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逸事》露浓

41、【关羽荀攸】降（三）

　　四、斩颜良

　　七日之后，关羽，张辽所率先锋部队终于逼近白马。

　　他们距离颜良的大军还只有七八里了，已经可以望见那乌压压的大军方阵，还有更远处小山坡上的主将旗盖。关羽紧了紧缰绳，勒马站住；身后一千骑兵俱是停下观望远处的敌军。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形状长方的步军阵，粗略估计恐有五六千人；再往后至少还有万余人。一直铺到山坡上；主将旗便竖在山坡上的万军中央。

　　张辽观望了片刻，说道，“山坡上大军虽多，阵型不密，倒也罢了；只是这最前面的方阵显然是针对骑兵而设。只要我等冲锋，这长方军阵必然会中军退后，两翼向前，化方为圆，对我军行包围之势。以眼下的人数差距，硬冲确实险。云长兄以为如何？荀军师？”

　　关羽捋须望向远处敌军，最后哼了一声，说，“冲过去便是。”

　　“不错，冲过去，”荀攸淡然接道，“将骑军阵型拉长，两三骑并排，最多不可超过五骑并排，全军急速前进，以雷霆万钧之势，冲破敌军步卒包围。二位将军可各分数百骑，一前一后。”

　　张辽又问，“是否后军当突变方向，择其薄弱之翼破之？”

　　“便是如此，”荀攸点头道。

　　“吾在前，文远贤弟在后以破侧翼；荀军师当领百骑留在原地，策应曹公大军，”关羽又道，“便这样；吾等动手吧。”说着，他将手中的长刀握得更紧了。

　　“且慢！”荀攸微微摇头，“再等片刻；曹公大部尚远。”

　　他话音刚落，风声中便突然掺入了微弱但一样尖锐的哨音；众人抬头望去，就只见南面天空中飞着好几个风筝。关羽张辽二人皆是不解，于是荀攸随口解释道，“这是当初设定的通信之法；曹公大部应当刚刚渡过了小沙涧，距此还有不足三十里，前方哨探离吾等最多不过十里。再稍待片刻便可；两位将军可先分兵。”说着，荀攸拔出佩剑，猛地一掷，将剑插在了地上，然后他一直盯着地面佩剑阴影的长度变化，以便计算时间。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伸手捞回插在地上的佩剑，说，“两位将军，冲击吧！”

　　几声将令，然后马蹄声渐渐絮乱；一千铁骑猛地扑了出去，仿佛一支夹着风声雷韵的箭。颜军的方阵果然如张辽预测的，中军不断退后，两翼向前，想要包围来袭的骑兵。关羽一马当先，完全不顾敌军的包围之势，只是直往前冲。骑军急速而凶猛的冲锋显然有点让颜军无法应对，包围圈被拉得长而薄弱；很快，中军便退无可退。关羽仿佛扑猎的猛兽一般直直撞入了袁军的步兵阵中；后方的颜军不断冲上来填补包围圈，但关羽杀得兴起，刀光过处根本无人能挡。他简直就好似羊群中的虎。张辽的后军突然改向，直冲着包围圈的侧翼而去；颜军卒不及防，也只能任由张辽砍瓜切菜一般摧毁包围圈的侧翼。也不需多久，包围圈便被撕破了两个裂口。

　　远处观望的荀攸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果然还是低估了关张二将的勇武；早知如此，当再等片刻。

　　颜军已经没有任何阵型可言；关羽，张辽的骑兵在大军间穿梭，周遭一片混乱。荀攸再望，却看见有十几骑居然一直在往前冲，已经冲到颜良将旗所在的山坡上。难道他们想...？饶是一向波澜不惊的荀攸，却也是心下几分惊骇。

　　他差一点便要开始焦急，却突然听见身后喊杀声起，混合着闷雷一般的脚步声，马蹄声，越拉越近。曹操主力大军终于到了。看见步卒骑兵向潮水一般漫过他的身边，扑向本已是混乱无比的战场，荀攸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战已定。

　　不但已定，而且是毫无悬念无比迅速的大胜。曹操策马来到荀攸身边，才刚刚站定了，便看见远处的山坡上将旗不知被谁一刀砍倒；又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只听“颜良已死”的呼声一波波地传了过来。

　　曹操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拍荀攸的手臂，大声道，“公达真神人也！”

　　荀攸一时无话，只因他心下仍有几分骇然。一将之勇竟可至此！关羽之勇，能视万军为无物，直取上将首级，怎能不叫人骇然？静了片刻，他对曹操叹道，“此一战攸不敢居功；实乃关张二将有非常人之勇，才能有此大胜。”

　　部将开始清点所获辎重，接受降卒的时候，关羽张辽终于归来。两人浑身血迹，但看上去却俱是神采飞扬。张辽见到曹操荀攸两人，先是向曹操一礼，然后满面喜悦地看着荀攸，笑道，“荀军师真神人也！”

　　关羽也不说什么，随手将颜良的首级往他们马前一掷，然后丢下手中长刀，这才缓缓抬臂合手，恭恭敬敬地朝荀攸一礼。

　　只是他仍然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知为何，荀攸却又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五、战延津

