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渡过我》妄未

6、打水

　　不长的距离，由于静谧的清晨时分和鲜少有人打扰，度过的竟然没有往常那样快和无趣。校园环境里极少营造的二人独处的氛围使得易浠和程之玚的关系在恰如其分的交谈中迅速拉近，似乎眼前出现了一道隐形的默契绳线牵引着灵魂漂流的方向......置身于看不见的火树银花，细嗅风的思绪。

　　上午俩节课结束，伸了伸懒腰，易浠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虽然这样很有成就感，但是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人是会发疯的。

　　“易浠，去上厕所。快点快点！”还没开始放空，许霜果就强势介入易浠思绪，看起来十万火急的模样。

　　“快点！我不是和你说了嘛，他快走了啊！”见她这幅样子，许霜果怕她忘记了，语毕用气声在她耳边又低声重复：“小...芒...果...”

　　哦，易浠猛然想起昨天晚自习前许霜果在她耳边提起的这号人物，许霜果给她在楼梯口遇见好几次的理想型起的昵称：小芒果。

　　虽然易浠觉得这种完全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不是很靠谱。于是许霜果就说今天给易浠指一下他，最好能找个他们班的熟人打听打听。

　　“他是六班的。”操场上的广播响起bgm，大课间的走廊人头涌动，楼梯口处更是寸步难行。许霜果拽着易浠挤上去，人群之中忸怩地在她耳边低语：

　　“看到没，就正在下楼的...蓝帽子旁边的那个。”循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易浠透过楼梯间隙果然看见了一个符合描述的对象，一个长相还行的男生，看不出其他什么。

　　“你在六班有没有认识的人啊？”

　　“好像有，是我高一同学，但是和我不熟....”易浠略微抱歉地说，她社交属性实在有限。

　　“好吧，那也没事...”

　　跑完操回到教室时，许霜果还不死心，趁着下节课铃声还没打响，又转身向程之玚问：

　　“程之玚，你在六班有没有认识的很熟的人啊？”许霜果期待的看着他，易浠也好奇地投来打量的目光。

　　“有一个高一玩的不错的同学，怎么了？”程之玚回答。

　　“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啊？”许霜果满心欣喜，和易浠对视了一眼，眼里全是开心和期待。

　　程之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对视的俩人，上扬的嘴角和风发的意气，视线滑落在看着许霜果笑的易浠身上顿了顿。

　　“谁？”

　　“你先说行不行？”许霜果没有直接说他的名字，她只偷偷和易浠说了，可不想把自己的理想型昭告天下，自然得留个心眼。

　　“可以，你告诉我和你什么关系？”程之玚对着许霜果说，眼神却飘荡在二人身上打转，没有落脚地。

　　“哎呀，就是帮朋友打听的，你别问那么多。”她试图打个哈哈掩埋过去，这小子怎么这么刨根问底，不料程之玚直接对着许霜果问道，问的内容却和她无关。

　　“是易浠喜欢的人？她要打听的？”

　　分明说给俩个人听的话，程之玚眼神终于通过风的流动转移到余光一直涉猎的区域，越过对话的许霜果在易浠脸上扫过又收回自己的领地，似乎是去观察她的表情。

　　明显是说给易浠听的，许霜果虽然震惊也没有贸然回答，让问题去出题者想要的解题人那儿得到答案。

　　易浠正在专心致致地吃瓜，丝毫没想到话题竟然能转进她这条罕见的巷道，反应过来后既荒唐又好笑，

　　“不是我，你少瞎说。”易浠无语地盯着问完问题后垂首的某人回答。

　　经过上午的交谈，她俩的关系好像已经抵达了能接受小玩笑的程度，她也没拘着自己的性子：太荒唐了这。

　　听到易浠抱怨的语气，程之玚抬起头，因着玩笑的语气，空气里也绷着忍俊不禁的因子，他脸上做出若有若无的抱歉神情，似乎也被感染了，说出口的话也掺着笑意：“错了，对不起。”

　　上午的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取代早困的就是正午烈日照耀出的惫怠和松懈。最后一节课的尾巴通常充满饥饿的味道，馋虫被食堂飘来的香气勾引出蜷缩在胃下和紧绷了一上午终于出现的倦懒小人儿合伙拨动大脑中的杏仁核，产出几分坐不住的焦虑。

　　终于，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体恤同学的老师很爽快地离开教室，不在饭点拖堂的行为是为数不多的善良和宽容。

