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魅》荒野苍莽

6、东隅桑榆

　　经理办公室里 ，分部经理正大气都不敢喘地立在桌子面前 ，眼睛余光看到总秘书长一页页翻看报表 。
　　德行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 ，别看总秘书长郑玉林年纪不大 ，一身儒雅 ，总是笑脸迎人 。但那一身威势一点都不弱于董事长德力智 。
　　如果说德力智是笑脸虎，那总秘书长郑玉林就是玉面狐 。一个善于开疆拓土 ，一个善于运筹帷幄 。
　　郑玉林看了看报表 ，扔到办公桌上 ，“报表重做 ，不懂有什么问题就多问问总财务 。”他朝旁边带来的总部财务总监使了个眼色 ，一挥手便让总财务总监带着胆颤心惊的总经理出去找分公司的财务去了 。
　　这时分公司的秘书端了一杯郑玉林指定的咖啡进来 ，郑玉林正要交待工作 ，这时外面敲门声响起 ，他说了声 ，“进来 。”
　　分公司的秘书忙立在一边候着 ，章雯雯便拿着文件进来 ，公事公办地给总秘书长递上手中文件 ，恭敬道 ，“总秘书长 ，这个是我们部长说要给您看的 ，他问您能不能签字同意 。”话带到 ，剩下的就不是她的事了 。
　　分部秘书看她一眼 ，心知准又是那个乔裕民上回交到他这里的申请被他驳回后便想交到总秘书长这里却又不想担责任 ，便推出来一个炮灰 ，吸引总秘书长的火力 。他不由同情这个无辜的“炮灰”一秒 ，真就一秒 ，不能再多了 。开玩笑 ，谁的职位都是自己努力来的 ，谁都不比谁轻松容易 。今天他若同情这个炮灰帮一把 ，万一被公司开了 ，明天谁同情他啊 ？
　　郑玉林看了章雯雯一眼 ，仍然接过文件看了下 ，转头问分部秘书 ，“这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
　　分部秘书忙说了开始自己的处理意见 是驳回 ，理由是公司没有这样的先例 ，而且这个是分部的费用 ，是可以省下来不用浪费的 。
　　郑玉林一点头 ，“行了 ，我知道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的意思也是驳回不予审批 。”他喊了声分部秘书的名字 ，“你去 ！那个分部主管是姓乔吧 ？你让他来我这一趟 。”分部秘书领命出门去叫人 ，章雯雯正要转身跟着出去 ，就听郑玉林坐在那里一边翻看下一份文件一边道 ，“你几点下班 ？”
　　章雯雯楞了楞 ，迟疑地转身看了看这位向来高冷的学长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 ，但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打电话 。
　　郑玉林抬头看她一眼 ，“我在和你说话 ，你几点下班 ？”
　　他在和我说话 ……他在和我说话 ？章雯雯默了默 ，“总秘书长您有什么吩咐吗 ？”
　　“私话留到下班再说 。这样吧 ，据我所知你们是六点下班 ，你下班后我请你吃个便饭 ，这家公司你与我也是同校同科生的师妹 ，前几天老师也来了电话 ，说你天赋不错 ，以前学习也很努力 ，让我若是有空好好照顾一下你 。就这样 ，你们乔部长应该快来了 ，我要交待他工作 ，你先回去做事吧 。”
　　章雯雯冷静下来 ，原来是老师的吩咐啊 。怪不得这位高冷学长会突然和她说话还请她吃饭 。
　　他们的导师是同一位 ，也是学校里的特级教授 ，平素极受学生敬重 。以前就听说郑玉林极为尊崇这位老师 ，毕业多年 ，没想到这位老师在郑玉林心中仍有很重地位 。
　　“好的 ，谢谢总秘书长 。”她心底感叹一句，不敢耽搁郑玉林的工作 ，马上出了门 。一出门果然就见分部秘书领着乔裕民过来 。章雯雯马上躬身让到一边让他们进去 。
　　全是大佬 ，她是小喽啰一个都得罪不起 。
　　经理办公室里 ，郑玉林没有说话 ，分部秘书双手将郑玉林面前章雯雯才交过来的文件拿过来递到乔裕民手中 ，“乔部长 ，刚刚你们部员越级上交的这个文件是你交给她让她交的吧 ？我记得前天我才驳回这份申请 ，怎么 ？我的处理让您不满意了吗 ？”
　　乔裕民暗暗叫苦，没料到两个他得罪不起的秘书全在场，正想回去迁怒章雯雯，就听分部秘书冷哼道，“本来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大意见，巧了，总秘书长又交给我处理了，”
　　乔裕民不由忐忑地望向分部秘书 ，只见分部秘书嘴唇上上下下分合着 ，“公司的钱是有限的 ，我们都有自己的职责 ，按照我的职责 ，如果我批准了你的申请 ，那就是我对工作的不严谨 ，同样 ，你把一个不应该由公司负责的费用想强加在公司范围内 ，往严格来说你是在贪污 ！不过总秘书长刚刚也说了 ，鉴于都是为了公司更加的发展 ，这次你的过失公司就既往不咎 ，希望你日后不要再犯 。”
　　乔裕民诺诺称是 ，忙拿回文件回去 ，也不敢再找章雯雯的麻烦 。他猜这是郑玉林看在章雯雯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怎么还敢去迁怒她 ？
　　待他出去后 ，分部秘书又看向郑玉林 ，“总秘书长 ，您看我这样处理 ……"
　　郑玉林点头道 ，“行吧 ，就这样 。今天我有些累 ，我就先回酒店了 。有什么事电话就行 。"
　　分部秘书忙电话给公司司机让他来接自家上司去酒店 ，结果郑玉林一摆手 ，“罢了 ，我酒店也不远 ，我自己走走顺便出去透口气吧 。你们先忙 。“
　　分部上上下下得到总秘书长离去的消息才稍稍松了口气 。
　　只有章雯雯还心里忽上忽下的等到下班 ，才重新收拾一下自己的妆束往目的地赴约而去 。
　　一个小时之前 ，郑玉林便极为公式化的往她的手机短信上发了一个地址与卡座号 。显然他满是工作的脑子里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
　　章雯雯既是郑玉林的下属又是暗恋过他的学妹 ，心中很是不安又有些隐隐期待 ，期待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
