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江湖》小浪淘花

17、论英雄牧马纵歌 访新邻陡生危情

　　早上，吉尔格勒和阿来夫去整理旧年的一些皮货，其余人还是跟着阿古达木去放牧。

　　“今天往西边走走，看看这片草场的情况，能承载多少牛羊。”阿古达木略一沉思，说道。
　　“阿爸，今年牧草看来不太好。”阿尔斯楞接道。
　　“我觉得这草挺好的呀，一望无际。”雨花石看了看四周，疑惑地说。
　　“你不懂了吧？你忘了昨天的狼群了？”娜仁托娅调皮地笑他。
　　“狼群怎么了？”雨花石纳闷着。
　　“狼找不到吃的才会去牧民家里吃羊的。”娜仁托娅解释了一句。
　　雨花石一时不明白。

　　“草原上的物种之间是互相依赖生活的，水草茂盛的时候，老鼠、兔子和黄羊生长得好，狼就繁殖的多；如果水草不好，兔子、黄羊减少，狼找不到吃的就来骚扰牧民，所以说今年牧草不太好。”阿古达木见他不明白，就将草原上物种之间的生存依赖关系讲给他听。
　　“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看起来草原上飞禽走兽还挺复杂的。”雨花石若有所悟。
　　“那当然。”娜仁托娅回道。
　　“狼吃牛羊这么可恶，那你们应该合起来把狼杀掉才好。”
　　“那可不行，狼是腾格里派来管理草原的，如果把狼都杀死，那黄羊就泛滥了，草原可就保不住了。”
　　“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对，我们就是和它们共同生活的。”
　　“那如果放牧的牛羊太多，是不是也会影响草原？”
　　“你很聪明嘛。”娜仁托娅说。
　　雨花石挠挠头，“嘿嘿”地笑了。

　　“你说得对，草原也有承载量，比如放牧一只羊需要10亩草地，100只羊就得1000亩地。所以我们才要经常换地方，找新的牧场。”阿古达木点头道。
　　“这是和我们最不一样的了，我们那儿都是种地，从来只在一处生活。”
　　“从来不换地方？那你们吃什么？”娜仁托娅惊讶地说。
　　“我们会种庄稼，吃小麦、水稻呀。”雨花石呵呵笑起来。
　　“什么是小麦、水稻？”娜仁托娅似懂非懂。
　　“这是他们的粮食了，小麦磨成粉可以做出很多种吃的。”阿古达木说。
　　雨花石对娜仁托娅说：“你不懂了吧？”
　　娜仁托娅撇撇嘴说：“不吃肉？你们可太惨了吧？”
　　雨花石反驳道：“那可不见得，我们只要年景好就有稳定收成，存的粮食也能抵御天灾，不像你们常常要跑来跑去找新牧场啊。”
　　娜仁托娅一时找不出新理由，只是不服地“哼”了一声，见阿尔斯楞这半天没有吭声，说：“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阿尔斯楞看看妹妹，说道：“阿妹说得对，还是草原最好。”他又看看雨花石说，“草原民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有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你知道吗？”
　　“你说的是成吉思汗？”雨花石说。
　　“是的。”阿尔斯楞点点头。
　　“对你们来说，为自己的人民谋福利，他确实是英雄。”
　　“你知道先祖为什么战无不胜吗？”
　　“这大概和成吉思汗的领导才能和你们擅长骑术有关吧。”
　　“还有一个原因，我们都是吃牛肉的，有一种方法可以随身带足够的肉干，这样就没有后勤困扰。”

　　雨花石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方法？”
　　阿尔斯楞解释一番，雨花石叹道：“果然高明！”
　　“而且，我们人人会骑马，可以跑最快的路，还有人人都会最美的音乐和舞蹈，你们汉人是比不上我们的。”
　　雨花石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说道：“汉人也有英雄，只说当年钓鱼城之战不仅改变了南宋的国祚，也改变了蒙古的历史走向，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世界的命运！歌舞——也是——”
　　“不过，你说的也对，兄弟你就是个例外。\"阿尔斯楞又说。
　　雨花石还待辩驳，想想多少王朝是在歌舞中覆灭，一时也无意争强。

　　“所以说，我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
　　“可是你们是在侵略别人。你们的财富不是自己创造出来，而是通过掠夺得到的。”
　　“我们是强者，其他人就是我们的猎物，我们通过打猎获得财物。”
　　“此言差矣。你们只是武力的强者，并不是文化的强者。文化的强者可以通过学习认识自然，改良自己，从而使自己变得强大。如果有一天，其他民族也变得强大起来，他们也以掠夺为生，你们要怎么面对？”
　　“两强相争那就干一仗。”

　　“是的，可是那时你们未必会取胜，那强者就另有他人了。这个世界上强者更有发言权，但是怎么成为强者，可不是靠掠夺就能达成的。我们有句古语‘只能马上取天下，焉能马上治天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帝国是多么的辽阔，可是没过多久就四分五裂，渐渐衰落下去。可见，依靠武力并不能维持长久。”
　　一席话说得阿尔斯楞半晌不言语。

