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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祁川视角】失踪 ...

  •   尘埃落定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踏实,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这一路上我成了沉默的那个,李乔叫了辆车,直奔烤肉店。

      “祁川......”菜上齐,他主动拿起夹子翻动烤盘上的牛排,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也算完成心愿了,小卡片还我吧。”

      “啊?什么?”我直撇嘴,“不行,送人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这都是有讲究的懂不懂,比赛前只是借你暂用一下,用完一定要挂回去。”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给我逗笑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到底有什么开心事儿?比我一个赢了比赛的还要亢奋。”

      他没接茬,反倒是勾起嘴角笑笑:“这顿你请啊,我没钱了。”

      “好,我请。” 我郑重地点点头,“以后都我请......对了,明天元旦,你什么安排啊?”

      “我啊,我打算,去......”

      我抢话:“我陪你去!”

      “知道我要去哪儿吗?就说陪我。”

      “去哪儿都陪你!”我像个任性的小孩,“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吃饭。”他佯装嫌弃地扫我一眼,笑意却藏不住。

      次日一早出发,井湾东站下了火车,还要再坐三个小时大巴去县城,虽然对这种偏远地方提不起太大兴趣,但这次是陪李乔来的,只要他想去的地方,对我来说就很有意义。车上大多都是返乡的乘客,行李很多,过道都被占着不好下脚,我牵着李乔来到后排落坐,他靠窗,我挨着他。

      “那边有朋友或熟人吗?”

      “没有。”可能是长途颠簸有些疲倦,他缩在羽绒服里,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应着。

      “那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你还能记得吗?”

      “哪还有什么工作人员。”他打了个哈欠,“早拆了,后来建了个特殊学校,这都…有五六年了吧。”

      我笑了,戳戳他松软的袖筒,“都改得面目前非了,那你干嘛还要回来?”

      “那我还能去哪儿?”他笑了。

      “你别这么说!”李乔每次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倒是坦然,可我听着实在不是滋味儿。

      “好,以后不说了。”他合上眼睛,“小孩儿就是脆弱。”

      “嘶.......我说,我怎么觉得像是第一天认识你呢?嗯?”我侧过身子,眼含笑意地打量着身旁这个人。

      他头不抬眼不睁,面无表情地从袖子里伸出半只手,“你好,我李乔。”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

      我笑得实在有些大声,他嫌弃地把头侧过去,“......你真是不知道累啊。”

      “哼哼,那是。你睡一会儿,到站了我叫你。对了,你最近去医院取药了吗?”

      “取了,吃了,不然怎么睡不完的觉。”

      “嗯,不错不错~”我又没皮没脸地往他身边凑了凑。

      不一样,他真的变得很不一样,虽然无论那种样子的他我都好喜欢,但我最希望他能永远保持快乐的状态。

      大概是治疗真的起作用了吧,我在心里默默祈祷,日子能不能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啊,我的眼睛一分钟都不想从他身上挪开。

      下大巴后又乘了四五站公交,我们在学校的东门下了车。

      “这儿之前就是我住的那家福利院。”

      “咱们可以进去吗?”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朝里面看了看。

      “当然进不去,不过南边的围墙是栅栏,可以看到里面。”

      我随他绕到南门,隔着一圈围栏,我们边走边聊。

      “这个位置,原来好像是个锅炉房。”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哦对,这棵树也一直都在,不过这些也都是听学校保安说的,我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一边听着,我一边不由得开始想象,小时候的李乔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或许是个安静的孩子,但一定有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吧。如果有小朋友来和他玩,会一本正经地讲冷笑话也说不定,哈哈。

      “喏,你看那个地方好不好。”他把自己站着的位置让开给我,“你站在这儿,顺着那个旗杆往西看。”

      “往西?那个山头上的小亭子吗?那是什么?”

      “公墓啊。”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公墓?!我当是什么好风景!噫~瘆得慌!”我薅起他的胳膊就往远处走。

      到中午,在附近的小胡同里吃了碗刀削面,我吃光一碗,他才吃了一半不到,我嘬着瓶里的花生露,看他慢吞吞咀嚼。

      “这个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各有千秋。”他淡淡接一句。

      “那......非要选一个呢?”

      “我自己做的最好吃。”嗯,这个微笑有点欠揍。

      “嘁,你就嘴硬吧。”

      ......

      比赛后的这段日子,可能是我自毕业以来最轻松的时光。可一个月转眼就要过去,我还有什么理由能把他留住呢?

      再表白一次吗?

      这次,请不要再拒绝我了,李乔。

      ————————————————

      “我回来了!”

      今天中午队里有安排,没回家,于是下午我逃了俩小时,三点多就跑去菜市场拎了些鲜肉剁馅,说好晚上要吃饺子的。然而推开门的那一刻,家里似乎有过大范围打扫的痕迹,让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乔?”