　　颜良即已授首，白马之围自解。入白马后，曹操重新整编军队，将大部一分为三；他让张辽徐晃领一千五百步卒驱白马民户东去入济阴郡；再与曹洪两千人，命他们押粮草经燕县退回官渡大寨；曹操自己则带不足千骑并辎重，循黄河向西行进。袁军必然是要追来的；如今只希望袁军莫要追错了队伍。还好，袁军终没有追徒民的张辽，也未追押着粮草的曹洪，反倒是渡过黄河，追着曹操本部而来。

　　虽少不了一番苦战，却有一战定胜负的希望。

　　曹操一路上都在琢磨着退敌之计，待得斥候来报袁军离他们只有不足三十里，曹操终于叫过荀攸，问道，“公达，若是遗辎重于野，诱敌乱而破之，这附近什么地方最好？”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语焉不详，可荀攸却偏偏听懂了。

　　“延津南阪，”荀攸几乎是没有丝毫停顿地接道。

　　“如何战？”

　　“南阪坡上有林；吾等不足千骑，若下马而坐，敌军难有所查；再者山坡地势较缓，树木疏落，骑兵仍可冲锋，”荀攸解释道，“待敌军自乱，一举杀出便可。”

　　曹操赞许地看了荀攸一眼；这人如何就总能看透他心中所想，还总能替他谋划周全？他挥了挥马鞭，大声令道，“诸位，全力向前，往延津南阪！”

　　说着，他双腿一夹马匹，猛地一下窜了出去。不想荀攸也是纵马跟上，一直和他保持着一个马头的距离。曹操暗自奇怪，转头仔细打量荀攸，这才发现，荀攸□□俨然是关羽的金乌宝马！难怪他能一直跟上自己的大宛良驹。曹操稍稍放慢速度，指着荀攸笑道，“公达怎把云长的金乌给骗过来了？”

　　荀攸答道，“关将军说攸身处乱军之中，唯恐有失，便将宝马相借。”顿了一顿，他带着几分歉意加道，“一直忙碌，倒将此事给忘了；攸定尽早将金乌还于关将军。”

　　“金乌也能如此温顺听话？”曹操上上下下看着荀攸，仿佛在琢磨这般文弱之士究竟如何能如此举重若轻地驾驭一匹素来高傲暴烈的战马。端详了荀攸半天，他又扭头去看关羽。关羽骑在一匹普通的战马上，就跟在后面不远处；他左手握缰绳，右手提着长刀，但无论是姿势还是神色，都显得平静而轻松。曹操顿觉心下很是满足，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公达虽不擅弓马，却可驯猛兽啊！”

　　待终于到了延津南阪，曹操先让众人一路丢弃辎重，又将人马置于坡上，命全体下马待命，最后置十数哨兵于小山顶上观望袁军动向。耐心地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便有山顶哨兵来报道，“有五六百骑。”

　　“等着；有变再报。”

　　不到一刻钟，哨兵报道，“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顿了一顿，“似乎离此还有七八里。”

　　曹操扬了扬眉，说，“行了，莫再报来；再过片刻也差不多便能看见袁军。”

　　他话音落下也没多久，就隐隐约约听见马蹄声和脚步，沉闷仿佛地平线上的滚雷。曹操环顾四周，就只见众将士皆显得神色慌张。唯独关羽安静地坐在一旁，一只手搭在刀柄上，面色沉静，一丝不乱。马蹄声越来越近，听上去竟觉得有好几千骑。边上有一裨将忍不住劝道，“将军，敌骑多，不如直奔官渡，还保大营。”

　　曹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回应。又有一人似乎开口要劝，却突然听关羽冷哼了一声。那人愣了一愣，带着一丝害怕撇了关羽一眼，但仍是不安地劝道，“将军，吾等不足千骑；敌军甚多啊。”

　　周围又是好几声附和的劝阻。曹操觉得有些烦了，正想开口答话，却突然听见荀攸轻声喝道，“够了！”

　　“此所以饵敌，如何去之？”荀攸说。

　　声音轻却锋利如刀，威严自明；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众将士神色严肃，屏息凝神，不再显得慌张。便是曹操自己也突觉信心大增。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荀攸，忍不住微笑，再凑过去，拉住荀攸的手，紧紧一握。这时他们终于可以看见远方战马扬起的尘土，果然似乎有五六千骑。队伍中飘着一面“文”字大旗。

　　“今可上马，”有人劝道。

　　曹操仍是拉着荀攸的手，摇头说，“未也。”

　　有顷，但见骑兵越来越多，并且开始忙着拖拉道边的辎重，曹操忍不住一声长笑。“破敌便在当下！”他站起身来，令道，“上马！”

　　荀攸亦是站起身来，却牵着马匹几步迈到关羽面前。他也不行礼，只是将手中缰绳递到关羽面前，说，“关将军请上马！”

　　“赠人之物，岂有收还之理？”答话时，关羽已是翻上自己的战马。他直视荀攸，认真地说道，“更何况险情未过，荀军师请保重。”说完，他郑重抱拳，然后一提缰绳，纵马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