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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屋内回到平静,宿簌长叹了一口气,慢慢挪动身子躺下,被褥中暖意融融,但她先前睡了很久,此时毫无睡意。

      突然想起小时,长姐教她习剑时的模样。

      那时长姐将到二八年华,正是青葱少女,她手握长剑,娉娉袅袅,朗声喝道:“阿韫,看好了!”

      宿簌提着小木剑,认真地看着她。

      她的招式简单利落,剑意似水如刀,势若破竹,又如蛟龙出海,势不可当,随行的小侍女惊呼厉害。

      可宿簌眼花缭乱,看不懂。

      她翻遍宿家书阁,阅遍万书,连哪本书置于何处都记得一清二楚;她学了不知多少遍基础剑谱,宿家后山的每处木桩都有她的剑痕;她日日学剑,从早到晚,日日练,就为琢磨剑术。

      夙兴夜寐,囊萤映雪。

      可惜,资质平平就是资质平平。

      很多年之后,长姐游学归来,要看她舞剑。

      宿簌的剑气很稳,可很杂,长姐不过豆蔻年华便参悟剑意,宿簌年过二八仍未参透。

      不过片刻,长姐失望地摇头,说:“阿韫,你的剑气不纯。”

      突然间,又想起道长的那句话:“你的剑气,戾气太重。”

      好累啊,她可以不学剑吗?

      “爹,我学不会使剑,我可以不学剑吗?”

      那时几岁了,她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父亲的话。

      “宿簌,你道心如此不坚定,堪为大用?宿家历代为剑修,难道你想叛出宿家吗!”

      她不想,所以努力地学剑。

      长姐语重心长的话犹在耳畔,“阿韫,不过学剑罢了,只要你道心坚定,怎么会学不会呢?”

      也常有兄弟姐妹在练武场嘲笑她,不解她,问她为何不会使剑。

      无人愿教,无人陪伴,长夜漫漫,踽踽独行。

      许是自那时起,她时常梦见母亲,剑气中也带了戾气。

      也许天道酬勤,她道心不稳,不配修剑。

      去想这些做什么?她将路走得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能够修道,已许多凡人遥不可及之事,她只不过是妄想登上天梯却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宿簌辗转反侧,又是一宿难眠。

      时至寅时才将将睡去。

      辰时,日照高升,将积雪照的晶莹剔透。

      傅之恒今日穿着一身靛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黛蓝祥云锦带,半束发,玉冠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端的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一路走来引了许多客人的注意。

      他踱步走到宿簌房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响应,与小厮阿季对视一眼,大为震惊,“宿姑娘不会又中招了罢?那可恶的幻妖!小爷我非要杀它泄愤不可!竟几次三番祸害宿姑娘!”

      话音刚落,门就从里面慢慢打开了,宿簌穿戴整齐,正安静地看着傅之恒。

      傅之恒:“……”

      他讪笑,“宿姑娘,早啊,不知你身体恢复得如何?”

      宿簌也笑道:“多谢傅公子关心,好些了。”

      此后便无话可说,十分尴尬。

      傅之恒无所适从地乱咳几声,将手背在身后,眼睛四处乱瞟,悄悄挪步到了程知徽门前。

      宿簌抿唇轻笑。

      傅之恒手还未落在门上,门就开了,一身道袍的程知徽就站在门内,静静地看着傅之恒。

      傅之恒的手僵在空中,随后极为灵活地拍在程知徽的肩膀上,笑嘻嘻地为自己找回几分颜面:“道长,真巧啊!”

      程知徽毫不留情:“我听到了声响。”

      你、们、两、个!

      傅之恒笑嘻嘻地转身,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今日我们去茶楼看看罢,听说这种听书的地方故事很多,没准能找到一些关于夷陵之战的线索。”

      宿簌点了点头,“我昨日与程道长也是这么想的。”

      “咦?你们二人昨日还在谈论此事?”
      “是。”宿簌回答,然后将梦魇一事告知于他,只略去梦魇与宿府有关一事,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人知道。

      只是刚说完,宿簌脑海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但她没抓住。

      傅之恒一拍折扇,“那敢情好呀!这简单多了!既然不是修为高深的妖怪,凭着咱们几人,一定能把这个幻妖给揪出来!”

      宿簌谨慎道:“不过这只是程道长与我的猜测。”

      傅之恒大手一挥,“这有什么,有你与程道长,我一点也不慌,你们可比我靠谱多了!走走走,喝茶去咯!”

