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葬江南》洄渊

1、chapter 1

　　昭明四年。异族大举入侵，接连攻占西南五城。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朝堂上人心惶惶，百官齐奏，请求皇上移驾江南。

　　独大将军萧俞力排众议，“末将萧俞，愿为白家世代赴汤蹈火，平战乱，复边关!”
　　听说皇上的眉心皱了三天，那萧俞便在朝堂之外候了三天。“平战乱，复边关”的话音缭绕九霄，三天方息。

　　一场仗打了十年，与异族军队对峙风雪关一个月，最终失地尽数收回。

　　皇上大喜，封萧俞为镇国大将军，亲笔题赐镇国府，加赏良马数百，美眷数百，黄金丝绸数不胜数。却皆被尽数退回，只留书有“镇国府”三个金字的牌冕，明晃晃的挂在将军府的大门上。算是见证了功绩。

　　此后百姓过了一段好日子。怡然自得，载歌载舞。

　　话说那萧大将军的正妻生育了萧家第一个儿子，萧大将军喜不自胜，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辞别皇上发兵西南的那天，给那孩子取名萧矣辞。希望如果有朝一日国家动荡，百姓难安，孩子若已长大成才，当不畏虎狼，如当年萧俞一般决绝请辞，一路向南，再破敌军，征战沙场。

　　如果国家盛世太平，海晏河清，孩子若已独当一面，应不恋繁华，及时辞别，不闻朝事，安度此生。

　　城中人来人往，过往行人脸上皆挂着笑意。城北坐落着一座小茶楼，也跟其它地方一样挂着灯笼。生意红火，楼内座无虚席。

　　“这萧矣辞啊，可是个奇人，听说他年少聪颖，读书过目不忘，而且难得一颗善心。”

　　说书先生折扇一翻，“前几年，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盗贼，行窃行到了将军府。
　　偏偏将军府虽然看着富丽堂皇，府内却没几个侍从，只有萧小少爷在前院练剑。那窃贼手段阴诈，眼看着不知踩了什么步法近了萧少爷的身，手向他喉咙抓去，却被他剑尖一挑，生生止住脚步。

　　眨眼之间，长剑泛着寒光堪堪停在窃贼脖颈边，再近半分便能要了人性命。”

　　围观的人不禁起了身冷汗，都觉得剑是架在了自己的脖子边。

　　“那后来呢，那位少爷和窃贼怎么样了?”说书先生卖个关子停住不说，有人急了忍不住问出口。

　　“谁知那小少爷直接撤了剑，丢给他三两碎银子，便打发人走了。”

　　“这个小少爷怕不是脑子落了什么毛病，行窃之人不严惩就算了，还反赠银两，这算什么事啊。”

　　茶楼内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且听我细细道来，这事儿还有点因果在里面。

　　这盗贼不知跟谁学的三脚猫功夫，少时经常在外游荡，放着家中老母不管不顾，后来浪子回头，老母已经病重，他却没什么挣大钱的本事，直能靠学来的功夫干些小偷小窃之事。后来见没人拿他有办法，便渐渐不满起来，偷得越来越大，知府、县令……他都偷过，但他母亲的病却一直没好，前些日子已经不在了。

　　可他一直偷，还偷大户人家，每次却不拿多的钱，只是拿了二三两就走，转身就去母亲墓地处埋了钱，只当作为之前没有好好陪伴母亲的赔礼吧。

　　那盗贼的故事在邻里传开了。也就这样传到了将军府。
　　后来，便有了萧少爷跟那个盗贼的故事。”

　　“这么说来那少爷倒是个好心肠。”
　　“是啊是啊放在别人身上，指不定要把那个盗贼处以什么极刑呢。”
　　众人又议论开了。

　　茶楼角落响起一个少年人的轻笑，“老先生，您这故事里有个地方我可是很好奇呢。
　　您说，盗贼与那萧少爷无冤无仇，为何他一开始出手就是狠招?
　　那盗贼行窃既已不是第一次，为何偏偏挑尚有人在将军府的时候动手呢?趁夜黑风高无人注意时下手，不是更方便吗?总不至于……是有意为之吧?”

　　少年低头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别处，并不看向说书的老者。
　　“小伙子，我不过一个讲书的，哪里知道一个盗贼怎么想啊，就连这个故事也不过是经过流传后传到我耳中的版本，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其事，哪里经得起考究呢?不过是听个开心罢了。”

　　少年并不答话，在桌上放下银钱便起身离开，随后跟了两个人出来。
　　“诶少爷，我们这就回去了?”茶楼里开口的少年正是说书人口中的萧大少爷。跟在少年身后的两人长相差别不大，一个叫余念，格外活泼，难得离开将军府一次，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另一人右耳多了颗黑痣，正是余南。作为余念的兄长，自然显得沉稳些，话也极少。

　　“今儿就这样。派人盯着那个说书的，这个人恐怕不简单。”萧矣辞说完眯起眼睛。他想不通，将军府的事传出去倒是没什么，借此给自己树个善人形象也并无坏处。但外人不该知道得如此详细，倒像有人刻意引导一样。那窃贼身上也是疑点颇多，一来他肯定自己以前没见过那人，想想也不至于在无意的情况下结梁子；二来盗贼阴险的身法，不像是京城人会教的正派功夫。
　　“余南，你亲自带人查一下他母亲的来历。我怀疑他母亲……是异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