      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无意中却瞟见手边的鞋柜空了一半,关上门,门背面的衣帽钩上,挂着那件串着红色球衣的钥匙。

      “出门了吗......”我把肉馅丢在鞋柜上,鞋子都没脱直接走进家,卧室门紧闭着,我敲了两声,等不及里面的回应然后直接推开。

      空的。

      除了那些家具什么都没了。

      里面空得让我发慌。

      “什么情况......”我感觉一口气哽住喉咙,被憋得胸口发闷。我冲进卫生间,没有,又返回去厨房,没有,最后只能六神无主地呆站在客厅。

      “手机,手机......”硬是愣了几秒钟,我才想起掏出手机打联系他,然而留给我的只是漫长的忙音,自动切断,再拨,再断。

      ——你去哪儿了?
      ——忙线未接听
      ——接一下电话!!
      ——你搬家了?东西呢?
      ——忙线未接听

      对话框里只有我发出的一条又一条消息,没有回复。

      钥匙都没带,他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我赶快给张思超拨了个电话。

      等待接听的几秒钟,我心乱如麻。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和李乔的交集少得可怜,就像现在,找不到他的第一时间,我甚至只能给张思超打电话。

      “喂,超哥,你快问问陈璐,李乔去没去学校。”

      “啥?李乔?不是……什么情况啊?陈璐在外地集训呢,怎么了?”

      “李乔不在家。”我把手机夹在颈窝,一边系鞋带一边讲话。

      “那不在就不在呗,你他妈......”

      “我找不到他了!李乔失踪了!”我抬高嗓门,直接喊了出来。

      “失踪了?什么鬼啊卧槽……是不是你弄错了,别特么神经兮兮的……”

      “别磨叽,快去问!”我心脏突突直跳,粗暴地压了电话,下楼叫车,直奔郊区。

      是不是都搬去他那个工作室了?这家伙怎么一声不吭的,趁着我不在的这一天搬走,明显是躲着我啊,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只能先安慰自己,见了面再说,一切等见了面再说。

      如果那些快乐都是你装出来的,那今后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了,李乔。

      我们好聚好散,我不会再逼你了。

      “那个…川儿,你先别激动啊。”电话打回来时,张思超的语气也有些忐忑, “陈璐刚问他们同学,说……说李乔上上周就从学校辞职了。”

      “上上周?元旦前?”我忽然想起比赛前在茶几上看到的工牌,十二月下旬,也许,他那时候就已经辞职了吧。

      所以他一直瞒着我。

      他早就打算好了。

      我举着手机沉默,听筒对面的张思超有些局促:“他还有可能去哪儿呢?说不定......”

      “我已经到郊区了。”我定定地站在那栋房子的门口,院门大敞着,装修工人正在吃晚饭,房东也在。

      房东说,上个月他租期一到就退租了,押金都没要。

      “你是来取那些画的吗?”房东有点尴尬,“他当时说都扔了就行,我看着还挺好,丢掉怪可惜的,就都卖了......要不,钱给你?”

      我摇摇头,再张口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虚:“他平常联系您,用的是哪个号码?”

      “就......157这个......”

      一样的号码。我借过房东手机,拨过去,可依旧无人接听。

      “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谢谢您。”

      ————————————————

      回到家,我发现张思超等在门口。他跟在我身后走进屋,我推门走进李乔那间空荡荡的卧室让张思超看。

      “这......你一回来就这样了?”

      我点点头,被欺骗的愤怒与不甘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我还是觉得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张思超喃喃。

      “那他行李呢?柜子里的鞋呢?电脑呢?枕头被子呢!都去哪儿了!”我疯了似地掀起床垫,朝张思超嚎啕,“他早就想走了!都是骗我的!他一直都在骗我!”

      “啧,你冷静点!他走......那他为什么现在才走啊?你比赛前那一个礼拜都不在家,他直接收拾收拾搬家不就完了吗!他骗你这一个月有什么意义呢?就为了照顾你心情不影响你比赛?他是菩萨呀!更何况......这没招没惹的,悄么声儿就搬走了也太不地道了吧,我虽然和他不熟吧,但......我不相信他能做出这种小气事儿......”

      我无心细听张思超分析,喊到精疲力竭后一边大口喘气,目光一边不安地在这个空荡荡的屋里游移。

      他收拾得真干净啊,我甚至连一点他住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你说,他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眼前这个情况,张思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怕连累你?然后悄悄走了?他不会遇到追债的人了吧....”

      张思超的话让我心里莫名不安,是那种没来由的慌乱。

      李乔有债务吗?他缺钱吗?怎么会......可是当初他把那么多钱都捐了......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足以让我脊背发凉。

      我回想起了那次打球后一起吃饭的场景,那时我们还不熟,寥寥几句对话我都印象深刻。

      我问他干嘛钱都捐了,万一将来会用呢。

      他声音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将来,过一天算一天。”

      在知道他有抑郁症之前,我可能只把那当作语气生硬的搪塞,但现在,那句话仿佛一颗沉寂许久后突然重新开始倒计时的炸弹悬在我心里。

      那道骇人的伤疤恍惚间又出现在我眼前,甚至淌出着汩汩鲜血......

