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再享人间真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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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大会过后十余日，便是年节将至，天沐放假。
整个武院里的学生都在陆续离去，天沐清冷地不见一丝人烟。
林笙自然是没有离去的，毕竟眼下对她而言最像家的地方也就这样这片竹林了，这竹林平时就只有白岚和她，现下也没什么不同。故而文知韫本要带她回家，也被她拒绝了。
当时文知韫要带她回家的理由是，逢年过节的，一直跟白老师住在一起也没个自在的时候；但事实上白岚近来分外忙碌，总是早出晚归，林笙已经几日没见着白岚了，不过林笙自己的生活也与往常没什么不同，该练剑的时间是一分也没有少，她只觉得实在没别的事可做，闲下来也又总有些不自在。
此时她正按照每天的习惯前往竹林练剑，可远远地就听到一阵笛声，那笛声分外哀婉，很不适合这年节将至的氛围，但林笙却是心中有些触动，她循着笛声走去，看到一清瘦的少年郎正吹着笛子。
林笙心下奇怪，自从她住进来，除了文知韫在比武大会前的日子曾来此练剑之外，她还从未见过旁人进来；不过这竹林也不是她林笙的私人领地，既然竹林的主人白岚都没管，林笙也不欲打扰，见那少年吹得动情，便轻轻转身准备离去，可那笛声偏偏是声声入耳入心，使她心中万千情绪激荡，无法平静，于是她第一回放弃了准时练剑的计划，留在一旁，静静听着。
笛声戛然而止，那少年转向她，说：“可是我扰了竹林主人，抱歉啊，我现在就走。”
他眼圈微红，分明是刚哭过的样子，林笙看得真切，于是便温声道：“没有，你方才吹得很好听。”
那少年一笑，笑得很是率性洒脱，就是配上他的红眼圈有些奇怪，他说：“既不打扰，那我继续了。”说罢转过身开始继续吹笛子。林笙虽不懂音律，却也听得出，虽吹的还是同样的曲子，这回他的笛声不似方才那般哀婉了，也不如方才好听了。
林笙觉得自己的突然出现大概还是打扰了这少年吹笛子的兴致，于是便再次转身准备悄悄离去；方走了两步，笛声又是戛然而止，那少年再次转向她，道：“年节将至，姑娘不回家吗？”
林笙停下脚步，道：“我就住在这里。”
“那姑娘这几日怕是会常被我打扰了。”那少年说话的时候总是唇角带笑，但林笙看得出那笑并非出自真心。
林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了声“请自便”，便转身离开了，她心里暗暗觉得这少年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去练剑了，不过练剑的时候还是能听到那笛声，听着听着愈发伤感，想着自己和那少年大概也算是同病相怜了，都是过年了还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过了一会儿那笛声停了，许久未再响起，林笙知道大概是那少年走了，心里莫名有些不舍这笛声，想想那少年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大概他之后还是要来的，便暗暗开始期盼着了。
那少年果然之后日日都来，林笙逐渐习惯了伴随着笛声练功，为了听得更真切些，练剑的地方离那少年是越来越近；那少年大概也知道她在听，但也就当不知道一样，他们二人颇有默契的，你练你的剑，我吹我的笛，没再有过其他的交流。
就这么过了十多日，到了岁除当日，林笙照例出门练剑时，那少年已经在她练剑的地方站着了，见她来，微笑道：“我是来辞行的，这么多天了，姑娘也算是我的知音了。我之后便不来了，想来还是要和姑娘说一声的。”
“是要回家了吗？”林笙问道。
“算是吧。”那少年说，“姑娘是白岚老师的学生吧。”
林笙点点头。
那少年笑了，“那我们之后大概还会再见的。”说罢他便走了，留下林笙在原地一头雾水，心道这少年吹笛子倒是动听，怎么一说话就奇奇怪怪的；又想到今晨白岚已早早离开了，现在这少年也走了，这下岁除终究是要一个人过了，便觉得有些孤单了。
既没了笛声，林笙便打算回到小屋前的那片空地练剑，谁知她刚走到屋外不远处，便看到文知韫在屋门口坐着。
文知韫手里抱着个包裹，见她过来，远远地便冲她招手，高声说道：“林笙，我来找你玩了，你猜猜我带了什么来。”
待林笙走近，文知韫神神秘秘的从包裹里拿出一团东西，然后在林笙眼前猛地展开，笑道：“给你的，好看吗？”
那是一条鹅黄色襦裙，上面绣着林笙叫不出名字的彩色纹样，还有一件大红披风，和一件大红斗篷。
林笙承认这衣裙精致好看，但却实在不敢想自己穿上的样子，瞪大眼睛看了半天。
过往在灵宗时，宗门上下是清一色的白衣，每逢大事，宗内不同辈分身份，便用不同颜色的腰带区分，像三位长老与掌门这般地位的，或许会再加一件暗色的外褂。
外人评价灵宗的服饰，总是称赞说，这代表灵宗人不染纤尘、不慕荣华、不贪权位、不失风骨。
可林笙一直觉得，这什么都代表不了，只是因为灵宗负责采办的人很懒，故而选了白色这种老少皆宜的颜色，从此不必分着颜色清点数目，只需大批大批的买来便好。
这当真不是林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上，是林笙根据她七岁到十岁这三年负责采办的大师姐乌若之亲口所言概括出来的。
可幼时的林笙实在不喜欢纯白色，乌若为了哄她开心，每次都在她的裙子的肩胛处绣一块花纹，有时是一朵小花，有时是几株的竹子。
