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江湖》小浪淘花

21、牧羊妹妹解方程 雄狮哥哥学代数

　　这几日，众人结伴放牧，赶着牛羊马匹，浩浩荡荡地向远处草场行进。铃铛声声，在寒风中此起彼伏，悦耳动听。

　　阿尔斯楞骑着马带路，雨花石和他并排走着，一路请教一些精妙的骑马和套马之术。
　　阿尔斯楞颇为精于此道，讲起来通俗易懂，更有心得体会可以让雨花石迅速掌握机窍，只是尚需时日勤加练习方可熟稔。

　　一会儿，到达一处，水草茂盛。阿尔斯楞停住，和斯钦布赫商量几句后，决定在此放牧。众人招呼着将牛羊赶出去自由吃草，随后围拢闲聊。
　　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羊群和褐色的牦牛，远远看去就像毛茸茸的小球在缓缓滚动，十分壮观。

　　雨花石一时感叹，问阿来夫道：“阿来夫，你看这儿共有多少牛羊啊？”
　　“几十只吧。”阿来夫想了一下。
　　“怎么可能？你算算。”
　　“我们有八头牛，四十五只羊。”
　　雨花石问奥尔格勒，奥尔格勒说：“我们有九头牛，五十只羊。”
　　雨花石看了看斯钦布赫，问道：“你们呢？”
　　斯钦布赫转向别处，没有听见似的。雨花石一阵焦躁，只听沁达木尼幽然应道：“我们有七头牛，四十只羊。”
　　雨花石对沁达木尼点点头，转向阿来夫说：“你能算一下共有多少吗？”
　　阿来夫想了半天，茫然地说：“我只知道有很多。”

　　雨花石疑惑地看了看他，只听奥敦高娃说：“牛有二十四头，羊是一百三十五只。”
　　雨花石微微惊讶，心中算了算正是不差，于是又问道：“你说得没错。我以前听到一个问题，一直不知答案，你能不能帮我算算？”
　　“你说，我试试看吧。”奥敦高娃应道。

　　“三头牛五匹马二只羊每天吃一百三十二斤草，五头牛三匹马四只羊每天吃一百六十斤草，三头牛二匹马一只羊每天吃九十斤草。请问牛，马，羊每天各吃多少草？”
　　“什么五头牛三匹马二只羊，你都把我绕晕了。”娜仁托娅笑着插话。
　　“这还要算，我告诉你答案。”阿尔斯楞听着，来了兴趣，看着奥敦高娃正在沉思，就不再作声。
　　“牛每天吃二十斤草，马每天吃十二斤草，羊每天吃六斤草。”奥敦高娃想了一会说。
　　雨花石验算了半天，果然不错，不禁诧异万分。他看了看奥敦高娃，又看看奥云塔娜。

　　“怎么样？服气没？”奥云塔娜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奥敦高娃妹妹原是高人呐。”
　　“阿妹喜欢看一些奇文异书，满脑子古怪念头。你以后就知道了，还有比这奇异的事呢。”
　　“阿姐，你才是满脑子古怪，你不是也看了吗？”奥敦高娃争辩道。
　　“小妹，你真的很厉害啊。”雨花石笑了，佩服道。
　　“我就看了看皮毛，不懂得多。”奥云塔娜说。
　　“小妹，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真厉害。”这时，斯钦布赫走了过来，笑着赞叹道。
　　“你怕是连问题都没听明白吧？”奥云塔娜瞥了他一眼道。
　　斯钦布赫被抢白，一时羞惭，“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姐姐，你这嘴巴可真厉害。”娜仁托娅捂着嘴笑了，对奥云塔娜说。
　　“唉，天生的，没办法。”
　　娜仁托娅“格格”地笑起来。