      李乔,你别吓我好不好,你别吓我......

      你不是已经在变好了吗?

      不是应该都好起来了吗!

      我抖着手点开医院的公众号,给科室打去一个电话。

      “您好,我想预约复查,对,万教授的号,姓名是李乔,上次应该有复查记录吧......”

      “张思超......”挂掉电话,我的牙齿在打哆嗦,却怎么也无法把那个最坏的想法说出口。

      “怎么了?”

      “去派出所,我要报警......张思超,陪我去报警......”

      “祁川你疯了吧!你到底要干嘛?!”

      “李乔他有抑郁症,超哥......”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我双腿发软,“李乔有抑郁症!他根本没去复查过!他骗我!”

      我双脚失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地颤抖,“他......他工作也不要了,房子也腾空了……那些钱也都捐了,他是不是…你说李乔是不是……”

      张思超一时间也有些六神无主,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半分钟,蹲下来,用力吞了吞口水,“他……你别瞎想,李乔应该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吧……说不定就是他一时兴起,去旅游了?或者......”

      他不冲动,他才不冲动。他冷静地计划着一切,就是因为太冷静,才让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要去报警,张思超,我得报警!”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张思超犹豫了一下,“我陪你去。”

      ——————————————

      镇南街道派出所里,我丢了魂似的坐在的椅子上,机械性地反复按亮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

      “失踪人姓名、性别、年龄。”

      “李乔,木子李,乔....嗯,大桥的桥去掉木子旁......”张思超有点尴尬地看我一眼,“性别男,三十三......哎他是三十三岁吧?祁川你干嘛呢!过来呀!”

      我不死心地盯着手机屏幕,又发送出一条消息。

      27个未接电话,每隔十几分钟打一次,可是没有一次接通。

      “身份证号。”

      “......我...我不记得......啊那个......”我想起医院的电子就诊卡,赶忙翻找手机递过去。

      “什么关系?”

      “啊?”

      “失踪的人和你们什么关系?”

      “室友。”张思超见我半天说不上来一句,接着替我回答了,“那个......李乔是我们老师,就是那个省美院雕塑系的,他俩合租,今天突然......人没音儿了......”

      “失踪前有起过冲突吗?”警官记了几笔,抬头继续问询。

      “没有吧......说话呀祁川!你......你别哭啊......”

      “没关系,让他缓缓。”警官口气温和。

      “发现失踪的时间是几点钟?”

      “下午四点左右,我一进门,发现家里空了......我不知道他是几点离开的......”

      警官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九点四十。

      “按规定,未满二十四小时不予立案。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失踪了?”

      “我们联系学校,说他已经辞职了。他在郊区还有个住处,可我今天去的时候,房东正在往里搬东西,说他十二月底就把房子退了......连押金都没要,这不正常啊,他......我们昨天还一起吃饭的,我们......我们说好今天晚上一起包饺子吃的!他......”我想说的越多,越是语无伦次,眼泪又不由自主涌上来。

      “警察同志,他......他有抑郁症,我怕他......”我嘴唇发僵,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来。

      “嗯,理解。你刚才说他在郊区租过房子,地址说一下。”

      我报上地址,警官在电脑里翻找了一下,拨通一个电话,眼神示意我稍等一下。

      “喂,哎马哥,我是镇南派出所的小郝,方便帮我查一下你们辖区一个租户的身份信息吗?嗯.....嗯,可能是失踪,行,都发一下吧,现在直系亲属也联系不上,麻烦您了。”

      不一会儿信息传来,警官简单浏览了一下,发现李乔的户口落在辖区公共户上,也就是说,他目前再没任何能联系上的亲属。而根据身份证搜索铁路官网的购票记录,没有任何行程,再试着拨通他的号码,仍都是无人接听。

      派出所让我们先回去。

      一切只能等明天再说。

      我浑浑噩噩走出大门,站在原地。街道上偶尔有车从路灯下驶过,张思超在我身后,点了根烟。

      “你晚饭吃了没?”

      我摇摇头,被沉重的无力感拖拽着,我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

      “走,先垫一口去。”他上前拍了下我肩膀,“明天请个假,我陪你一起。”

      “不行。”我停下刚迈出的脚步,“他没带钥匙,他万一回家了呢?我再回去等等......”

      张思超叹了口气,“行,我叫外卖吧。”

      再次回到家是十点十五分,我们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无止尽地沉默着。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我猛地清醒过来,正要起身,张思超已经走到门口。

      是外卖啊。

      我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现在真的......什么都吃不下。

      “这么快就到了?”张思超嘀嘀咕咕地按下门把手,然而下一秒就愣在门口。

      “李......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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