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不野无恙

1、初日

　　贺新词今天要去接季满洲，季满洲刚从国外转回来。
　　季满洲算是贺新词的竹马，从小一直到初一都是在一起的，初一下学期他出国了，不过高三他又转回来了。
　　贺新词回想着小时候和季满洲一起爬梨树，一起打梨花做梨花糕，想着想着他感觉季满洲跟没离开过一样，他们小时候玩的太好了。
　　机场内航班降落的提示音拉回贺新词的思绪。
　　贺新词有些好奇六年未见，季满洲是个什么样子。
　　他还未多想，便看见一个长腿黑衣的帅哥。
　　仔细一瞧，那就是季满洲。
　　他认出来的时候把自己都惊住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能一下子认出来季满洲。
　　毕竟六年未见，怎么说都会有变化。
　　季满洲似乎也一下子在人群中认出了贺新词，拉着行李就朝贺新词走来。
　　“季满洲？”
　　“贺新词？”
　　两人同时开口，相视一笑，默契还在。
　　“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不太行。”
　　“那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季满洲没回答，他转移了话题，不过贺新词也不是很在意，也许这是季满洲的秘密。
　　可是贺新词不理解，季满洲以前的所有事几乎他都知道，根本没有秘密可藏。
　　但是贺新词又不可能觍着脸问，只能作罢。
　　日落之前，季满洲到了贺新词的家。
　　今晚季父和贺父一起办了接风宴，两家关系是不错的，这次回国季父准备在国内发展蒙了不少贺父的照顾。
　　晚上，贺新词就得知季满洲要和他一起去同一个学校，算得上本地最好的高中了。
　　“季满洲，到时候在班里我罩着你。”
　　“哦？你成了大哥？”
　　“是啊，人都叫我词哥，来，叫声我听听，当做保护费。”
　　“还收保护费啊？”
　　“怎么可能，只是在你这，我得收。”
　　“不叫。”
　　“喂喂喂，不行，今晚必须叫一声，给我个面子。”
　　“是吗？”
　　“是啊，六年了，我就想让你叫一句词哥你都不同意，你好狠的心啊，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小时候对我那可是有求必应的。”
　　“有求必应？”
　　“嗯，小时候让你叫我哥，你可是一下子就答应的。”
　　“比我小两分钟的哥？”
　　“啧，别那么较真的嘛。”
　　“行，给你个面子，词哥。”
　　贺新词倒是被这么叫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因为季满洲的声音真的是在太好听了。
　　“咳，睡觉睡觉。”
　　“我睡这？”
　　贺新词感觉季满洲的表情有些僵硬。
　　“对，季叔叔那里还没搞好你的卧室，让你先在我家挤挤，也就一晚上，明天我俩都要住校的，所以我没让阿姨收拾，太麻烦了，我俩凑合一晚上。”
　　贺新词发现季满洲表情更僵硬了。
　　“咋了？你不乐意啊？我俩小时候不还穿过一条裤子吗？又不是没挤过一张床，你嫌弃我啊？”
　　“不是，没有，只是长久没和人同床，不习惯。”
　　“是吗？你怕是心里有鬼哦。”
　　“不是，别瞎想了，你先洗我先洗？”
　　“都行，那我先洗吧，我怕一会儿没等你洗完我就先睡了，睡意来的太早了。”
　　“好。”
　　趁着贺新词去洗，季满洲观察了一下贺新词的屋，其实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异。
　　多了的无非就是书，但却少了六年和季满洲的合照。
　　季满洲盯着书架上那张两人初一的合照。
　　季满洲端端正正的穿着校服，被旁边不好好穿校服的贺新词搂住脖子，且被迫被他摆了个比心，因为那个时候照照片的人是季妈妈和贺夫人。
　　季满洲看着笑得灿烂的贺新词，嘴唇也不禁上扬，贺新词是个小太阳。
　　贺新词一出浴室就看见季满洲在看那张合照。
