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面刻什么》莫道真

7、第七章 我不能触及的世界（1）

　　多半是因为不是休息日的缘故，商业街的人流量不算大，但一些打折商店，还是小吃街，绝对是人潮拥挤的重点。

　　游子辰也特意绕过了这些地方。

　　他绕了条小路，不算了冷清，但绝不热闹。街上几个小店。

　　明明是饭点附近，这里的几家餐饮却门客少得可怜，服务员也一脸懒散，看见路过的人就象征性吆喝几声，也不怪没什么生意。一家书店就夹在几家饭店中，也不怕被油烟熏了味儿，门口挂着几张广告海报，一条横幅，倒是有几个路人被吸引了视线，停住了脚步。

　　游子辰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很常见的夸张噱头——

　　【青涩的校园，雨后初露的甘雨，那棵树下我们许下的诺言……鬼才作家‘灰白钢笔’再接力作！带你体验酸甜的校园生活！】

　　游子辰几乎不用细想，都能猜到这种酸酸甜甜的青春文学的内容。

　　而那广告海报前也围着几个年轻学生，正盯着上面的字讨论着什么。

　　游子辰没有浪费时间的想法，从他们身后走过。

　　“‘灰白钢笔’……这个作者的名字似乎在哪看过？”其中一个女生迟疑着开口。她长得挺漂亮，刘海刚到眉前，没有遮住那双明亮的眼睛，头发乌黑亮直批洒在后背，额前的一些碎发被用一个缀着毛球的夹子别在耳边。也没什么过浓的妆容，一件体恤，一条裙子，给人一种干净明朗的感觉。若是在校园中，大约也是会被评为校花的人物。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女生大喊道，她挽着这个女生的手臂，“他写书有一两年了！在青春类小说里也算有点名气！不过……”

　　那女生顿了顿，往书店里探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确定了书店老板正在整理货架，没注意到这边够，才缩回了脖子，凑到之前那个女生耳边，小声说到：

　　“不过……宛月，我悄悄给你说……这个作者的名气好像不是什么正面的……”

　　“不是正面的？”那个被喊做‘宛月’的女生愣了愣，手不自觉摸向头上的发夹，这是她习惯性的一个动作。

　　“哈！你们在说‘灰白钢笔’吗！”和她们同路来的一个男生开了口，声音有些大，大有些卖弄的意思，“你们问我啊！我可知道他！”

　　“去去，什么时候你也看青春小说了？之前不是还一口一个‘哎呀，你们女生就是这样，喜欢看这些恋爱小说，不像我们，我们看的都是什么硬科技’之类之类的话。”刚刚凑过来说话的女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嘲讽，那阴阳怪气的模样和语调倒是模仿了个十成十。

　　“哈……哈哈……我有说过那样的话吗……”那男生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尝试着转移话题，“不过这个‘灰白钢笔’真的怪得很，他写的东西就没看见什么happy ending的，而且be也不是什么正常be，哪有在青春物语里面动不动就团灭的啊！”

　　“怪？能有你怪？”那女生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个很搞怪的表情，语气倒是十足十的严肃，“‘诶，你们女生就是喜欢看这些恋爱小说，不像我——’”

　　“我给你说认真的呢！”那男生气急，“我和你说这个作者，你说我干嘛！你有见过青春物语里面男主角杀女主，然后被女主反杀，结果女主才是……”

　　“‘诶，你们女生就是喜欢看这些恋爱小说，不像我——’”

　　“你真够了！”

　　“‘诶，你们女生——’”

　　“你快闭嘴！”

　　看着这两人斗嘴越来越凶，向宛月没忍住笑了起来。作为好友，她当然知道这两人什么情况。女生名叫韩小蕊，留着一头短发，性格外向开朗，那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是禹阳平，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进大学来她也没少看见两人打打闹闹的。

　　不过显然书店老板是看不下去这些打闹了，他停下整理货架的工作，朝外面大喊着：

　　“到底买不买啊！别在门口影响我的生意！”

　　“诶诶，来了来了！”禹阳平感觉喊着，率先迈步走进书店，不过他嘴上倒是没停，“不过除了我们，老板你哪还有生意啊……”

