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渡过我》妄未

5、奶茶

　　夕阳西下，橙黄色的渲染没有清晰的边界线，向四周晕开，注视着的瞳孔里泛起光点装饰着意中人的梦。昏沉的夜意缓缓注入带着躁意的清风中，操场上人渐少，路灯笼罩的二三领地归于平静。

　　透着明亮灯光的窗户被伸出来的手合起，教室里，比平时早很多的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吃完饭后回到教室。俩俩三三的攀谈，脸上全然看不出长跑刚刚结束时的狼狈模样。

　　易浠跑完步后昏昏沉沉地，只觉得身体提不起来劲。索性不去吃饭，坐在教室里默默自习。此时刚从三楼的锅炉倒了水回来。还没到用保温杯的时候，隔着塑料杯身，水依旧滚烫灼手。强忍着拧开杯盖，水蒸气沾染液体形成的雾气便袅袅腾起。

　　刚好看见程之玚又提着满着的水杯从室外踏进教室，似乎将将和她错开。

　　周围的男生好像就没有比他更爱喝水的一样。每天见他出去最多的就是打水，不似正处青春期的其他男生一样经常聚在教室外走廊栏杆旁，或观察对面的漂亮女孩互相调侃，或嬉笑怒骂闹作一团，或闲散聊天。

　　更多的时间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有时收拾桌面，准备下节课的内容。还有更多时候解答同学问题，或写写画画，与唐开允交谈。因着成绩好加脾气好，找他问题的人不少，有好兄弟，也有......害羞的女生。

　　除了耐心的讲题外他和女生没有太多的交谈，但.....也不会让别人的话掉到地上尴尬地捡不起来。他是易浠在这个年龄段遇到的第一位可以用绅士来形容的，为数不多的男生。

　　自律而不无趣，时间在他那里似乎都是有意义的。游刃有余的气质布满周身，像强大的能量场一样影响到了注视着的人。独立存在的自由意志像勇士一样闯进她的视野，留下的脚印带来盎然的春意，让这土地上的柔软青绿轻易接受了，并肆意生长。

　　今天恰好是她值日，易浠不久便从位置上起身，拿起抹布转身向外面走去。组长分给她的内容是擦栏杆，此时的季节洗抹布还不算是难事，栏杆上也顶多是灰尘和看不见的手印留下的污渍。只是学生会检查时却需要手够到之处都有濡湿的痕迹。

　　好不容易擦完走廊栏杆，她先把抹布洗净放回教室门。然后，又再一次往返厕所洗手。每次做完值日，易浠都要龟毛地洗俩次手，她总觉得即使第一次洗完后，就算只用俩只手指捻着抹布，都会有抹布味。

　　踏进教室，等越过讲台逼近自己的座位时，易浠才注意到自己桌子上静置着一杯“茶茶乐”，明显来自食堂三楼，也是校内唯一的奶茶窗口。

　　谁放错了吗，不明所已的她坐下后，转身问向刚刚一直坐在位置上的程之玚:

　　“程之玚。”

　　“你知道这奶茶谁放在我桌子上的吗？”

　　正在看习题的程之玚被女生打断思绪后抬头，停下手中的笔，略加回忆，然后淡淡地不带情绪地答道：

　　“好像是你出去的时候王竣涛放你桌子上的。”

　　“王竣涛?我没让他给我带奶茶啊。”

　　易浠听到时不由得小小地讶然了一下，王竣涛就是开学时踩着桌子擦风扇的那个男生，但是俩人开学后俩人交流不多。所以这奶茶大概率不会是他送的吧，这么想着。易浠去找王竣涛，此时他正在位置上和另外几个人聊天，一个关系很好的小团体，下课时常在一起厮混。
　　易浠走进时，临近的眼力好的男生默契地停止了谈话。她也没忸怩，本着不熟的原则，直接上前用温柔礼貌的语气问道：，

　　“王竣涛，那杯奶茶是你放在我桌子上的吗？”

　　他似乎很少和女生说话，俩人眼神交接不到俩秒就率先垂下望着身前，可易浠还没等到他回答，旁边的林李森就捕捉到了关键词，用调侃的语气重复:

　　“哟，送奶茶？这波......”