　　“你在看照片啊，我觉得那张算是拍的最好的了，其它的无非都是我妈的抓拍，一点都不帅，诶，等明个，我们再拍一张怎么样？”
　　“好。”季满洲说。
　　“行了，你去洗吧，我去吹个头发，不然湿了很难受。”
　　“嗯。”
　　“嘿，哥先得给你去捂被窝，感动吗？”
　　“感动，词哥。”
　　“呦，挺上道啊。”
　　季满洲轻笑一声没说话，转身去浴室，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贺新词已经睡着了，而且和小时候一样爱踢被子。
　　小时候的季满洲可受了不少难，有的时候和贺新词挤一张床，每晚都因为贺新词爱踢被子而半夜被惊醒去拽被子给他们两个盖好。
　　季满洲没有用吹风机，怕惊醒贺新词，他在床旁擦干自己的头发，上床将被子盖好就像小时候一样，他抱着贺新词入睡，省的贺新词踢被子。
　　关了灯，季满洲却没有闭眼。
　　他在黑暗中看着怀里的人，任由自己的无端之念肆长。
　　最后，他只是喟叹一句。
　　“贺新词，我该怎么办？”
　　话语渐散，却没有入贺新词的梦。
　　翌日一早，贺新词醒来发现床边没有人就知道季满洲是已经起了，小时候就是，季满洲总是醒的比他早，他太能睡了，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事。
　　所以之前他不住校，贺夫人怕他睡过，不过这次季满洲回来后，贺夫人答应了，可能是知道季满洲能叫醒他吧。
　　更好的是，那寝室只有他和季满洲，因为其他寝室满了，刚好有间空的四人间，他和季满洲就住进去了。
　　一到学校，就有不少人和贺新词打招呼，除却认识他以外，也有旁边站个大帅哥的缘故。
　　“看，哥受欢迎吧。”
　　“嗯，受欢迎。”这是季满洲从小就知道的事，贺新词好像和谁都能打好交道，他就是中心，散发着吸引人的光。
　　一到高三6班，一经贺新词的介绍，班里人一下就将季满洲融了进去。
　　高三的少年是最纯洁的，他们热烈的心能够燃烧万物。
　　不出一天，季满洲就和班里人打成一片，当然，季满洲更多的是在了解贺新词。
　　初中的可能打听不到了，但是高中的他想全都知道。
　　“满洲啊，我跟你说，当时词哥特帅！一下子投了个三分，燃爆全场你懂吗？！整个体育场都沸腾了，全都是尖叫声！”
　　“嗯，可以想象的到。”季满洲浅笑。
　　季满洲偏头看了一眼睡觉的贺新词，将快要落地的衣服往上拉了拉，盖住贺新词皙白的脖子。贺新词也往暖和的衣服里缩了缩。
　　班里人都在看着，他们觉得季满洲太好了吧。
　　晚三铃一响，众人回头，季满洲轻轻戳了贺新词。
　　见他不醒，季满洲对着贺新词的耳朵说：“别睡了，阿词。”
　　贺新词醒了，因为他的耳朵真的很敏感。
　　“嗯，上课了？”
　　“上课了。”
　　“哦。”
　　贺新词还是有些睡迷糊的，他将背上的校服穿在身上却发现袖口长了一截，他这才清醒发现，这校服是季满洲的。
　　“啊，你的校服啊，谢谢了。”贺新词又将校服脱下，还给季满洲。
　　“不客气，毕竟你是词哥。”
　　贺新词想着，这梗怕是过不去了。
　　晚三结束，贺新词收拾好书包就和季满洲往寝室赶，他们还有一堆东西没收拾好呢。
　　两人进寝室，看着零零散散的东西四目相对，无奈笑了笑。
　　“有的忙活了。”
　　“没事，我干的快，我帮你弄剩下的。”
　　“这么好？有你也太棒了吧。”
　　最后果然贺新词一个人没干完，干了一半发现季满洲已经全部干完了，剩下一半他和季满洲一起弄的。
　　刚好干完活，寝室也熄灯了。
　　“好累啊。”
　　季满洲打开灯，浅黄色的光揉在贺新词的脸上。
　　“去洗洗睡吧。”
　　“行。”
　　开学第一天，平常地流过了时间的长河。
　　过了不知多久，不知怎的，班里人甚至全校人都知道了，新来的帅哥是贺新词的竹马，和贺新词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两人关系特别好。
　　季满洲在学校里第一天就火了，关注热度不亚于贺新词。
　　两人在校草争霸上不分上下。
　　最后因为只有一个位置，导致季满洲成了校草，贺新词成了校霸。
　　但根据论坛上贺新词的粉丝发言，校霸比校草更牛逼，因为校霸是校草的爸爸！
