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风暴，顾我笑》暗夜明笙

5、第 5 章

　　终风走后，顾笑解封了身体的封印，因为害怕被灵力反噬，只用少许的灵力护住心脉，向酆都出发，到达酆都时，已是一月后。
　　当她进入冥界时，孟婆迎了上来，看着她慈祥的脸有一丝忧愁，顾笑不明所以。顾笑的伤口已经愈合，毒素在她进入冥界时用灵力排除了些，早已经无大碍，顾笑不明白孟婆为何是这副表情。

　　“阿笑，你的发簪被换掉了。”孟婆说道。顾笑心中一紧，从未有过的恐惧袭来，她随身携带的发簪，竟被换掉了，什么时候？
　　记忆开始的流转。
　　“阿笑的发簪真好看。”
　　记得有一次和辰月喝茶时，辰月提过一次，被她搪塞过去后，就再也没有提过。那就是紫苏？可她为什么要拿她的发簪呢？
　　不，不对。
　　还有一次，一个月前，登基大典上，她与紫苏擦身而过，叫住辰月时，辰月曾告诉她：“阿笑你发簪掉了。”
　　随即从地上捡起发簪递给她，顾笑抬眸对上那一刻对上了辰月的紫色异瞳，那瞳孔深邃如浩瀚星辰，她便像被蛊惑般接过辰月手中的发簪，甚至忘记了她要找辰月商量军中之事，片刻后才记起，可惜当时紫苏先行开口，诬陷她，辰月也决然离去了。
　　“婆婆，我中蛊了。”随即将手放在心脏处，片刻，一条白色的蠕虫在掌心蠕动，瞬间燃为灰烬。
　　“不，阿笑。你并非是因为这蛊而失去神志的。若我没有才错的话，你应该是中了天神诀，取你发簪之人应是神族之人。”孟婆说道。
　　“神族？！”辰月竟是神族之人。
　　“没事的，阿笑。该来的总会来的。冥界灵泉已经开始衰弱，他们的到来，只是早晚问题而已。”孟婆宽慰道。
　　顾笑看着掌心处的灰烬，辰月竟然。能不知不觉的对她用蛊，看这蛊的样子，应该已经种下去很久了，奈何顾笑并非人族，蛊虫对她的作用并不明显，所以她未曾察觉。而辰月，他竟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并开始算计她。
　　顾笑自知道自己发簪丢失后，忧心忡忡。那发簪若真的落入神族之手，冥族的大门很可能会被打开。
　　世人皆知，上万年前，神荼和郁垒同为魑魅魍魉之首，归顺于蚩尤，后来在涿鹿之战中被擒，降于轩辕，被女娲任命为冥府之神。冥界由此而来，女娲虽放过神荼，郁垒，众神却心存芥蒂，女娲陨落后，冥界与神界的也战争开始了，经过数百年的大战，冥界早已疲惫不堪，神荼，郁垒为让后代子孙免于战乱，以自己毕生灵力化做灵源，将冥界隐藏于地下，换来了上万年的和平。
　　冥界与忘川相连，忘川有神像镇守，那神像不仅防止外界人进入，也防止里面人出去，若想进入冥界，不仅得面对神像威严，还得面对忘川河中无数恶灵，想从此处进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冥界还有一处大门，在幽都，若以神族以发发簪为媒介，找到隐匿于人世的幽都，再打开冥界大门，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个月后。
　　“阿笑在想什么呢？”此刻顾笑正坐在忘川河边往生客栈的屋顶上，看着忘川河水从脚下流过。
　　“阿爹，我想再次去人间，把发簪拿回来，那发簪……”顾笑回头，他的父亲已坐在他的身旁。
　　“来不及了，阿笑，他们已经到幽都了，我感受到你发簪的灵力了。”顾笑心中暗呼，竟然这么快。她无助的看向父亲，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父亲慈爱看着她，笑着对他说道：“哈哈哈，在你眼中，阿爹就那么差劲？我来是让你放心，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让他们死在我冥界的大门前，永无轮回。”
　　即便听到阿爹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但看着阿爹自信的样子，顾笑也只得笑着。
　　“冥主，他们来了。”有一位冥界使者来禀报，顾笑看着他的脸上满是凝重。
　　“阿笑，别担心了。你要相信父亲，定能护住你们母女，还有整个冥界。你就在冥府里，好好养伤吧。”父亲站了起来，起身和使者向前走去，隐约中顾笑听到，闯入冥界的，竟真的是神族，顾笑心中的唯一侥幸也被扼杀。
　　顾笑心中始终有一块石头堵住，放心不下。她瞒着母亲，化成鬼兵，随着父亲去了冥界与人间交界处。
　　顾笑赶到时，战争已经开始了，冥王正在最前与一无头的巨人作战，只见那巨人左手持一巨斧，右手拿着块青铜方盾，如傀儡般无休无止的厮杀着，似永远不会疲倦，顾笑看着那身影，心中一怔，竟是战神刑天。