　　奥敦高娃走了过来，向雨花石问道：“我听说你们那里古时流传一个说法‘日影一寸、地差千里’，这是真的吗？”
　　“在我们唐朝时，高僧一行曾经测量过，南北距离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北极星高度相差一度。”
　　奥敦高娃“哦”了一声。雨花石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你也是墨家传人？”
　　“你傻了吧。”奥云塔娜说。
　　雨花石一愣，反应过来：“呵呵，我真傻了，这儿又不是中原。”
　　“不过你也不算太错，我们祖上曾在前朝为官，痴迷中原文化，所以家中颇有藏书。一百年前，有位意大利国传教士利玛窦曾与徐光启协力翻译了《几何原本》等著作，先祖有幸收藏，不过今日藏书多有遗失。”
　　“难怪！有如此见识的，我只曾见过一人。”

　　阿来夫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忍不住说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这有什么用？”
　　雨花石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啊，比如给你一对兔子在这片草地里繁殖，从出生后第三个月起每个月都生一对兔子，小兔子长到第三个月后每个月又生一对兔子，假如兔子都不死，每个月的兔子总数为多少？”
　　阿来夫摇摇头：“我不知道。”
　　奥云塔娜说：“兔子数的规律是一，一，二，三，五，八，十三……后一月是前两个月份数量之和，这就是斐波那契数列。”
　　雨花石说：“你说的不错。”
　　斯钦布赫忽然开口道：“你说的不对，每个月总数都是一对兔子。”
　　雨花石疑惑地看看他，不待发问，奥尔格勒接口道：“那是其他兔子都被你吃了。”
　　一时众人大笑，沁达木尼也忍不住掩口而笑，斯钦布赫“嘿嘿”地笑着说：“让你说得我都饿了。”
　　阿尔斯楞说：“那有什么，走！我们去打几只兔子来。”
　　阿来夫应道：“好啊好啊！”
　　奥敦高娃和沁达木尼留下来看着牛羊，其他人都跑去打猎了。
　　半日，众人回来，果然打了几只兔子，就地笼火烤了吃。

　　一晃数月，苦寒终于过去。冬去春来，大地又换上绿装，天气渐渐转暖，冰雪开始融化。
　　一日，雨花石来到北山，见阿尔斯楞一人在胡杨树下低头转悠，没有看到雨花石走来。　　雨花石走近了，听到阿尔斯楞口中还念念有词。

　　雨花石一乐，问道：“阿尔斯楞，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阿尔斯楞抬头看见雨花石，愁眉苦脸地说：“兄弟，你来得正好，我有个问题请教你。”
　　“什么问题，让你这样为难？”
　　“一碗奶茶，喝了二分之一，然后用水加满，又喝了三分之一，用水加满，又喝了六分之一，再用水加满，然后全喝完。问共喝了多少奶茶，多少水？”
　　“你从哪听来的问题？好古怪。”
　　“我……你别管，就告诉我是多少。”
　　“好吧，这个是分数运算。”雨花石笑了。
　　于是讲了一遍分数的意义和计算方法，阿尔斯楞总算明白了，向雨花石道了一声谢就匆匆离开。

　　过了一日，阿尔斯楞又耷拉着脸回来。
　　“你又怎么了？”雨花石一见问道。
　　“什么是杨辉三角？”阿尔斯楞拉过雨花石，问道。
　　“你长进不少啊，这是二项式系数的排列形式，我也不太懂呢。”雨花石挠了挠头，看了他一会才说。
　　“兄弟，你得帮帮我啊。”
　　雨花石翻出书来，和阿尔斯楞一起参详半日，才算有了一些概念，随后阿尔斯楞兴冲冲地去了。

