然我不能理解——如果姑娘说你笨，那多半是夸你，如果她说你聪明，那多半是讥讽。”
　　“啊？”阿尔斯楞想了一会，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敢保证，万一是字面意思也不一定。”
　　“滚，没一句实在话。”阿尔斯楞不满地挥了挥拳头。
　　“这不能怪我，如果这像解方程那就简单了。”雨花石笑了。
　　阿尔斯楞不理他，半晌不再说话。
　　雨花石听他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又面露微笑，也不去打扰他。

　　太阳西沉，能量消失，渐渐感觉到寒意。
　　雨花石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正想着晚上如何过夜，忽听得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阿尔斯楞也觉察到了，两人回头去看。
　　只见远远的有一人骑马奔来，太远看不清面容。

　　“不会有麻烦吧？”
　　“别担心，等等再说。”
　　一盏茶的功夫，来人近了，一看是奥云塔娜。
　　“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来送送你。”
　　“不用……”
　　“哎，你不能让人这么晚又回去吧？”阿尔斯楞忽然插道。
　　雨花石无奈，不再说话。

　　气氛起了一些变化，三人都不说话，默默地走着。
　　一会儿，三人又同时开口。
　　“他们都回到家了吗？”
　　“你是怎么溜走的？”
　　“你们俩就这样像个木头一样闷着头吗？”
　　说完三人又都闭了嘴。

　　过了一会，奥云塔娜说：“都回到家了，我又跑了出来。”
　　“哦，我们刚才在说解方程来着。”
　　奥云塔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看阿尔斯楞，阿尔斯楞不置可否。
　　“什么方程？那解出来没有啊？”
　　“没解出来。”雨花石摇摇头。
　　“真笨。”
　　阿尔斯楞“哈哈”大笑起来，雨花石讪讪的。

　　“你们是不是犯癔症啊？”奥云塔娜疑惑不解。
　　“你问他。”阿尔斯楞指了指雨花石。
　　“没——没什么。”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奥云塔娜忽然变了脸色，愤然拨转马头，向回驰去。
　　“哎！站住——我告诉你怎么回事！”雨花石被她弄得一惊，忙喊道。
　　奥云塔娜早已停住，回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他。
　　雨花石说了刚才的缘故。
　　“你懂什么？本姑娘说的可是本义。”奥云塔娜一脸鄙夷。
　　“哦，我知道。”雨花石诺诺应声。

　　天黑下来，三人找到一个背风处笼起了火。吃了一些干粮，将马匹围在火堆边形成一道屏障，于是都蜷缩在里边聊天。放眼望去是满天星光，不一会儿星光就变成模糊一片，谁也不出声了。

　　半夜，雨花石起来添了些柴火，看了看奥云塔娜熟睡的脸庞，想着：“怎么让她回去才好”，想了几遍，终不得法，不知几时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