　　传言刑天与黄帝厮杀，最后被黄帝砍断了头，把他葬在常羊山麓。没想到神界竟控制了战神刑天，冥王在战神刑天猛烈的攻势下逐渐处于下风，当那巨斧向冥王砍去，顾笑瞬间唤出承影剑加入战斗。
　　蓝色的承影迎上了巨斧，发出阵阵翁鸣，电光火石之间，顾笑被弹出去数米远，手有些颤抖，虎口处传来剧烈疼痛，险些握不住剑柄，战神的力量太强了，即便她手持上古神剑，也不能伤他分毫。
　　一口血沫从口腔吐出，一把巨斧从头顶快速而下，这瞬间，地动山摇，前方巨斧停留片刻，顾笑快速离开，却看见冥王脚下金光缭绕，手执金色战戢。
　　“不。”
　　看着冥王脚下发出的金光，顾笑绝望的大喊，可她的声音，却被战场上的厮杀声淹没。
　　“吾愿以吾之血肉灵魂为祭，祭祀黄泉，启。”随即金光满天，如天上的太阳，顾笑被这金光刺伤了眼睛，却不敢闭眼，她看着金光中央的男人，她的父亲，渐渐变得虚无缥缈。凡事被金光照耀的人，都灰飞烟灭，战神刑天也再次陷入了沉睡，顾笑手中的承影发出妖冶的蓝光，她拼尽全力飞起，向那光源靠近，每靠近一分，身体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可却比不上她心中悲痛的万分之一，她的阿爹，就要死了。
　　“阿爹。”顾笑喊出这两个字，已经用完毕生的力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可顾笑就是不敢闭眼，她怕一眨眼，父亲就不见了，其实即使不眨眼，父亲也要消失了。
　　“阿笑，别哭，要笑。”已经变的透明的冥王，想伸出手擦干女儿的泪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指，有些无奈，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阿笑，从今以后，你就是冥王了，不能哭，知道吗。”冥王慈爱的笑着说道，将手中的金色战戢递到顾笑手中，顾笑伸出手拿起那象征着冥王的战戢的瞬间，父亲如风一般，飘散了，顾笑想哭，却听到父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飘渺却清晰：阿笑，你是冥王。不能哭。
　　父亲消失后，金光也消失了，顾笑跪坐在地上，要不是手中金色战戢传来的重量，顾笑都以为，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忘川河边被血滋养过的彼岸花开得更加妖艳，战神刑天的身体如一坐山丘屹立在忘川河畔，左手持着青铜方盾，右手持着巨斧。而顾笑拖着满是疤痕的身躯，手中抱着金色战戢，一步步向冥王府走去。
　　她如同行尸走肉，和自己养的那些僵尸没什么区别，可她每走一步都那么坚决。她现在除了痛苦，还有仇恨，她定要神界万劫不复。
　　“阿笑，你回来了。”母亲正在园子中晒着芍药花，母亲身前是一名医者，父亲偷溜去人间时与她相遇，在她死后，父亲一排众议，将她娶入冥王府，用执念为她打造这副绝美的身躯，所以，她的母亲其实只是一个由执念而成的鬼魅而已。母亲，应该不会痛苦吧。顾笑想着，却将手中的战戢藏于袖。
　　“阿娘，阿爹说，你喜爱蔷薇花枯萎了，他去人间为你再找些种子来。”顾笑强忍这眼泪，说道。
　　“这冥界真是，种什么都活不了。”莲心笑着抱怨道。
　　“阿娘，我今日去找孟婆婆听故事，不小心又掉下忘川了，受了些伤，有些疼，我想下去休息了。”莲心这才看见，顾笑有些反常，原是受伤了，忙催促顾笑下去休息。
　　顾笑一共昏迷了三天，第三天傍晚，当她醒来之时，母亲坐在床沿，慈爱的看着她。
　　“阿笑呀，你睡了三天。掉下忘川，会受这么重的伤？”母亲仍旧笑着，只是眼中有些质疑。
　　“因为，因为，我才从人间回来，身子有些弱。”看着母亲的眼神，顾笑心中有些慌乱，说道。
　　“你父亲去人间三天，却未见回来，而这金色战戢却在你房中，这些你又怎么解释，冥王殿下。”母亲从开始平稳的语调，渐渐变成怒吼，那声冥王殿下，喊得顾笑心中一痛，瞬间失去了语言，只是坐起来，去拉莲心的手，莲心甩开她的手，继续说道：“你丢失了发簪，你引来的神界之人，凭什么你父亲要替你去死。”莲心怒吼道，一巴掌打在顾笑的脸上，顾笑本就苍白的脸，如今却被打得通红，血丝从嘴角流出，莲心看见，有些后悔，想去抚摸顾笑的脸，手却被顾笑握住：“对不起，阿娘，对不起。”顾笑原本想哭的，可是父亲告诉她，她是冥王，不能哭，只能握着莲心的手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我知道不怪你，阿笑。这本就是他的劫，可是，阿娘好痛啊，阿笑。”莲心说着，就哭着倒在了顾笑的怀抱之中，顾笑睡了三天，而她却是三天未眠。
