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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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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跑到北门城楼下的时候,满耳都充斥着震天的喊杀声。看到张文修等一众官吏都在那里,面露焦虑。
“大人!”张文修高声唤我。
“若采先生。”我走过去。
“大人,酉时末城外逃回来一个士兵,说留在外面的最后一个商队被胡人打劫了,还要来攻城,幸好城门关得及时。”
“嗯,求援了吗?”我搓手跺脚道。
“夏将军已经派兵求援了,可是陇州离其他的州县比较远,一来一回估计要三天。”张文修慌乱道。
“公子。”小乙过来握住我的双手,担忧地看着我,我对他笑笑。
我挥手叫一众官员跟着我,走到说话能听得清楚的地方,我高声道:“诸位同僚在此地帮不上什么忙,安抚百姓要紧,还有,召集人手多搜罗些石块运到城楼来。”
张文修醒悟过来,对着众人吩咐了几句,各自回去了。
“小乙,我们上城楼看看。”我提着青衫下摆快步走上阶梯。
“公子。“小乙拉着我,摇摇头。
“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小乙挤到我前面,伸手拉着我走上城楼,我心中一暖,越发冷静下来。
刚刚走上城楼,竟然看见已经有几个胡人爬了上来,更有一个挥刀向我砍来,小乙从旁边的尸体手中挑过长枪掷了过去。
“公子站着别动!”小乙松开我,抄起刚刚被他杀了的胡人的刀,和城楼上的士兵一起杀敌。
我担忧地看着小乙,生怕他有个闪失。
“小心!”耳边响起利箭破空的声音,有人拉了我一把,把我揽在怀里。一支羽箭深深插入我身旁的木柱,尾端颤动不止。
“你在这干什么!”这人在我耳边怒吼。
我惊魂甫定,看清楚是夏凌云,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却神色坚定。
“你受伤了。”我看着他右臂被箭划出的伤口,只差一点,恐怕他右臂就要废了,我满心愧疚。
“全身都是伤,这算什么。”夏凌云不在乎地看了右臂一眼。
“射那个青衣书生,他是陇州司马!”城楼下竟然有人用流利的汉话高声喊道。
“你快下去,我没空管你。”夏凌云推了我一把,提剑而去。
我虽然担心小乙,但是不敢再留下连累别人,站在城楼下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冲杀声一直没有停止,想了想,站在这里也没帮不上什么忙,刚想去找任青,就看见一大群人推着几十辆车过来。
“大人,我已经把民兵都召集起来,运了石块过来,后面还有。”灰头土脸的任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我行礼道。
“辛苦你了。”我心不在焉。
“大人,你听,喊杀声停了!”任青紧张道。
我一愣,随即跑上城楼,任青犹豫了一下,跟在我身后。
满地的尸体,有我们的士兵,也有胡人。城楼上到处有被烧过的痕迹,耳边全是粗重的喘息声和受伤士兵的呻吟。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不一会儿鞋子就被血浸湿了。
“小乙!”小乙正在和夏凌云说着什么,看见他平安无事,我松了一口气。
“公子!刚才夏将军说你差点中箭!”小乙跑过来,着急地上下看我。
“没事,”我一笑:“肩头的伤要紧吗?”
小乙也松了口气的样子,看了看自己肩膀的伤口:“我躲得快,只是被刀划了个浅伤口。”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的确没事才放下心来。
“夏将军,胡人今夜不打了吗?”我走到靠在城墙上闭目养神的夏凌云身边。
“恐怕不能,胡人已经冲上城墙三次了,再来一次,我们大概守不住,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等会儿就会有第四次。”夏凌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
我正色道:“夏将军,立刻把详细情形告诉我。”
夏凌云却不看我:“我会派三百士兵保护你,出城已经不可能了,你们就在陇州随意找个地方躲起来,想来胡人只是要抢劫,不会刻意要害你性命,等他们抢够了,援军来之前他们就会走的。”
我却听不明白:“为何你要派兵保护我?”
夏凌云垂下眼帘:“受人之托。”
我一愣,大概猜到了他是受何人所托。我一笑,振声道:“本官乃陇州司马,如今陇州有难,我一逃,老百姓就要大乱了。就是侥幸留得性命,将来朝廷也放不过我,夏将军就不要为我操心了。现在,本官命令你,告诉本官现在的情形。”
夏凌云抬眼看我,嘴角隐隐有了丝笑意,语气也轻松起来:“不知大人相询,是想知道什么?”
“这是胡人的哪个部落?”
“是扎布的二儿子阔阔的部落,”夏凌云动了动身体,好像是在舒展筋骨:“自从按照大人的计划对胡人部落挑拨离间以来,阔阔越来越受其他几个兄弟部落的排挤,地盘越来越小,想来是今年过冬的物资太少,才不得不来攻城抢劫。”
“他们不是抢劫了商队了吗?”
“大人,欲壑难填。”夏凌云淡淡看了我一眼。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刚才胡人里分明有人认识我,好像还是个汉人,那是谁?”
“不知道。”
这个问题多想无益,我又问:“他们有多少人?”
“我估计有一万左右,恐怕是阔阔的全部家底了。”
“我们还剩多少人?”
夏凌云苦笑一声:“原本就不足五千,我派了两千人去了南门,南门的胡人大概有四千,我们这里是两千士兵对六千胡人,现在除去受伤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了。”
我心底一寒。
“我是军人,死在这里死得其所,大人还是速速谋生路去吧。”
莫非只能等死?我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突然寒风一吹,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夜里很冷,城楼风又大,公子还是回去吧。”小乙劝我。
冷?我这才感觉到手脚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我双目一亮,转向任青道:“快快,你立刻叫民兵运水到城楼来,越多越好,什么容器都行,只要能装水!还有南门那边也这样吩咐下去!”
