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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章•心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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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富山城的山路上,绿意盎然,野草丛生。一名哼着小调,嘴里叼着一根草,做浪人打扮的男子出现在视野中。男子的左脸上有道手指般粗细,横跨眉眼直到下颚的蜈蚣般蜿蜒丑陋的疤痕,腮帮与下巴被乱糟糟的胡须淹没,教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从怀里摸出一串粉红色的玛瑙手链,男子对着阳光举起手链,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的笑声。那笑声虽然略带沙哑,但绝不会是男子应有的声音。
果不其然,微风吹开男子的罩袍,露出了斜插于腰间的虎澈。没错,男子正是易容变装之后的优子。
顺利完成谍报任务,临近回城,优子看上去心情很好。与阳菜分别明明仅有十天,却让优子感觉像是过了足足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虽然她很想时时刻刻守护在阳菜身边,但现实却不允许她那样做。邻近几个城池近期的异动使小嶋直正感到不安,于是将她频频派往各个城池,进行谍报调查。忍受了足足十天见不到阳菜的痛苦,优子总算出色完成了任务。
粉色的玛瑙在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讨人喜欢。优子想象着阳菜见到它的表情,一定很开心吧?说不定阳菜一激动,还会抱住自己……想着想着,优子不禁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久远河畔,河岸边生长着成片的樱树林。阳菜一袭樱色华服,坐在河边,不远处站着侍奉她的侍从与女仆。扭头看着久远河的下游方向,脸上不带任何表情,阳菜漆黑的眸子里,是不断向前缓缓流动的河水,直到尽头。动作轻柔地将手心里的粉色花瓣洒向河中,片片花瓣随着流水与思绪,渐渐飘远。
远远便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优子躲在树林中除去变装,脸上带着微笑,默默注视着她的公主,在她眼中散发着光芒的阳菜。
“殿下,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在脑海里预演了上万次的台词,如今却被别人抢先使用。优子眸色一沉,不甘与懊恼,甚至带着一丝愤恨,悄悄出现在她的眼中。
“夜风哥哥……”阳菜回头,看向刚才的声源——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她的未婚夫木下夜风。木下夜风这几年颇受小嶋直正重用,屡建战功的他已由侍大将升职为富山城最年轻的部将,可以说是小嶋直正的左膀右臂之一,这位“准女婿”可以说是将来继承小嶋家家业,成为富山城下任城主的不二人选。
“你们都退下吧。”夜风挥手示意,侍从与女仆们立刻领命退下。久远河畔,只剩下缓缓站起的阳菜,以及目光灼热、面带微笑的夜风。
“能平安回来,真的太好了呢。”阳菜勾起嘴角,恬静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疏离,宛如一朵绽放于画卷中的茶花,明明近在眼前,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让人永远无法靠近。
“嗯,殿下,这个送你,你看看喜不喜欢。”夜风从怀中摸出一串蓝色的猫眼石项链,紧盯着阳菜的双眸,一脸期盼。
“谢谢……不过这太名贵了,我不能收。”阳菜轻轻摇头,连伸手去接的意思都没有。远处的优子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切,侧耳倾听着随风传入耳内的,阳菜的声音。
“为什么?殿下你不喜欢吗?”握紧手中的项链,夜风紧张地追问着。他与阳菜相识已近五年,难道说五年的时间,他的诚心还不足以打动阳菜吗?
“不……我很喜欢,但是……”阳菜急急地解释着,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拒绝夜风的礼物。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小时候宠着自己的大哥哥,而是三个月后,将会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今早父亲向她提起这件事,不知为何,她竟没有感受到半点喜悦。脑海中出现的,也不是她的未婚夫,而是那个总是在她寂寞难过的时候耍宝逗她开心,总是找各种理由和花样变着法儿占她便宜,总是陪在她身边向她伸出援手,即使自己满身伤痕仍会朝她露出微笑的笨蛋优子。
“还是说,你已经讨厌我了……”夜风神色一暗,也难怪他会这么想,原本依赖着自己的小妹妹,这几年在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美丽动人的同时,竟变得越来越独立,与他越来越疏远,越来越让他看不懂、看不清。
“不,怎么会呢,我喜欢夜风哥哥,一直都喜欢,真的。”阳菜大声地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是对自己,也是对夜风。她没办法理清自己对优子的感情,那种,极有可能会让她永远失去优子的感情。
她,不敢赌。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明明知道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属于自己,可当优子亲耳听到那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出的“喜欢”,她还是被怒潮般涌向自己的绝望狠狠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半点声音,优子闭上眼,手指抚向面前的樱树,停顿片刻,转身离去。粗糙的树皮上,留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阳菜,你一定,一定会成为最美丽的新娘,我保证。”得到了阳菜的承诺,夜风激动得不能自已,他伸出手,将阳菜揽入怀中,紧抱着,仿佛像是要将她强行嵌入自己的生命里。
“抱歉,夜风哥哥,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阳菜突地挣脱出夜风那让人窒息的怀抱,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与倦意,轻轻皱眉。
“这样啊,那我送你回去吧。”稍微有些不快,但夜风并没有表现出来。“不用了,我让侍卫送我回去就好。”摇摇头,阳菜干脆地拒绝了夜风。
“可是阳菜……”心里的不安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夜风咬牙,他不懂,他搞不懂阳菜到底是怎么了!
“夜风哥哥,你回来,应该先去向父亲大人问好的。”阳菜神色平静,目光犹如一潭死水,不带半点波澜,“虽然你现在深受父亲大人的赏识与信任……但你该知道,人心,最是难测。”不再理会一脸讶异的夜风,阳菜挽起衣摆,径直离开。
人心难测,这话自是不假。富山城的某个角落里,黑暗中,回荡着低沉的男音:“这枚弃子,就拜托您了……”
一杯又一杯,一壶接一壶,打扮成浪人的优子独自坐在酒馆里,试图用酒精麻醉自己。这家酒馆没有名字,酒馆的主人常年在外云游,很少在酒馆中露面。得不到妥善经营,酒馆显得有些破败跟冷情。
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滑入手中的酒杯。优子仰起脖子,将混入眼泪的苦酒一饮而尽。“为什么……为什么……”优子不断重复着,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那个人,那个她不愿想不敢想的人。
“迦南,你说她这样喝下去,会不会死?”带着磁性的男音飘入耳朵,近在咫尺。
“废话,她再继续喝下去,撑都能撑死。”有些低沉,略带躁意的难辨男女的声音飘入另一边耳朵,惊醒了趴在桌上的优子。
“你们……是谁?”强忍晕眩,优子直起身子,手握在虎澈的刀柄上,皱眉努力寻找着双眼的焦距。
“人太多,拼个桌。”一身月白长袍,束着长发的男子一张笑面俊逸非常,气度举止隐隐带着一丝常人所没有的圣洁之气。
“跟这家伙一样。”另一位却是一身玄青长衫,深红色的长发分外惹眼。清秀立体的五官隐隐带着一丝邪魅,雌雄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