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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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激动的人永远处于劣势，不分场合。
在陈玙漠然的注视下，祝栾的一腔怒气像气球一样，被他人的眼光烫破，泄了气四下乱窜。
他惶惶转头，眼睛聚焦到人群中面无表情的楚新音，仿佛找到了支撑自己的底气：“楚新音，你来说，我们刚才聊的好好的，是不是你这个前男友非要跳出来找事？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跟他吵起来？”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好戏一般等待楚新音的答复。
到现在为止，局面很清晰了，无非是现实生活里上演了一出俗套的英雄救美故事——祝栾私下对楚新音动手动脚，被陈玙路过救下，祝栾恼羞成怒，对陈玙纠缠不休。
但以楚新音一贯的“好脾气”，她不一定有勇气当众得罪祝栾。要是她态度含糊，场面说不定会更加精彩。
眼看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被祝栾拖下水，楚新音眼里的厌烦再也遮不住。
“那我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帮我骂他。”
同学会这边围观的人，眼里不约而同浮出戏谑的了然。
张寻讥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也不知道这种窝囊的女人哪里好，只会装乖巧可怜博取男人的同情，一点都比不上她。
祝栾脸上涌出得意之色，摆出让群众评评理的姿态，“你看我就……”
楚新音声音高了一些，“要不是他多管闲事，现在骂人的就是我了。脏话憋在肚子里，可真不痛快。”
祝栾愣在那脑子转了又转，才听懂她的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骂你。”
楚新音沉吟片刻，“祝栾，你有毛病吧？谁给你的脸，让你说那些恶心的话往我耳朵里灌的？我快吐了。你是不是以为在大城市工作几年你浑身镀了层金啊？摇摇手就有姑娘跟着你走？‘喜欢安分守己的女孩’，想得怎么那么美啊。才说了几句话就让我考虑你，还敢上手，我太想扇你了。”
祝栾面如土色，胸前起伏极大，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裂爆炸而亡。他的双眼被愤怒染红，眦目盯她，有想要动手的趋势。
真要动起手来，她恐怕会挨打，那群只看热闹的人不可能出手帮她。
源自内心的恐惧，让她双脚发软，但体面在她心里显然比安全更重要。
她继续道：“祝栾，同学一场，你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我本来不想让你这么难堪。最多私下把你骂醒，然后拒绝你，就这样收场。但我看你根本不想要人前的脸面，非要给我一个污名，我也就尊重你的意见了。”
场面一度安静，附近包间里的人听掉了筷子，清脆的响声在每个人的心里打滚。
祝栾猛地揪起她的领口，拳头未落便被陈玙从中间推开，一屁股跌到地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看着陈玙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他。
与陈玙同行的人从围观的人群里走出来，是一位低调打扮的中年男人，有些脸熟。
他将祝栾扶了起来，给了个台阶：“年轻人，现在是法治社会，是说理的地方。你不该闹得这么难看，我劝你回家冷静一下。”
祝栾从地上站稳身体，恶狠狠地瞪视楚新音和陈玙，活像抓包了一对狗男女的原配。
他可真有脸生气啊。
楚新音理都懒得理他。
中年人送走了祝栾，笑呵呵地挥散众人，“都吃饭去吧，光顾着看热闹，菜都凉了。”
有人认出了他，似乎想上前说话。被他使了眼色，老老实实和其他人一起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锦锦终于想起被卷入风暴的楚新音，从人群里冲出来小跑几步，将她拉了回去。
楚新音一路冷脸，回了包间，无视众人的打量，拿了包就走。谁也没有追上来。