　　莲心她怎么不会痛苦，她由执念所化，她的执念就是前冥王顾宁。先前以为母亲不会痛苦，不过是顾笑自欺欺人罢了。
　　顾笑一直守在莲心的床边，等待着莲心醒来，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时，莲心醒了过来，却对着床上躺着的金色战戢笑着说道：“你回来了，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顾笑看着莲心的模样，有些惊慌的退了一步，莲心这才发现，站在床边的顾笑，笑着问道：“阿笑，你这么早来找我和你阿爹做什么？昨日，你及笄之时，孟婆不是让你去人间寻人吗？”
　　顾笑看着莲心笑得温柔，手中抱着金色战戢，问她。
　　顾笑眼睛一酸，却强忍着，答道：“是啊，今日阿笑是来向阿爹，阿娘辞行的。”
　　“那你去吧，小心一点哦，回来的时候，记得给阿娘带些蔷薇花，汴梁的蔷薇最美了。”莲心说道，眼角有着幸福的笑，顾笑看着这一切，说了句好，踉跄着跑了出去。
　　冥界依旧如往昔一样荒凉，只有一些执魂使者，提着魂灯，带领着魂魄，穿梭在冥界黄泉路上，路旁酒楼闪着微弱的灯光，一些不愿轮回的魂魄在里面喝着闷酒，等待着良人的到来。
　　孟婆的往生客栈中，一些喝了孟婆汤的魂走上了奈何桥，一些在等待着喝汤，一些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作奸犯科者，十恶不赦之人入地狱，无轮回。
　　顾笑看着这一切，这一切都和几天前毫无区别，可是阿爹死了，母亲疯了。她现在是冥王，一切都变了。
　　“阿笑。”顾笑正想着，听见孟婆苍老的声音传来。
　　“婆婆，阿娘她。”在孟婆这，顾笑终于哭了出来，露出了她的无助与慌乱，这几天来，她都活在无比的恐惧之中。满心的绝望，她在人界之时，被人怀疑，拿去祭天，被辰月算计，差点被紫苏一箭射死，她都未曾向如今这般绝望过。
　　“我知道了，阿笑。你母亲由你父亲执念所化，若她清醒，不是更加痛苦吗？她这样不是更好些。”孟婆抚摸着顾笑的背，顾笑仍旧止不住的哭泣，说道：“都怪我，都怪我。”
　　“阿笑，你现在是冥王了。你没错，也不能有错。”孟婆说道，顾笑听着孟婆的话，她现在是冥王了，若是让她的子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她才引来这场祸事，岂不是让她的子民心寒。
　　正巧这时，顾笑看见孟婆身后，往生镜发出光芒，正在回顾着一个女子的一生。
　　这女子从小被当做暗卫训练着，一生都要以保护他的主，然而，当女子第一次跪在她的主面前时，他就爱上了她的主，只见那个慵懒躺在软榻上的男子，绝美的容颜上，有一双碧色的双瞳，笑得妖娆的把玩着自己如墨似的长发，却没有看女子一眼，就让她退了出去，直至女子死亡，那男子都不曾知道她的名字。她这一生，除了训练，就是那个男子了。
　　“是他。”孟婆顺着顾笑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软榻上，碧眸的绝色少年妖娆的笑着，惊呼出声。那模样，竟和几万年前那人相差无几，只是不似那人阳刚霸气，多了些阴柔。
　　“是他？”顾笑也看到镜中画面，问道。
　　“嗯。顾笑，他就是你要寻找之人。”孟婆回过神来，对顾笑说道。
　　顾笑一愣，虽然早已知道自己找错人了，但从孟婆这确认，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真是因为这一错，让她家破人亡，如一个罪人一般活着。
　　“婆婆能否让阿笑的魂魄附身到这女子身上？”顾笑问道。
　　“阿笑想做什么？”
　　“找人。”顾笑微笑着答道，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来，复仇。
　　“可以是可以。不过……”
　　“婆婆放心，阿笑不会做傻事的。”顾笑给孟婆一个放心的笑，孟婆有些犹豫，却无奈的摇了摇头，施法让顾笑的魂魄附身到了女子身上。
　　随后将顾笑的身体送到了冥王府，到冥王府时，看见一女子，穿着白色衣衫，抱着一柄金色战戢，在院中晒着芍药花，看见她来，对她笑笑，然后对着战戢说：“你看今天阳光多好呀，等你陪我晒完芍药花，我们就去冥树下喝茶好吗？你每天都很忙，都没有时间陪我，现在好了，阿笑当了冥王，你有时间陪我了，我们还要骑着白泽兽，一起去南边看极光。好不好。”
　　女子是医者，可医者不能自医，或者是不愿自医吧。孟婆收回目光，向忘川走去，千百万年来，她早已司空见惯了这些故事，可每一次都刻骨铭心，如同当年他看向她的眼神那样，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