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空修电梯》纳西瑟里

4、空袭

　　三碗热气腾腾的淮南豆皮汤，一碗已经见底，老甘嗦着粉条，灌着汤，吃的满头大汗，整一个畅快淋漓。另一碗的汤也在飞速下降，萧止喝汤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就是跟水牛痛饮黄河水似的，好像这汤是什么灵丹妙药，能缓解一天的疲惫。
　　肖婕拿勺子挎着碗里的豆皮，看这两人的狼吞虎咽，头顶上仿佛飘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这么好吃吗？
　　她拿勺子喝了口豆皮汤，还是纯纯的豆皮味儿，老板把豆腥处理得很好，可是这也比不上基地食堂给后勤处的春节特供——淮南牛肉汤（正宗少肉版）吧！
　　老甘放下碗，撂下筷子，拍着肚皮长叹一声：“饱了！”
　　又拿眼睛看着肖婕：“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肖婕面露疑惑：“有这么好吃吗？”她看了眼远处的老板，小声问老甘：“你今天是来当托儿的？”
　　老甘一僵，喃喃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抹了把脸：“你坐办公室的不知道，今天系统是疯了，这才周四，布置的任务比平时多一倍！累死我了。到点才干完，老饿了。”
　　肖婕想到了今天后勤处的热闹，思索道：“我这边好像也没接到上面要来检查的消息啊。”
　　老甘“嘿”了声，也不管那么多，拍拍一旁的萧止，叫他出声打个招呼。
　　“这是肖婕，后勤处的一把手，有什么物资短缺之类的事儿，可以找她打个招呼。”老甘示意道：“快叫肖姐！”
　　萧止老老实实，诚恳道：“肖姐，你好。我是萧止。”
　　肖婕抿嘴一笑：“你好。我们之前见过面了。”她转向老甘，埋汰道：“别在外面说我什么后勤一把手，在基地里，我就是个小喽啰！厉害的人多着呢。”
　　老甘露出貌似憨厚实则奸诈的笑容：“不管咋说，我和萧止要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嘞！明天要上班，咱就不走一个，下次请你喝老白干！”
　　三人碰了个豆皮汤，各自把汤和豆皮吃完，散场了。

　　萧止和老甘走在回宿舍的大路上。地砖和车道布局和五十年前改变不多，只是空中没了拉起的电线，盲道上再没了乱停的车辆。卫生条件好了不少。走在人行道上，没有纸屑、狗屎和痰液，垃圾桶都是可收缩、可移动的，上半部分盛放垃圾，下半部分进行街道清扫和分类。
　　萧止把脚上不小心踩到的纸屑松开。
　　垃圾桶的电子屏：(*^▽^*)
　　清扫，清扫。垃圾桶“吱呀”转身，把自己开到街道转角，熄灭屏幕，又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垃圾桶。
　　萧止看的目不转睛。
　　有点可爱，宿舍能养一只吗？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胳膊被老甘拉着往前走。试着跟老甘探讨养垃圾桶机器人的可能性。
　　老甘诧异：“你丫不是一洁癖吗？宿舍里养垃圾桶，亏你想得出。”
　　萧止：“洁癖跟会自己清扫的可爱垃圾桶不是更配吗？不养这么大只，小点的可以用积分换到吗？”
　　老甘：“你还是做梦去吧。鲸歌基地主干道上的东西都是科学研究院搞出来的，核心技术知道不？人家为市容市貌搞出来的机器人，给你扫宿舍算什么呀。”
　　萧止遗憾地把这个想法放进了心里。他确实是个洁癖，但这不影响他想偷懒的心。要是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工作到报废极限，回宿舍就直接躺床板，那为什么不能养一只垃圾桶来帮帮忙？
　　而且，它还会自己找地方藏好，不影响房间布局，工作完还会卖萌诶。
　　心动。

　　一夜过去，本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周五，到来了。
　　周五惯例是忙的。
　　萧止又一次从后勤处走出，把手上抱着的子弹箱放在石柱上，擦了把汗，望向格外炎热的天空。
　　天空是灰蓝色调的，高处没有一丝云彩。萧止知道，天空的变色是因为地球防护罩的开启。为了保护地球免于虫族入侵，人类将防护系统从外太空武装到地表。
　　第一层是地面的防空火力，预防流散敌虫和高空坠物。
　　第二层是太空电梯及空间站的保护军队。
　　第三层，就是让天空由蔚蓝改变成灰蓝的大气层保护罩。这一层保护罩仍然在世界上广泛引起争议。老美政客说，牛群减产，疯牛病频发，就是因为保护罩选择了有害的太空辐射。
　　最上面几层，就不对群众开放全部信息了。有人说，太空里密密麻麻像下饺子似的，都是我们的战列飞船。老甘说，那上面都是太空电梯，从一个星球搭到另一个星球，星球与星球之间串门就像滑滑梯，“嗖”一下就过去了。
　　坊间众说纷纭，萧止不置可否。
　　他现在只想快点走到有阴凉的地方去，太阳快晒死个人了。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灰蓝成了墨蓝。像是一滴墨汁忽然点在水面上，千丝万缕的墨迹开始在液体中蜿蜒、爬行、流转，最后消失成淡的看不见的影子。
　　灰蓝的天空中，好像有极为细小的火焰亮点，微小的就像肉眼不可见的繁星。
　　萧止以一个狙击手的视力发誓，那上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萧止放下子弹箱，走出博物馆中庭，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现又渐渐淡去的一点。
　　这很不正常。
　　天气预报里，没有流星预警。
　　高空抛物警示里，也没有提醒最近有卫星退役。
　　天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跑回博物馆电子导览屏旁，使劲按系统的紧急唤醒按钮。
　　昨天还能冒泡的系统寂静无声，不仅如此，电子屏在萧止手下忽得暗了下去。
　　断电了。