“大人?”任青疑惑地看着我。
我厉声道:“耽误了提头来见!”
任青立刻唯唯应下,快步跑下城楼。
“夏将军,依你看,胡人什么时候会再攻城?”
“快了,”夏凌云挑了挑下巴:“你看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夏凌云站直身子,拿起已经缺口的剑,对我说:“江大人快下去吧,能不能逃过是江大人的命了,总之不要死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就好,这样夏某也不算言而无信了。”
我笑着抬手拦住他,自己走到墙边,大声道:“本官乃陇州司马江湛,对面可是黄金家族的二王子殿下?”从没试过这么大声说话,我偷偷转过去咳嗽几声。
胡人队伍停止了动作,过了一会儿一人骑着马出来,慢慢离城楼近了些,喊话道:“正是尊贵的阔阔王子,江湛,你可是来投降的,是便快快打开城门!”
这人分明就是刚才叫人射杀我的人,仔细一看,竟是李秀。
我一时气愤:“李秀,枉你是受过教化的读书人,竟然不知廉耻投靠蛮夷,反过来加害自己的同胞!”
“江湛!你曾当众羞辱于我,今日我便加倍奉还与你!”李秀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我冷冷道:“鸾鸟尚且思念同类,不食不舞,你简直禽兽不如。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不与你这等下作之人说话,请王子殿下上前。”
李秀仰头笑道:“不必了,我说的话殿下听得进去几分。你若不是投降,我们可要继续攻城了,待你城破身死之时,我看你还如何巧舌如簧。”
这时胡人的队伍中有一匹白马稍稍出前,马上的人高声道:“怎么样,汉人的官,是不是要开城门?”
胡人的贵族大都会说汉话,这人的喊话虽然生硬,倒也流利。我大声回他:“这位想必就是王子殿下了,想要本官打开城门,本官可要提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答应你不杀你!”
我微微一笑,刚要喊话,任青气喘吁吁跑上来:“大人,水和石块都运过来了。”
我略微偏过头去:“够不够?”
“下官已经安排人继续送过来。”
“不够也没办法了。叫民兵都把这些搬上来,等会儿一起作战杀敌。快去准备。”
吩咐完任青,我继续喊道:“王子殿下立刻杀了您的谋士李秀,本官马上开门,如何?”
李秀脸色一变,看阔阔居然真的犹豫起来,马上策马返回,在阔阔耳边说了几句。我握紧拳头紧紧盯着他们。
“汉人果然狡猾,你分明不想投降。”阔阔怒吼一声,胡人立刻冲了上来。
夏凌云下令弓箭手放箭,可是我们不仅缺人,也缺兵器,箭也不多了。等胡人再靠近一些,我命令一些民兵投掷石块,另一些人把水顺着城墙浇下去。
天气很冷,水不一会儿就结成冰,有些胡人还没靠近城墙就滑倒了。我一时兴起,用力提了桶水倒下去,全浇在一个胡人身上,他立刻惨叫一声。我得意起来,看来谁都怕冷,不是只有我一个而已。
城墙上结了一层冰,胡人没办法再爬上来,只好退了回去。我看着他们退回,不放心地问身边的夏凌云:“夏将军,今夜他们还会攻城吗?”
夏凌云含笑看着我:“明天冰化之前,应该是不会了。”
我松了一口气,觉得很累,身体开始摇摇晃晃。
“公子,回去休息吧。”小乙扶住我,满眼担忧。
我笑着摆摆手:“只是过了今晚而已,明天早上冰就会化了。”
“是,我们士兵伤亡太大,没人没兵器,明天也是守不住的。”夏凌云压低声音道。
听见的几个人立刻陷入沉默。
我想了一会儿,对任青说:“任大人,你去告诉张文修大人,让他把百姓都叫到士兵操练的演练场来,我有话要说。”
任青走后,我对夏凌云苦笑道:“夏将军,可否借本官一匹马?再这样凭双腿跑来跑去,本官受不了。”
我让小乙骑马带着我去找陈鲁平。一进他的大宅子,里面灯火通明,只是走来走去的下人面有惊慌之色。我不多做客套,让管家直接带着我去找陈鲁平,走进他的居室,见他正披衣坐在桌前皱眉叹气。
“哈哈,忠直兄,睡不着?”我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觉得渴了,也递给小乙一杯。
“含章真有谢氏遗风,淡然荣辱不慌不忙啊。”陈鲁平苦笑着摇摇头。
“忠直兄,”我正色道:“小弟也不多做客套,小弟此来,是找你们几个商家借人来了。”
“嗯?”陈鲁平疑惑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们的商队都有上百的护卫,宅子这么大,护院肯定也不少,全借给我吧。”
“这……”陈鲁平有些犹疑。
“我知道,若是胡人进了城,这些人还可以保护忠直兄,但是到时候人人都是任人宰割,忠直兄不一定就能逃得了,不如把这些人借给小弟守城,只要城不破,忠直兄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否则,这偌大的家业没了或许事小,只怕丢了性命。”我快快说到。
陈鲁平一咬牙:“好。”
“忠直兄果然爽快,其他几个商家那里,就由忠直兄帮小弟去说吧,想来他们都不会拒绝。”我起身拱手道:“小弟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