　　她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那个穿着西装的笔挺背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秘书长您好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
　　郑玉林看到她礼貌一笑 ，“你来了 ，请坐 。正好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一起吃吧 。”
　　章雯雯想要问的话卡在那儿说不下去 ，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地坐下 ，被动的夹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
　　二人之间有些沉默 ，在旁人看来男的帅气女的漂亮 ，十分登对 。可惜别人想的不一定成为现实 ，章雯雯陪着郑玉林吃了一会 ，间或与郑玉林聊几句今天天气如何之类 ，吃得差不多了 ，才听郑玉林问道 ，“工作怎么样 ？如果不适应 ，师兄也可以帮你调一个岗或是帮你另外找份工作 。”
　　章雯雯手上动作一顿 ，有些艰难地问道 ，“总秘书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工作做得不够好吗 ？如果我没做好您尽管责骂我没有关系 ，我会努力的 。”
　　郑玉林保持着他矜持不失礼貌的笑容 ，“我看过我手下每一个员工的绩效记录与工作 ，你的工作当然不能说差 ，在公司的员工当中 ，你的表现属于中游偏上 。我也希望我手下的员工做事能够跟上我的脚步 ，这样也能让我更轻松 。我也知道你尽力了 ，我看到你的努力了 ，但是要跟上我站在我的旁边 ，要么本身有足够实力 ，要么家庭或关系网能够足与我比肩 。恕我直言 你哪样都不够，不过既然老师发话让我照顾一下你 ，有的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是为了大家好 ，你如果不能适应目前的工作 ，我也能帮你另外介绍个不错的工作 。”
　　章雯雯低头沉默不语 。又听得郑玉林在那说道 ，“这桌钱我已经付了 ，你慢慢吃 。我有些累了先回酒店 。你知道我的工作电话号码 ，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那么 ……失陪了 。”她有些机械地站起来送郑玉林 ，被对方礼貌拒绝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又有些跌撞地移回椅旁站立不住地跌坐在椅子上 ，忽地她自嘲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两行眼泪又滑下她的脸庞 。
　　她拿起筷子夹着一直没有敢夹的离她远些的食物 ，食不下咽地吃了几口 ，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真是傻 ……这么些年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小女孩的梦终于醒了 ，她想 。
　　章雯雯知道自己现在的妆容有些狼狈 ，但自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大庭广众之下哭泣是件奢侈的事情 ，现在的都市人都不会这样干 ，怕人家笑话说自己不够成熟 。但是 ……现在就让她放纵一下自己吧 ，反正 ……反正这里她再也不会来了 。她旁若无人地哭着 ，妆容都花了 ，旁边店里的服务员也不敢进来收拾东西 。
　　这时电话响起 ，她红肿着眼看了下 ，是陆一鸣 。她抽泣着拿起来接起 ，“一鸣 ……呜 ……”陆一鸣吓了一跳 ，连声问怎么了 ，后来又改问 ，“你这是在哪里啊 ，我过来接你啊 。”
　　章雯雯说了地址 ，好在这家店子离她们上班的地方走路也不过半小时距离 ，陆一鸣打了车飞快赶来 ，进了门 ，拿眼一扫 ，又问了服务生 ，才匆匆坐到仍然哭得不能自已的章雯雯旁边 ，“怎么了 ？姐 ，谁欺负你了这是 ？”她看看周围 ，旁人投来似有还无的目光看着热闹 。“姐 ，咱们回家去说 。回家你哭个痛快 。”
　　章雯雯擦着眼泪点头 ，被陆一鸣抱了一下 ，一起出门坐车回到租房 。
　　陆一鸣心里急路上又不好问太多 ，只能一直给她递纸巾 。二人回到家时 ，章雯雯的心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一边抽着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脸上花掉的妆 。
　　“我不是说过 ，我是为了追上学长才到了这家公司的吗 ？”陆一鸣给她递上一杯热水 ，抚着章雯雯的背 ，默默倾听 。
　　“然后 ……今天学长就拒绝了我 ，拒绝就拒绝呗还说什么我不够实力站在他身边 。”章雯雯又开始难过了 ，“什么实力不实力啊 ，难道他未来的老婆要陪着他一起去打架吗 ？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长得比别人帅一点 ，从小成绩比别人好一点 ……呃 ，”
　　这么多的“一点 ”加起来 ，……好像确实比别人强上许多 。陆一鸣不由道 ，“可是如果他弱的话 ，你也不会注意到他并喜欢这么久吧 ？”
　　章雯雯转头瞪她 ，“你是不是我姐妹啊 ？这是安慰我吗 ？是 ！确实他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倍 ，可是这不代表他就得这样鄙视人家啊 ？”忽地她又泄气了 ，“算了 ，其实平心而论我有喜欢他的权利 ，他也有不喜欢我的权利 。如果他换个婉转的方式 ，不过是失恋 ，我也不至这么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