　　王竣涛及时反应过来，迅速推了一把没正形的林李森，赶紧对易浠解释，语气中还残留着点窘意：

　　“就...我在门口站着，隔壁班的一个短头发女生让我放易浠桌子上，我也不认识。”

　　他周围的兄弟瞬间感觉没意思，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对男女之事格外好奇和上心。

　　迟疑了一下，易浠接着问道：“是五班的吗？”

　　“是的。”

　　“好，谢谢。”

　　道完谢后回到座位，她心里八成有了答案。

　　十几分钟前她去倒水时，碰见了隔壁班的孙黎。对方问她不去吃饭吗，她只说自己没胃口，没想到......她竟然特地去买了奶茶给她，分明二人不是很熟，这让易浠受宠若惊也不由疑惑。

　　说起和孙黎是怎么认识的呢。易浠高一时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叫叶雅梦，叶雅梦因为周末留校认识了几个朋友，孙黎就是其中之一。于是，在叶雅梦的介绍下，孙黎加上了易浠。她是个短头发的酷girl ，她班里有一部分男女生不知怎的似乎都挺服她，叫她“黎哥”。虽说二人当初加上了□□，但也没有聊过几次天，只是平时在路上遇见不咸不淡的打个招呼而已。

　　只是没想到她今天......
　　奇怪以外，易浠就将这份善意归结于女生对女生的欣赏和她作为大姐大爱照顾人的善良品质。

　　晚自习快开始前，迟来的值日生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拿起扫把就是一顿乱抡，惹得附近同学看到耍宝行为忍俊不禁。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除了八百米外，今天第二件狼狈的无妄之灾发生了......

　　值日的同学拖把一个没控制住力道，撞到易浠的桌腿，桌上奶茶便倾洒而下。唯一好在奶茶置于桌角，洒下的角度也还算友善，多数溅到了地面，少数沾染了桌腿和桌面，书本却全部幸免于难，否则，易浠一口气吸不上来就要宕机在这令人奔溃的液体中。

　　值日的同学登时便惊出一句：“我靠。”随之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易浠的脸色。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拖一下。”他因着意外，双手合十紧张地叨叨道歉。

　　这摊液体大部分倒在易浠和程之玚旁边的走道里，还有部分蔓延到她座位后面，也就是程之玚桌子下......
　　他反应地很快，第一时间把桌子上的抽纸递给了易浠，然后自己的脚也避开污渍。

　　“没事没事。”她答道，毕竟奶茶是她先放在桌角的，对方也非故意。

　　立马把桌面上的书塞进桌肚，她察觉到后面的手递来的纸，下意识接过，然后抽出几张把桌子擦干净。

　　等值日同学将地面全部清理干净以后，晚自习的铃声也已响起，易浠搬回刚刚为了方便拖地撤出的椅子，在位子上坐好。

　　虽然这杯奶茶本就不在预期之内，但是有点可惜，浪费了食物。拖干净的过道在日光灯的直照下“锃”地发亮，夏末傍晚气体交换的快，不一会儿，刚刚拖拉在空气里的奶茶味尾调也不知不觉融入了周围的气体因子，被环境净化。从构成物质的毫厘单位重新出发，悠荡在不受限制的方寸之间，去有风的地方。

　　继续奋战今晚的物理作业。

　　当晚自习铃声再次响起时，教室里的寂静瞬间被蓄谋已久的喧闹打破。
　　顺势抬起脖颈察觉酸痛时，易浠才意识到今晚出奇的专注。快俩个小时的第一节自习，竟一刻也没有抬头。此时，随着视线开阔，才发现桌子上有一个不熟悉的物体，是清风的抽纸。

　　啊，是程之玚先前递给自己擦桌子用的，竟然一直没有还给人家。

　　易浠立马回头，程之玚依然低头在草稿本上算计着什么，似乎是一道题还没做完。黑色的P500在白面上勾勒出丝滑的轨迹，小球与滑块的模型跃然纸上。

　　察觉到前方递来的注视，程之玚暂时停下手中的笔，但没放下。看向易浠。

　　“谢谢你刚刚的抽纸，上节晚自习忘记还给你了，下课才想起来。”

　　易浠说道，然后顺手把纸放在他的桌上。他桌面上很整洁，不像自己和其他人，会堆积一些水杯和笔记本，向来只放着笔具和正在写的作业。

　　“没事，不用谢。”尾音拖长了一点，比平时增加了一点轻松和愉悦。

　　“奶茶一口没喝全倒了？”程之玚有心交谈，放下了笔，话里话外似乎想安慰她。

　　“我还好，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只能说和这杯奶茶没有缘分喽。不好意思啊，全倒在我们之间了，没洒到你吧？”对于奶茶蔓延到程之玚桌下，易浠心中实属过意不去。他的周身整洁干净，碍于地理位置，却被自己殃及了一次。生怕程之玚心里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没有，又不是你的错，意外而已。”他不甚在意地答道，好像真的没有介怀。

　　看他这幅样子，应该是真的不介意。易浠终于宽心，邻里关系还是很重要的，她最不想在别人心中留下多事的名声。

　　看程之玚拿起水杯又似乎有起身的动作，她了然，这哥又要去喝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