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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妾如芙蓉,姻缘如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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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春色满园开,香气袭人美娇艳。若是郎君心有意,妾当长醉到天明。
沧夷柳巷的春风楼是烟花之地的招牌红楼,姑娘个个生的俊俏可人,天性妩媚娇羞,令人欲罢不能。
冬夜寒月,春风楼却是香气四溢,长长的水榭雅阁中的雕花躺椅上横卧着一个身形挺拔修长的男子,底下是潺潺的流水声,上头是温暖的火炕,两个漂亮的姑娘一边烫着小酒,一边和那男子说着笑,绯红的脸蛋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迷人夺目。
“公子怕是以后都不能常来我们春风楼了。”紫衫姑娘绣帕轻掩,将温热的酒从炉子上端起,倒了一杯递入男子的手中,不烫不凉,煮酒的火候掌握的刚刚好,既没有破坏酒的醇香,又不至于凉意伤胃。
“嗯,此话怎样?”温酒下肚,君离尘睁开了略微迷蒙的双眼,眸子里透着一丝戏谑的光。只见他大手一挥,空了的酒盏“铛啷”一声跌落在地上,而紫衫女子却早已被他揽入怀中。
“公子!”女子娇羞一喊,惹来一边绿衫女子的阵阵轻笑。
“姐姐笑什么。”紫衫女子佯装微怒的撅着小嘴。
“笑你这么长时间还不懂我们家公子的脾气秉性。”绿衫女子捡起了滚落的酒杯,点了点紫衫女子的额头,“有什么事儿是拦的了公子的,说句大不敬的话,连当今的圣上,怕是公子都未必会乖乖听话。”当然,后一句话,那绿衫女子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还是蓝青了解我啊。”君离尘优雅的起身,将长长的发髻甩到了身后,拍了拍怀中女子的粉脸,“蓝宁可要多学着点哦。”
还没等蓝宁开口,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只一眨眼的功夫,屋子里便多了一个人,一个身披黑狐毛毡的男子,他的身形和君离尘相仿,只是脸上带着半截手绘面具,刚好挡住了上半张脸,只留一张性感的薄唇供人遐想,神秘莫测。
但见君离尘剑眉微蹙,起身后退了一步,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呦,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男子薄唇一挑,开口说道,“寻了你半日,果然是本性难移。”言语间,他环顾了四周,随即用脚勾了桌边的一张竹椅,大手在胸前一扯,松开了毛毡的绳系,一件修身的黑底白绣青线滚边的长衫衬出了他精瘦的身材。
那衣料看似波如蝉翼,却反着微微的金光,在烛火的照耀下柔和发亮,一点都看不出衬里衣衫的颜色。这衣裳的质地和做工,见惯了大人物的蓝青和蓝宁只一眼便能看出定是价值不菲的。
“三爷真是幽默,我这不就是找个地方打发时间么?”君离尘邪魅一笑,挥了挥手,蓝青和蓝宁立刻知趣的福身退出了暖阁。
“之前和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面具男子自顾自的斟酒,浅啜了一口,暖意入喉,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三爷还没放弃啊,我都不想这茬事儿了。”君离尘摇头摆手,又没样子的躺回了长椅上,翘着二郎腿,晃悠晃悠的没个正形儿。
“只让你给我私下去打通些人脉,你就这么不愿意帮忙?”男子略微有些不满,早知道那时候在银月江,他就不出手相助了。
“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世子,你还真当我是我爹不成?再说了,就算今儿个我是襄楚王,也未必能帮的了三爷这个忙。”君离尘冷笑一声,挑明了自己的爱莫能助。
“皇上不是挺喜欢你的,听闻前几日皇上还亲自下旨给你指了婚?”黑衣男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这事儿连你都知道了?”君离尘笑意不减。
“襄楚王府要办喜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你可知指给我的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六品书执笔的庶女。”君离尘手中把玩着一块翠玉,说的颇不以为然,“哦,说来这女人倒是有个厉害的哥哥,刚刚平定了西地的西定大将军,官拜四品,威风凛凛啊。”