　　当贺新词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直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给季满洲看。
　　“看看看，6不6？”
　　“6的很。”季满洲只是浅笑。“别笑了，一会儿岔气了。”
　　“怎么可能。”贺新词刚说完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诶呦我去。”
　　“嘶。”
　　“摔哪了？疼不疼？”
　　“还……还行吧，扶我起来。”
　　还好是冬季，衣服穿的多，但是摔着的地方还是红了。
　　季满洲皱着眉，从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
　　贺新词大为震惊。
　　“我去，你哪来的？”
　　“家里带的。”
　　“啊？你怎么还有这习惯？”
　　“我妈教我的。”
　　提到季妈妈，两人皆是沉默。
　　季妈妈在季满洲高一的时候去世了。
　　因为癌症。
　　贺新词当时是贺夫人同他说的，但是因为是国外，贺新词没去，当时是贺父去的。
　　“那个，你在国外过得不好，是不是因为这个……啊？”贺新词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又顺着这个话题聊另外一个季满洲不想聊的事啊。
　　服了他自己。
　　“不是。”季满洲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
　　“哦。”
　　又是一阵沉寂。
　　寝室灯突然关了，黑暗中贺新词听到季满洲叹了口气。
　　他好像很累，贺新词想。
　　“你想知道？”
　　“啊，想……”但总感觉不太好。
　　“不后悔吗？”
　　“应该不吧。”贺新词的感觉更深了。
　　随后，他知道了。
　　他的唇上柔软而又有些冰凉的，是季满洲的唇。
　　季满洲用尽一腔勇气，只能换来一瞬的接触，将他六年不敢说出的心意染在贺新词的唇上。
　　一触即分，季满洲不敢多留，他甚至不敢听到贺新词的呼吸。
　　季满洲在黑暗中慢慢收拾好药箱，将它放回柜子里，出了寝室，留下贺新词一人坐在床边陷入沉思。
　　等季满洲回来后，他发现贺新词已经入了被窝。
　　季满洲抿着唇不语，他想自己还是越了界，不该让自己的妄念苦了贺新词。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了。
　　六年前，他躲避了。
　　两年前，他妈妈发现了，他妈妈让他面对，可是他仍是躲避。
　　现在，他好不容易选择面对，却发现他无计可施，他困在贺新词的万有引力里，生怕靠近触碰就炸成碎片，一无所剩。
　　季满洲慢慢爬上了床，动作很轻，不想吵醒贺新词。
　　但他没想到，贺新词没有睡着。
　　“季满洲。”
　　季满洲动作一僵。
　　“你喜欢我？”
　　“……”
　　“那种喜欢？”
　　“……”
　　“你因为这个六年前走的？”
　　“……别说了。”
　　“噗，你敢做，不让我说？”
　　季满洲不再回答，他确实没有权利这样做。
　　“你这样真的很像个懦夫，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如果六年前你这么做，我确实会这辈子都不理你，但是现在，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季满洲，给我思考的时间，给你也存个机会，行吗？”
　　“你……”
　　“别担心，很快就给你答复，不会吊着你。”
　　季满洲心里倒想着他吊着自己，别给自己答复，他怕听见自己不愿听见的答复。
　　“好。”他说。
　　季满洲的心意传达了，苦恼了贺新词很久。
　　贺新词这几天都没心思学习了，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最后选择了偷偷上网查询。