　　易浠作为走读生，中午一般不会带书回家加班加点看，无他，只是需要充分的休息才能够应付漫长的下午课时和晚自习，中午一般是她唯一让自己喘气的机会。

　　此时，看着抢食堂的住校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才不着急地从座位上抽离出来。但是，今天，却意外地带了一本白色错题本。无奈地承认最近的新知识实在很难消化，她已经感觉到滋生出隐隐的焦虑。

　　更别提她四周的同学，除了程之玚，还有李新言，严明月...都是班级排名前十，就算是平时看起来很爱玩的许霜果，其实学习也很用功外加许母报名的各种补习班，穷追不舍。

　　反观自己，因为爸妈的不操心和信任，面对日渐增加的重重压力，反倒自己更不放心正在发生的一切......说是庸人自扰也罢，其实很多时候，她反而羡慕许霜果的父母，对她严加要求，花大把的时间操心她的学习。

　　中午家里没人做饭，一般都是易浠在学校吃完，偶尔为了节省时间，也会回家点外卖吃。虽然有人建议她爸妈说，不如让她住校，省心些。但是父母还是尊重了易浠坚持拒绝住校的决定。

　　不知是夏意未退的余热还是学习消化知识的重担压在心中，易浠没吃几口外卖就丢进了垃圾桶。

　　东升西落，周而复始的自然行径，其实一天的日头也没昨天想象的那么慢。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飞机划过操场上方的天空，留下滚滚白色，与云朵漫游。缤纷斑斓的晚霞又在上演一天中最温柔的治愈人心的表演，恍如最自由的画家才思泉涌时恣意喷洒的颜料，被运气和才华眷念的画幅。

　　从窗间无措转目瞥见抹抹，便如瞥见神之手洒落运气的瞬间，赠与着每个看者的好心情。任不期而遇的景色流淌在漫漫长途，碌碌人群中，丰富泄气后生活的可能性。

　　天色一暗，便更衬托出独属这个年龄段少年人的活力与精气神。只有待机时间最短的校园仍未歇业。

　　晚自习开始。空气里便刹那只剩纸张滋滋翻页声和笔尖娑娑运作声。易浠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很顺畅完成了今天的数学作业，因为写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应当是老顾批改作业时发现了昨天大家的正确率太低；今天则布置了加强版，基本全是昨天题型的小变式，只要掌握了这个知识点，稍加思索就能转过弯来。

　　甚至还有一道换了数据的原题。

　　“呼...”终于能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来学习总是要走在前面才行。

　　下课时，许霜果又拉着她去看“小芒果”遭到了拒绝，索性抱着易浠的水杯装模作样地自己去看了。易浠回头想找背包里的东西，和后面抬头的程之玚不小心对视：

　　“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去看？”程之玚调侃道。

　　那天过后，许霜果告诉了程之玚“小芒果”其实是她的理想型，但是严格杜绝他外传。

　　易浠和程之玚脾气都很好，摸清了这点后，俩人讲话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不同于和其他人初识时浅尝辄止的新鲜感会在磨合不久后消失殆尽；和他的相处，让易浠越发觉得表面的平静可能只是初初展露的冰山一角，海平面之下还有更多丰富性格面。而仅是展现出来的这一面，就已经足够激起人的窥探欲。

　　浅浅的交谈下埋伏着初见时就有迹可循的青涩悸动，如大多数的裸子植物那样，根系日渐强壮，朝着地心的方向无知发育；直到远方忽至清风吹动地面上的蒲公英，戎叶飘向四处，落在土地上又开始新一轮生发，才激起后知后觉的皮肤战栗感。

　　“又不是我喜欢的人，我看什么。”易浠对他熟稔后偶尔的调侃已经不多怪。除了细心和绅士以外，增添点有生气的性格才更有趣。

　　她看着他反问道：

　　“你今天下课怎么不去倒水？”

　　“现在人太多了，我等快上课了再去倒水。”

　　“你是我见过最爱喝水的男孩子。”易浠看着他的眼睛坦诚道出了一直以来的心声。

　　“多喝水对身体好，你们女孩就是嫌麻烦不想上楼打水而已。”

　　“那你下次帮我打。”易浠顺着他的话开玩笑说，当然没准备真的让程之玚打水。只是俩人有来有回的玩笑而已，毕竟，她做人的准则就是能少麻烦就少麻烦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