“庶女?”黑衣男子惊讶不已。
“对,而且是指给我当侧室。”君离尘将手中的翠玉抛至了男子的胸前。
黑衣男子一个反手,将雕刻精美逼真的青蝉翠玉接入了掌心中,还没发话,却听君离尘又说到,“沧夷的人最近跟风,爱玩儿玉,三爷不妨从这里下手。”
“多谢。”终究还是外人看热闹,看来君离尘的处境也是非常为难的。
“不谢不谢,三爷亲力亲为,不做生意人真是可惜了。”君离尘喝了一口渐凉的酒,调侃了一句。
已转身的黑衣男子明显一愣,随即笑着说到,“你欠我一条命呢,可别太早被旁人给玩儿死了。”
夜凉似雪,静静的长廊上能依稀的听见前院歌姬悠扬的歌声,伴着涓涓流水,催人欲眠。窗外的明月清亮,似乎再过几日就要月圆了。
君离尘单手托腮,靠在竹窗边,轻轻的哼着不知名的曲儿。他的声音沉如磐石,却清澈如水,丝毫不沙哑。他散落在窗边的长发笔直而落,发梢点在了水榭之下的池中,随着水波飘飘散散,却是越发的沉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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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杏儿捧着刚买的绣线踏入了房内,外头已经飘起了雪花,看看这天气,怕是小姐成亲那日也是晴不了的了。
上官芙香没有回话,只专心的绣着手上的那朵精致的浅色芙蓉。
杏儿乖巧的收了声,轻轻的将手中的绣线搁在了上官芙香的绣篮里,又整了整有些散乱的线团。她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小姐素来就话不多,自从知道了皇帝指婚的事儿,她就更沉默了。
“外头下雪了?”上官芙香忽然抬头,看着杏儿发梢的水珠儿和她冻的发红的鼻子,柔声的问道。
“是呢,这会儿怕是更大了。”杏儿点点头,屋子里的窗都关着,难怪小姐不知道。
打上了结,用小巧的铜剪一剪,上官芙香的玉指抚过了刚刚绣完的芙蓉花。心里没什么感觉,最初知道了要成亲的那种惊慌和无助已经没有了,她现在只是平静的数着日子。虽是她要成亲,可整个上官府最清闲的就是她了,所有的东西都有下人张罗着,每日总是有人捧着许多东西让她来选,选定了便就全全退下,如此简单而已。
仿佛她本就不是新娘子,而是一个旁观者,这门亲事从头到尾,她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和兴奋。
君离尘,这个前几日才清晰的映入她脑海的名字,仿佛就只是一个代名词,却又承载着她以后所有的生活。想来,这段姻缘也真是如水般的淡薄。
“小姐绣什么呢?”见上官芙香不说话,杏儿便探过了头去瞧她手中的绣架。
“芙蓉。”上官芙香眼一沉,回了神。
“小姐的绣工真是越来越精致了,好看极了。”
贝齿微露,上官芙香浅浅一笑,“也是打发时间了。”
主仆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前头忽然有小厮来传话,说是老爷请小姐去中庭一起用晚膳。活了十七个年头,除了每年除夕夜她是和一家子人一起用膳以外,其余的时间上官芙香都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一个人吃的。
“爹爹,大娘,大哥。”稍作整理,上官芙香在杏儿的搀扶下来到了中庭,在看到了端坐在圆桌边的妇人时,不禁微微一怔。
“来来香儿,快坐,快坐。”上官飞一扬手,立刻有精明的丫鬟帮上官芙香拉开了座椅,服侍她坐好。
满桌子的菜肴香气四溢,赤红的八宝鸭,鲜白的清蒸斑鱼,肥瘦相宜的素炖焖肉,色泽艳丽的荷花羹,脆生生的翡翠青菜……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增。
“爹爹。”她纳闷的抬头,不知道这“鸿门宴”为的是哪出。
“哎,这眼看着你就要出嫁了,一家子人总要坐来下好好的吃顿饭。”上官飞笑眯眯的冲自己的女儿点点头。仔细一瞧,这丫头除了面色有些苍白,还是出落的非常亭亭玉立的。
“哼,就是个妖精媚子,和她娘一个德行,怕是不要去了襄楚王府,被人嫌弃出生低贱才好。”上官夫人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暖捂子丢给了身后的小丫鬟。
“那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上官老爷转头用余光一扫,瞪了自己夫人一眼。这如今她也不看看时机再说话,要不是这会儿这丫头要摇身一变,变成金凤凰了,全家人用得着对她这样百般呵护着么。
上官夫人知趣的闭了嘴,却也是恶狠狠的凶了一眼一直垂着头的上官芙香。每次看到芙香的这张脸,就让她想起那个巧目倩兮盈盈似水的女子。这么多年了,她落水前那惊慌失措的眼神,从来都没有在她的脑海中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