　　“何尝不是这样，想来我们和硕特部落到后来还不是被准噶尔吞并了。”一直在听他们争论的阿古达木，这时若有所思地插了一句。
　　“可是没有武力也是万万不行的，我们与狼为伍，周围都是强敌，不依靠武力怕早就被灭国了。”阿尔斯楞又争辩道。
　　“你们是黄金家族？”雨花石微微讶异。
　　“我们是托雷汗后裔。”阿古达木答道。
　　“原来如此。听说当初你们蒙古帝国分裂为四大汗国？”
　　“是的，只是像你刚才说的，汗国不久就衰落下去了。”

　　“其中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说来话长了，我也是听祖辈口传下来的。”
　　“看来都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所以我们的先贤说‘自强不息’。”
　　“这就是你要去求学的原因吧？”阿尔斯楞问道。
　　“是的，墨家祖师说‘尚贤、天命’就是说人没有贵贱之别，都可以依靠人力探求自然规律，改变个人命运，其实民族也是一样的。”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我得再想想。”
　　“文以践知，武以践行。”

　　“说到武，兄弟的武艺真是令人佩服，昨日你使的是什么鞭法？”阿尔斯楞终究对武学感兴趣。
　　“这是中原武功，和一个朋友学的。”雨花石淡淡地说。
　　“看来我要改变对汉人的看法了。”阿尔斯楞神往不已。
　　“你那些都是偏见。”
　　阿古达木和阿尔斯楞都哈哈大笑起来，娜仁托娅听得似懂非懂，愣愣地看着众人。

　　这日，远远地走了几十里地，果然是个放牧的好地方。
　　日中时分，忽然看见阿来夫骑马赶了过来，远远喊着：“阿爸——，哥哥——”跑到近前，兴奋地说，“阿爸，来了一个‘其勒莫格’妹妹。”
　　“什么‘其勒莫格’妹妹？”阿古达木问。
　　“咱那里又迁来了一家人，是‘其勒莫格’一家。”
　　“噢，这样啊，那咱们回去给他们帮忙。”阿古达木转身又对娜仁托娅说，“你和弟弟在这照看着牛羊，阿爸和哥哥回去帮帮忙。”
　　“阿爸，我也要去，我要和其勒莫格玩。”
　　“大叔，我和娜仁托娅照看吧。”雨花石说。

　　阿来夫开心地叫起来。
　　“那也好，你们早点回来。”
　　雨花石点点头，阿古达木和阿尔斯楞、阿来夫骑马向家里赶去。

　　雨花石和娜仁托娅一边放牧，一边闲聊，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滑过。
　　“雨花石哥哥，那日你吹得箫乐真好听，你能再吹给我听听吗？”
　　“当然可以，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
　　“真的？”娜仁托娅欣喜地看着他。

　　雨花石拿出箫来，指点给娜仁托娅看：“我们的乐曲是由五个音阶编排而来，五音分别是‘宫商角徵羽’，对应五个音高，用箫吹奏是这样的——”雨花石一边讲解，一边示范给她看。
　　娜仁托娅天赋极好，加之她有骨笛的根基，半天功夫就掌握了要点，已经能吹奏一些乐曲，雨花石大加赞赏。
　　黄昏时分，启程回家。娜仁托娅一路吹乐，雨花石闭起眼睛静静地听着，几乎忘却世界的存在。

　　快到家时，老远就听见阿来夫和一个小姑娘欢快地追逐嬉戏声。
　　娜仁托娅停下听了听，笑着说：“阿来夫又有新玩伴了，你得排在后面了。”
　　雨花石笑了起来。
　　将牛羊赶进圈里，雨花石和娜仁托娅拜访了新邻居——哈丹昭日格一家。
　　女主人乌德巴勒一见娜仁托娅就喜上眉梢，拉住她的手边走向毡房边说笑。
　　随后哈丹昭日格看见雨花石，楞了一下，冷冷说道：“我们不欢迎汉人。”
　　众人闻言都看了过来。

　　“大叔，这个人是我们的朋友。”阿尔斯楞见状忙说.
　　“你们是朋友，他不是。今日暂不与他计较，日后若碰见可不要怪我没有预先打招呼。”哈丹昭日格看了看阿尔斯楞，说道。
　　“兄弟，这人虽是汉人，但不曾与我们有过节，是个好朋友。”阿古达木也走了过来，笑着说。
　　“兄弟，汉人杀我族人，我们怎么能与他们交往。不论你说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他。”
　　“大叔，你怎么这样蛮横？”阿尔斯楞怒道。
　　“你们好没道理，多说什么！”不等哈丹昭日格答话，斯钦布赫喝道。

　　一言未毕，两人扑在一起，拼力要将对方制服，看来今日不分个输赢是过不去了。
　　雨花石正要说话，忽见乌德巴勒身后站着一位姑娘，明艳不可方物，正神色漠然地盯着场内。

　　不知这二人究竟角力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