　　如果从高空俯瞰鲸歌基地，会发现这座日光下的科技之城忽然暗淡了大部分的室内光。
　　居民区基本断电，由系统分配部分算力给基础防空设备。
　　无数的电力沿着金属的网络，朝天眼和太空电梯涌去，闪现出有如炽热日光一般的色彩。
　　环状的武器系统逐级唤醒，金属的寒光静待不请自来的“客人”。
　　城市内部的机器人都操起武器，驻扎在附近的军队集体动员……
　　在巨大的危机面前，人类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

　　【警告：虫族入侵】
　　【警告：虫族入侵】
　　【危机等级：中级】（千只级别入侵）
　　【建议避险，地下城正在开放，请居民遵循指挥，有序进城】
　　居民区内，警报还在长鸣，提醒人们紧急避险。
　　“隆隆”的地底轰鸣从脚下传来，地下城露出狰狞的巨口，正在朝人们展开欢迎的怀抱。
　　怀抱孩童的妇人，推着轮椅上老人的儿子……无数人放下工作，带上家人，从小盒子一般的建筑物中涌出，潮水般涌向地下城的入口。
　　黑色的潮流，偶尔夹杂着一些金发、红发。
　　大家各说各的语言，目的方向却完全一致。
　　在虫族到达地表之前，进入地下城！

　　因贪玩而和妈妈失散的小男孩在人群中大哭，无数双手伸向了他——不要哭，会把虫子吸引来的。
　　民兵把他抱起来在怀里哄，承诺过会儿帮他找妈妈，不要哭。民兵看向人群黑压压的头顶，担忧着自己的老母亲是否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可是职责所在，他不能离岗半步。
　　指挥的交警在地下通道提醒人们，不要挤在门口，不要往回走，注意脚下，不要挤！
　　萧止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帮忙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已经步履蹒跚，眼看就要走不动了。
　　眼看人潮又是一波挤来，萧止把她护在身前，几番摩挲，终于摸到了坚硬的墙体。
　　带着老太太挤到这个坚硬的夹角，萧止长舒一口气。
　　暂时安全了。

　　地下城里人挤人，隆隆的闷响从上层传来，大门在蜂鸣中关闭了。
　　金属碰撞弹壳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被厚厚的三重铁门封闭后仍能传进来的声音，属于重型机械设备。
　　萧止侧耳听着，地面上应该启动了大型反击机械设备。未来战争，人工智能与机械狂潮才是主流。那像他这样的职业军人，该何去何从呢？
　　萧止闷着头想了半宿，却见人潮上方的摄像头忽然转过来，红点朝向他的方向。标准的机器音播报信息：“监测到地表虫潮数量激增，基地防空系统受虫潮攻击影响，已受损9.73%。地下城攻破几率增加，经过收集和分析数据，已得到基地指挥中心授权，启动“救火者”应急程序。”
　　这好像是对我说的。萧止严肃地想。
　　人群中却有一些人陷入了焦虑和恐惧。但还记着虫族会被声音吸引这一点，只能捂着嘴痛哭。
　　自从鲸歌基地建成以来，这一次堪称是最大的事故。
　　这些虫子穿过重重封锁来到鲸歌基地，不可能只为了在这个大型人类聚集区吃两口肉，破坏几幢建筑。
　　那么，他们的目的毫无疑问——“天眼”望远镜和太空电梯。

　　在系统Boss的程序里，巨型的数据正在奔流。
　　分配算力。
　　启动“天眼”周边的武装。
　　安顿基地人员避难。
　　召回外出巡逻部队。
　　播报通知。
　　等待会议结果。
　　即使是人工智能BOSS，也必须遵守机器人三准则。他不能代过决议人群，做至关重要的判定。
　　会议厅里，美利坚代表振振有词：“地球上的每一份资源都是宝贵的！我们不能把宝贵的军事设备用在不值得的地方。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不同意分散基地武装力量，去保护平民区。”他开始慷慨陈词鲸歌基地“天眼”望远镜为对抗虫族做出的贡献，表示要与“天眼”共存亡。
　　台下坐着的肖婕恨得牙痒痒：“老鬼子说得倒是轻松，他只是个联合国的外派官员，老婆孩子都在夏威夷基地待着，风不吹雨不落的。我们的家人可都在地下城待着，城破了他陪葬？”
　　旁边代表小声安慰道：“别急，让他鬼叫一会儿。鲸歌是我们中国人的地盘。你看着吧，周总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还在滔滔不绝的美方代表被一个看起来50多岁的冷竣中年人打断话语：“不用多说了，爱德华。”中年人，也就是基地的周政委说道：“鲸歌，不是机器人搭起来的，天眼，也不是人工智能算出来的。”
　　“鲸歌基地没有什么“好钢用在刀刃上”的规矩，只有一句核心思想。”
　　“危难当前，风雨同舟。”
　　“BOSS”，周唤醒系统：“授权许可‘救火者’计划执行；后勤分小组进入地下城，安抚群众情绪。其余人”，他环视一周，“准备反击。”
　　后勤组一起从会议厅后门奔涌而出，同事对肖婕说：“我带队伍下地下城，人手差不多够了。你去军备那一块看看。有什么事情通讯里说！”
　　肖婕点点头，两人向轰鸣的更低楼层奔去，没有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