　　最后他看见了一条答复是这样说的：你可以和ta每天一起看粉红的日出，看嫣红的日落，就像看尽一生，你和ta朝朝暮暮一般，从晨曦到夕暮，从春暖到冬寒。
　　贺新词想了一下，觉得这样的画面似乎也不错。
　　这几天他回顾自己和季满洲的相处，从小到大，季满洲真的对他很好。
　　他不像他爸一样对他不管不顾，不像他妈一样对他严厉万分，他将他的真心托给了他，让他可以寻着路追着光。
　　他不用做社会上的贺家少爷，不用做外人眼里的乖孩子，他可以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贺新词觉得，这就够了，所以在周一一早，在季满洲叫他起来的时候，他顺手拽住季满洲的衣服，扯了扯。
　　“怎么了？”季满洲回身，弯下腰，看着还有些迷糊的贺新词。
　　“季满洲，我给你答复，我做你男朋友。”
　　贺新词其实还未完全清醒，但是一直没听到季满洲说话，他皱着眉睁开眼，看着挡着光的季满洲，刚想继续说话，季满洲开口了。
　　“男……男朋友？”
　　季满洲愣神没反应过来，等听见贺新词的笑声，他才回过神，他的小太阳答应了他，要做他男朋友。
　　季满洲低下头，亲在贺新词的额头上。
　　“阿词。”“男朋友。”
　　贺新词一一应下，随后推了一下季满洲。
　　“让我起来。”
　　“嗯，男朋友。”
　　“你傻了吧？”贺新词看着季满洲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嗯。”季满洲也笑着，轻轻拉起贺新词，将自己的手贴上贺新词的手，随后十指相扣，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不可多得的珍宝。
　　“干嘛啊，我要去洗漱。”
　　“好。”季满洲在床边站着，等着贺新词从床上下来，牵着他去了阳台卫生间。
　　等贺新词让他松手了，他才松开。
　　他回到屋内将东西都收拾好，等待着他的男朋友。
　　屋外的阳光洒入，落在他的身上，他之前从未察觉屋外的阳光原来这么温暖。
　　两人后来的相处模式其实并未有太大变化，但是不少细心的同学还是察觉了出来。
　　虽然在那个不被世俗允许的时代，但是两人的爱恋收到了世上最纯洁的对待与祝福。
　　后来在一次出游团建时，大家一致选择了慕鹊山，那里是著名的情侣旅游胜地，而且山上有一座庙，叫慕黎观，是很出名的月老庙，听说凡是在那里祈祷过的情侣，一生相爱，天长地久。
　　为此，班里同学都还被老班说教了一番，说高中谈恋爱，最终大部分都分手。让他们不要过于迷恋恋爱，耽误前程。
　　大家都信誓旦旦说他们没有谈恋爱老班才答应，当然作为谈恋爱的当事人季同学与贺同学没有表示，好在老班也信任他们两个，没有被细问，混了过去。
　　到了地点的少年们都感叹于宛如仙境般的慕鹊山。
　　烟云缭绕从山脚直至山顶，眼前是青松山涧泉，耳边充斥万鸟灵唱，闻着佳木香，踏着青苔石，他们欢声笑语。
　　他们在最美的时刻遇见了美丽，浪漫由此直达心尖。
　　慕黎观在半山腰，房屋并未有多奢华，只有青松枝搭入庙中，衬在一棵桃花树的周围，桃花越发娇艳，风轻起便吹乱了树上的红绳纸信，但最终趋于平静，红绳纸信宛如前样，似乎他们的爱永恒。
　　到了庙前，众人一哄而散，原地只留下了贺新词和季满洲。
　　两人都是耳朵红红的，相视一笑，牵着彼此的手入了庙，他们拜了神，写下彼此的名，挂在那棵意为爱情的桃树。
　　他们是不信神的，但此刻，他们希望神的存在，能够让他们彼此相度一生。
　　他们祈祷，将最炽热的喜欢放在树上。
　　在这个无人的地方，肆意绽放着他们的喜欢。
　　“季满洲，我喜欢你。”
　　“阿词，我喜欢你。”
　　两句话无需多说，匿在风中，吹向无尽远方。
　　两人出了观，找不到那些人了，原来他们早就到了山顶，准备看日落。
　　贺新词赶紧拉着季满洲往山顶赶，季满洲牵住贺新词的手往上走。
　　两人都想看看日落。
　　好在最后，两人赶上了。
　　最美的夕日映入他们的眼，带着嫣红的光染浸天云，美不胜收。
　　他们陪伴彼此看了人生第一次日落。
　　美好如他们。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