　　雨花石想起曾在书里看到过前辈卢卡斯教授牛顿的二项式定理，一直不甚明白，不如去向奥尔格勒请教请教。
　　来到奥尔格勒毡房，发现他并不在家，只有奥云塔娜正在刺绣。
　　“奇怪，你还会这些？”雨花石新奇地说。
　　“这有什么，每个女孩都会啊。”
　　“我以为……”
　　“你以为我只会舞枪弄棒是吧？”
　　雨花石语塞，“嗯——啊——”了两声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是来评价女红的吧？”
　　“哦，对，我是来向奥尔格勒请教问题的。”
　　“那你不如去找奥敦高娃，奥尔格勒忙着练舞艺呢。”奥云塔娜淡淡地说。
　　“为什么？”
　　“你是真笨还是装傻啊？”
　　“你们都怎么了，阿尔斯楞杠上代数，奥尔格勒迷上舞蹈？”
　　“瓜娃子。”
　　“算了，不如你帮我看看，这些运算是什么意思？”
　　奥云塔娜放下针线，看了看雨花石拿的算式，沉吟一会儿，娓娓道来，向雨花石讲解了一番。
　　雨花石又追问几次，终于想明白一些长久困扰的问题，一时心中欢喜。

　　雨花石看见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认真看了看。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嗅了嗅，问道：“你用的什么香？好香。”
　　“什么香？我哪有用什么香。”
　　“书香。”
　　奥云塔娜翻了一眼：“贫嘴。不对，应该是‘贫墨’。”
　　雨花石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奥云塔娜“格格”地笑起来：“不知你们祖师听见会不会生气。”
　　“言及祖师，不可唐突。”
　　奥云塔娜正色道：“小女子无意冒犯，前辈莫要怪罪。”

　　一会儿，奥敦高娃回来，看见雨花石，没好气地说：“雨花石哥哥，阿尔斯楞哥哥的问题是你教他的吧？”
　　雨花石吓了一跳，小心地回道：“呃——嗯——他一直问我，我就指点了几句。”
　　“你还好意思指点，你讲的都是错的！害我还得重新纠正半天。”
　　“啊？”雨花石一惊。
　　“啊什么啊？你看这是什么？”

　　雨花石一看，原来是之前和阿尔斯楞一起参详的题目，果然和刚刚奥云塔娜讲的不同，一阵羞愧，不知所措。
　　“你以后不要给阿尔斯楞哥哥乱讲了。”奥敦高娃瞪了一眼。
　　“哦，知道了。”雨花石忙应一声。看奥敦高娃转身走了出去，雨花石拍拍心口说，“好厉害的小姑娘。”
　　“现在知道了？平日里我都得让她三分呢。”奥云塔娜笑着说。
　　“我得走了，免得一会奥敦高娃妹妹回来又说我。”雨花石拜谢了奥云塔娜，又说道。
　　“唉！原来你也有怕的人。”从后面传来奥云塔娜“哧哧”的笑声。

　　傍晚时分，阿古达木邀请卓力格图和哈丹昭日格一起聚会，说整个冬日都不好出门，如今天气和暖，要好好聚聚热闹热闹。
　　卓力格图和哈丹昭日格自然没有异议，积极准备，孩子们更是群情激昂。

　　天刚刚黑，就燃起了篝火。
　　琴声响起，卓力格图也随孩子们舞到一起，动作欢快又有些滑稽，引得吉尔格勒和巴达玛也是边忙活边笑。
　　围绕娜仁托娅和沁达木尼形成两个漩涡，雨花石也看得呆住。
　　“好看吗？”奥云塔娜微笑着向沁达木尼那边瞅瞅。
　　“好看……”雨花石答道，正要再说，一回头，哪里还有人。

　　一会儿，酒到酣处，雨花石唱了几首通俗歌曲，还学了一段长调。
　　随后只是坐着看众人玩乐，神情有些落寞。
　　娜仁托娅有所察觉，问道：“雨花石哥哥，你怎么了？”
　　奥云塔娜闻言看了过来，说：“题没算对，挨小妹骂了？”
　　雨花石摇摇头：“我要走了……”
　　三人都不说话，红红的火苗映在众人脸上——舞动跳跃着。

　　深空中星光闪耀，似在倾听人间的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