　　“禹！阳！平！”这话可没逃过书店老板的耳朵，他吹胡子瞪眼地。

　　韩小蕊也小步跑进了书店，赶在书店老板发威之前开口指着：

　　“禹阳平你怎么说话的？！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这么大声！”

　　“是是是，我错了……”

　　书店老板快被他们气死了：

　　“你们这些家伙！平时订书经常比别的班少一本，害得我还要联系货商来回退！这就算了！现在还跑到我店门口来撒野了！”

　　“诶，这事真的不能怪我们啊！”禹阳平叫屈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班有个人经常说休学吗……一会儿说要休噱，一会儿又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来学校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你们可使劲拿这借口糊弄我吧！”书店老板压根没听进去。

　　“哎呀，是真的啦……”韩小蕊帮着说话。

　　眼看着店里也要成了闹剧，向宛月摸了摸头上的发夹，笑着摇了摇头。她迈步，也正准备走进店里——

　　可动作却在那一瞬顿住了。

　　她猛地一个转头——

　　可除了空荡荡的街道，寥寥无几的几个陌生行人，压根没有什么其他事物出现在视野里。

　　“怎么了，宛月？”韩小蕊疑惑地问着，“你愣在原地干嘛？”

　　可向宛月皱着眉，依然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在脑中快速回忆着……

　　“怎么啦？”韩小蕊走到她面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她也什么不知道这空荡荡的大街有啥好看的。

　　“看见什么啦？”韩小蕊伸手在向宛月面前晃荡着，“回神啦！宛月！”

　　“我……”向宛月愣了愣，转回了头，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好像……看到游景白了……”

　　……她也并不确定。

　　“游景白？”韩小蕊表情有些奇怪，她手支着下巴回想着，“你在说什么傻话呢……那人不是已经办了休学了吗？嗯……我想想……我记得好像还是因为重病所以休学半年的……”

　　“游景白？你们怎么会谈到这个家伙？”禹阳平也走了过来，同样疑惑，“那家伙从入学后基本上都没见过人影，这么多年了，同班同学见过他面的一只手数得出来……”

　　“诶，你说刚才可能看到了他？”禹阳平也伸出脑袋往外打量着，同样无果。

　　他拍了拍韩小蕊的头，对着向宛月说着：

　　“多半看错了吧。那家伙都比得上校园十大灵异传说了，多半是没那么好偶遇的……安啦，也别管他了，我们出来不是为了一个多月后的校园祭吗！还是忙正事吧！”

　　韩小蕊没好气地把这人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拿开。

　　“你们校园祭跑我书店干什么？！”书店老板没想明白，依然吹胡子瞪眼地，“咋的？你们校园祭买书啊？”

　　“诶——我们这不是在拉校外赞助吗——”禹阳平拖长了声音。

　　“没有没有！去去去！滚出去！！”书店老板一听，赶紧挥手。

　　“别嘛！老板！我们什么关系——”韩小蕊也来了精神，她可没忘今天出来的主要任务。

　　“我们什么关系？！我和你们能有什么关系？！”书店老板开始撵人。

　　“别别别！你先听我说！我给您讲讲我们校园祭的计划！您入主，我们给您广告，保证您赚大钱！”韩小蕊赶紧说，她已经抢占了店里有板凳的地方，准备死耐着不走了。

　　“对对对！”禹阳平也凑了过来，他按着书店老板坐下，“我们可没什么仇没什么怨呢！您看，我们大学这两年多多支持您生意！你说的那个退书那些事也是无奈之举啊！您听到了吧，就是游景白，哎，他身子不好，所以我们联系他也难，所以也难确定具体人数，您多体谅体谅……来，您看那边，向宛月，我们的学生会副主席！她来给您说说我们这次的计划！”

　　向宛月也走了进来，她摸了摸头上的发夹，将刚才游景白的事抛至脑后。

　　她定了定神，这么开口说到：

　　“现在，我给您说说我们具体的策划……”

　　游子辰走得稍微有些急。多半是越来越靠近游景白的住所，他也觉得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得越快。

　　他没在路上停留太久，自然也没听到书店里这一插曲。

　　朝阳小区虽然之前发生了火灾，但现在因为修缮，也没有什么痕迹来。保安虽然更加戒备，但因为游子辰和游景白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也就把游子辰认成了游景白，让他进去了。