      宿簌心中叹气,不知该说什么。

      临走前,傅之恒对着小厮阿季吩咐道:“你就留在这替我们看着那幻境变化。”

      吩咐完,又转头对程知徽与宿簌二人解释道:“阿季从小与我一道修道,也能看见幻境,留他在这,与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宿簌微微颔首,“傅公子想得周全。”

      傅之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回答道:“都是家父教得好。我父亲从小就与我说,凡办事都得留个心眼,免得走到最后没了退路。我也觉得,像我这种缺心眼又不靠谱的,万万要遵循他的话来。”

      宿簌跨过门槛,回身对着傅之恒笑道:“傅公子并非缺心眼,不过是历经世事少罢了。”

      傅之恒摆手,“宿姑娘可就别安慰我啦!走走走,不说了,呆在这小客栈这么多天,可闷坏我了,咱赶紧去茶楼耍了!”

      宿簌边打趣地说“是是是,谨遵傅公子之言”,边转过身往外走。

      一行三人走出几丈远,宿簌垂眸看着脚下的路和荡开的裙摆,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她裹着厚重的大氅,怀中抱着汤婆子,前头两位男子有意无意地替她挡着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可她竟还是无端地感到入骨的冰冷。

      蓦然,宿簌回首,回望那矗立在不远处的客栈。

      许是年久失修,那客栈已宛如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颤颤巍巍地矗立在风雪间,岁月有痕,白驹过隙。

      门前的灯笼陈旧不堪,外纸已然泛黄,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即使那首诗仍可见落笔之人的遒劲有力,然而已失了原有的意气。

      再回头时,宿簌蓦地撞上程知徽的眼眸,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与她隔着三尺的距离,轻声问道:“发现了什么?”

      傅之恒毫不知情地回头冲他们二人大叫,“你俩快点儿,怎么不走呀?”

      宿簌朗声回答傅之恒:“来了!”

      随后对程知徽摇了摇头,迈了一大步与他并肩,说道:“没发现什么,我只是觉得那客栈年岁已久了。”

      程知徽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

      旎塘镇虽小而五脏俱全,茶楼也是有模有样。

      傅之恒大手一挥,慷慨解囊,带着两个人进了上好的雅间。

      宿簌轻轻落座,捧着汤婆子,洁白的脸几乎要陷进氅衣,待屋内炭火渐燃,才回暖几分。

      从上往下,可以看到楼中央坐着位身穿长衫的说书人。

      那老儿手捏一把折扇,手背身后,来了个悠长地咳嗽,又装作神秘,来回踱步,将步子踏得“响震天”,最后一开折扇,悠然宕开话语:“诸位观众老爷们,今个儿想听什么?”

      有人大叫:“上次没听完的,那百花仙子的旧闻!”

      又有人接话:“不要!这风啊月啊的不知听了多少回,你不腻歪,我还嫌腻歪呢!”

      此话一出,许多人附和。

      说书老头摇着那柄扇,虚空一指:“既然客官老爷们听腻了风花雪月,那今日就听夷陵之战!如何?”

      上回仅开了个头,来龙去脉尚未清晰,撇去风花雪月,也就这些百年糗事能引起百姓的兴趣。
      众人纷纷叫好。

      “诸位客官老爷们,你们可还记得数百年前那夷陵之战做了逃兵的沈将军?这沈将军当年在京城也是位妙人哇,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唇舌厮杀间不输任何谏官,可惜啊在战场上却做了纸上谈兵之人,临阵脱逃,让众人耻笑!”

      那老者抚了抚一撮白胡子,将扇一合,直指天边,来回一个踱步,叹息道:“可怜那数万我永朝战死疆场的士兵啊!”

      突然,他一开折扇,话锋一转,“不过当年的李氏如今的皇族出现了,力挽狂澜,带着援兵北上,剑指……”

      那老头摇头晃脑,“北夷!”

      “当年带兵的乃是如今岐王的祖先啊,饶勇善战,刀光铁影之间便夺回数座城池,其中一段时日便下榻此处,也就是百年前咱们的旎塘镇!”

      傅之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还有这段渊源……”

      宿簌指尖微动,来回摸索着手中的汤婆子,心中想,此时前因后果似乎已经明了了,可既然援兵已来,这幻妖怎会有如此大的怨恨?而且……

      这城池早已空了罢,幻境中分明已经没了活口了,即便单枪匹马,也是能夺下城池的了。可当年不是……

      不过是饭后闲谈罢了,还是不够准确。

      思索间,老者又讲了许多,宿簌回过神时听到了这一段:“……那可是势如破竹的!待战争告一段落,诸位猜,那些将军官爷们下榻咱镇哪里?”

      座下众人纷纷问是哪。

      老者大笑:“‘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当年可是亭台楼阁,歌舞水榭!”

      众人皆惊,识字的人立马猜了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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