那时她便欢欢喜喜的穿上了，未曾细思；现在想来，她那十五岁便名扬江湖平生只爱刀剑的大师姐乌若，竟为了她，拈着一根绣花针，绣出那么多精巧的花纹。
如今她虽已离开灵宗，但却愈发觉得白衣亲切，加之白岚平日里衣着也极尽素淡，她便将穿白衣的习惯存留了下来。
文知韫笑吟吟将衣裳塞到她手中，“比武大会的时候我说过的，迟早要让你穿上花哨的衣服，如今我来兑现了，这逢年过节的，红色多应景，你就穿上试试，我专门为你挑的，你穿上一定好看。”文知韫一边说着，一边吧林笙拉到了里屋，然后便关了门出去。
林笙只想着不要辜负她一片心意，便也不再抗拒，换上衣裙，穿上披风，再系上斗篷，然后推开门。
门口站着的，不仅有文知韫，还有白岚。
白岚目光淡淡，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然后点点头，说：“确实好看。”顿了顿，又道：“一会儿我还有事外出，你若孤单，就问问文知韫愿不愿意留在这陪你。”
白岚与林笙一并看向文知韫，文知韫忙点头道：“愿意愿意，自然愿意。”
白岚又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们，根据你们在比武大会上的表现，你们获得了进入内院的资格，年后回来武院就会安排；顺便问问——”白岚看向了林笙，“年关将至，想要什么礼物。”
林笙没想到白岚竟主动提起要送自己礼物，不胜惊喜，想了想，道：“想要两个功法，天沐应该都有。”
白岚一愣，心道这么小的孩子大过年的怎么还想着练功，怕不是要练傻了，但又不好直说，便道：“功法平日也可以有，现在有没有其他想要的。”
林笙认真想了想，“确实没有。”
“行吧，那就功法。”白岚也不好再打击这孩子练功的积极性，“是什么功法。”
“是入学考核遇到的，第一个是文试的时候考核官用的功法，效果大概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说真话；第二个是武试的第三试用到的，一套能外化为拳法的、滋养经脉的功法。”林笙道。
白岚听她如此形容，便立刻明白了是哪两个，毕竟这样神奇的功法江湖上也不多见，她心道，这孩子眼光当真不错，竟是挑了这两个，“第一个叫问心，你还太小，心性未定，不适合你，待你长大些我再给你；第二个叫通经拳，倒是适合你，我今日回来便给你。”
林笙眼里立刻便盈满了笑意，道：“谢谢老师。”
“既是少了你一个问心，我便再补上一个。”白岚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今早在外面买的糖，你和文知韫分了吧。”
林笙忙双手接过，她自从来了天沐就再没吃过这些零嘴，如今将一包糖捧在手里，很是欣喜。
白岚看林笙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脸颊被衣服映得红扑扑，很是可爱，心里便涌起一股暖意，也不再打扰文知韫和林笙，转身离去。
没走两步，边听林笙问：“白老师不留下来一起过除夕吗？”
白岚道：“嗯，我还有事。”
林笙心下奇怪，马上就是除夕了，怎么这时候还有事，但也没再问。
白岚又没走两步，便听到林笙和文知韫在自己背后齐声说了句：“白老师，新年快乐！”
白岚不禁笑了，“新年快乐。”她也说道，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竹林之中。
文知韫道：“白老师待你真好，我都难以想象，白老师居然会给人买糖。”
林笙看着手中那包糖，又看看身上的衣服，“老师确实很好，你也很好，只是你不用回家过年吗？”
“用的，我要是除夕不回去，家母非得断了我的月例银子不可，但不急，晚上再说。”文知韫笑道，“总之今天你不许练剑了，难得白老师亲口让我留在这陪你，你就好好和我一起玩吧。首先，先带我参观参观这片竹林……”
林笙由着文知韫拉着她向竹林深处跑去，也说不清玩了什么，或许只是四处走走，又在窗边闲聊，不过转眼已是天色将晚。
二人都玩累了，文知韫便带着林笙，施展轻功，跃上一处不知名的高大屋宇。
此时此刻，偌大的武院里，万籁俱静，灯火皆息，茫茫素装之上，皎皎月华之下，唯有两个并肩坐在屋顶的小姑娘。
即便是冬日雪霁，寒风刺骨，可有那么一刻，林笙真的感受不到半分寒意。她将脸埋进毛茸茸的领口中，身边文知韫正握起她的手互相取暖。
“看，烟花！”文知韫忽而拉起林笙的手，指向天边。
林笙看去，只听“哗”的一声，一朵烟花在天边绽开，映红了星河与大地，也照亮了这两个在屋顶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林笙在那尚未熄灭的火光里，痴痴地甜甜地笑了。
文知韫也笑了，然后偏过头，枕在林笙肩上，“再过几年，我继承了家里的酒楼，就有钱买很多烟花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放。”
林笙说：“好，一言为定。”
在这漫天的烟火中，林笙忽然便觉得，好像离开了灵宗也没什么大不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虽然她还是忘不掉灵宗的那些人和事，而且可能今后一直忘不掉；灵宗的养育之恩她也会时时感念，如果有机会她定会倾力报恩。
但如今白岚也对她有养育之恩，文知韫也对她这样好，她没道理为了故人枉顾今日师友之真心，没道理为了过往拒绝对现在敞开心扉。
新的一年，进入内院，就是新生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再享人间真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