　　比起游子辰居住的公寓，游景白这公寓就正常得多了——

　　至少，在有电梯这一点上，游景白的公寓已经赢了太多。

　　在顺利拿到了游景白说的，藏在某个花坛，某棵树下，某个石头下的钥匙后，游子辰也走到了电梯里。

　　——如果忽略掉那只因为他在花坛里翻找钥匙而惊动的黑猫的话……

　　这猫就从花坛里跟着他了一路，甚至游子辰眼睁睁地看着它跟着自己走进电梯。

　　如果不是它一会儿对着自己呲牙，一会儿对着电梯的墙呲牙的话，游子辰还真可能把它当成游景白留下的看守钥匙的神兽……

　　——但看起来似乎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游子辰默默地想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情太明显，他看见这猫又冲着他呲牙，声音比之前更响。

　　但出于谨慎的角度，游子辰还是礼貌地开口问道：

　　“你去几层？”

　　说着，他伸手按下了13层。

　　B栋1304.

　　游景白提到过的自己的住所。

　　那猫依然在呲着牙，并没什么反应。

　　游子辰扫了一眼：

　　“哦对，你说不了人话。”

　　看了眼依然炸毛的猫，游子辰淡淡又接了一句：

　　“哦……可能也听不懂话。”

　　那黑猫依然没什么反应。

　　其实游子辰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他多半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然也不至于扯着一只猫试探……

　　他属实是病急乱投医了。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特殊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因为越来越近，思绪太乱，还是被猫吸引了注意……

　　游子辰也确实没注意到电梯门已经缓缓打开了……而在电梯门彻底打开时，他才注意到了动静……

　　只是已经为时尚晚了。

　　电梯门口站着的青年尴尬地看着游子辰，游子辰抱着黑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电梯里原本呲牙咧嘴的猫也转头看着电梯外。

　　很显然，这位准备赶电梯的青年，在电梯门口亲眼目睹了一个人挑衅一只猫的大半个过程。这一时间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他很快在游子辰和黑猫的双重凝视下败退下来，眼神游移，一手做作地摸着后脑勺，夸张地叫着：

　　“哎呀！我手机怎么忘在家里了哈哈哈哈！我得回去拿手机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状似正常地往一边的走廊走去。

　　“……”游子辰沉沉的目光最终被隔绝在厚厚的电梯门外。

　　等到电梯又一次开始动时，游子辰才看了眼显示楼层的数字。

　　——7层。

　　游子辰扫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也拜这人所赐，游子辰也不去骚扰黑猫了。整个电梯里面都安静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电梯里的空调制冷效率很高。

　　当“叮——”的一声，电梯抵达13层。游子辰率先走了出来，黑猫在踌躇一会儿后还是跟上。

　　明明是在大下午，从唯有的几扇窗户透进走廊的阳光却不见得丝毫温度。

　　游子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乱麻，各种杂乱的思绪……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想什么，就是浑浑噩噩，几乎毫无知觉地朝着1304的门前走去。

　　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扇门，他的思绪混乱也只因为这扇门。

　　似乎有些害怕，又似乎怀揣希望……

　　当他将钥匙插.入门锁，当他将手覆上门把手时……

　　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

　　浑身紧绷，紧张，揣揣不安……

　　他拉开了门。

　　而那电梯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无声无息，悄无声息……

　　而电梯里，屏幕发出了轻微的电流声后，上面显示楼层的红色数字逐渐模糊。

　　沙——沙——

　　声音越来越大。

　　那红色的数字也越来越模糊。

　　很快，屏幕就像是坏掉一边只剩下一片雪花白。

　　接着——

　　‘啪——’地一声。

　　屏幕黑了下去。

　　在长久的寂静后，屏幕似乎有了动静——渐渐似乎有光透来，有不一样的画面出现——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区域逐渐在屏幕里亮起，可依然模糊看不清是什——

　　不，那有什么在动！

　　疯狂的，浑浊的，幽深的——

　　那是一只眼睛！正透过按压在屏幕上的手指间的缝隙往外窥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