她一边走，一边拢大衣。她开始后悔没穿那件暖和的棉服来，这些只会冷眼旁观的人，不配她用心打扮。
推开门，迎面袭来的冷风将她彻底卷入寒域。
“我就知道你会先走。”
楚新音抬头，对上陈玙天生高傲的双眼。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她径直走到马路边打车。
回家以后，她要好好跟涂书夏吐槽一下这群人。
今天都是什么人来着？
恶毒针对女。
普信下头男。
本该死了的前任。
置身事外的同学。
幸灾乐祸的看客。
陈玙拉住了她，“你不必离开，该丢脸的人不是你。”
楚新音立刻挣脱他的拉扯，像被什么脏东西缠身。“关你什么事？”
陈玙看着被她甩开的手，眼里黯了黯。
“我送你回家。”
他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马路对面的车灵敏地亮灯、鸣笛回应了他一下。
楚新音看了一眼他的车，灯光下的车标昂贵到刺伤小老百姓的眼睛。她故意笑了声，“大少爷屈尊来我这献什么殷勤？用不着。”
陈玙声音冷了几分，“楚新音。”
以前交往的时候，他只要这样一叫她的名字，她就会妥协。
但今夕是何年啊。
楚新音连白眼都不想翻，不值得。她专注等车。
寒风刺骨，似乎过去了十多分钟，一辆空的出租车也没从这条街上驶过。就算偶尔有一辆，也是车里已经有了乘客的。
这地方这么偏吗？她没用过打车软件，这次回去应该学习一下使用方法了。
楚新音冷得上牙磕下牙，心里生所有人的气。陈玙也不说话，并且没有按以往的作风，被人下了脸面立刻上车走人。他在一旁兀自低气压，像是无声的坚持。
同学会散场了，熟面孔三三两两走出来，都惊讶地打量着很久之前放言离席的楚新音。
班长景悦搭话：“怎么还没走呢？”
有人将景悦拉了回去，使眼色，看了看楚新音，又看了看陈玙。
张寻笑道：“班长，你可别坏了楚新音的好事。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得好好挽回一下人家吗？错过了这个，她那么高的眼光，可找不到合适的高枝了。”
楚新音决心此生与这些人诀别。
她灿笑着拉陈玙的手，他的手像被冰块裹住一样凉，冷得她雪上加霜。
“张寻，你说话真好听。说起攀高枝，你的确比不上我。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姓陈，往你知道的最厉害的那家猜。”
见张寻一点一点被惊惶爬上了脸，她抬头，笑意盈盈对陈玙，“你说开车送我，还开不开？”
坐进车里，似乎看出她冷得难受，他启动引擎将空调打开。
车子缓慢平稳地移动，摆正车身以后从容加速。
吹着逐渐温暖的空调，楚新音指挥道：“这条路过了红绿灯左拐。”
陈玙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她：“你变了。”
太久没说话，他声音有些低沉。在过去的楚新音心里，他的声音也是加分项。
楚新音木然地抱着手臂，道：“没办法，对付那种人，你只能用她的方式，讲道理她听不懂。不好意思啊，刚才脏了少爷您的手。”
陈玙轻咳一声，“没事。我的意思是，你比以前勇敢了。以后有这种情况，也可以找我帮忙。”
楚新音态度冷淡：“不用，这事我不会再做第二次，教人做人得罪人。我还是以前那样。只不过那些人都是以后不会再见到的人，所以才敢做得绝。我对于身边的人，依旧以和为贵。”
这话听着刺耳。她冷言冷语对他，因为他不是她“身边的人”。
陈玙的心仿佛被针扎过又坠入深海，他用力呼吸，才能缓解这种疼痛。
曾有一段时间，她对他言听计从，仿佛他是神明，她是信徒。他每次发现她，她都已经在笑意盎然地盯着他，然后张开手臂像企鹅一样跑过来，扑进他的怀抱。
因为她的依赖，他一直不知道她会那么狠心，小心翼翼经营的感情，被她毫无留恋说断就断。甚至过了这么多年，走不出来的人只有他。
“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车内寂静。路灯轮番照进车窗，拂过两人的面庞。
他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的无动于衷，让他怀疑起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话说出声。
楚新音今天涂了口红，中间吃了油性食物，擦过嘴，只剩一层薄薄的底色顽固地留在唇上。
此刻，那唇终是动了动，开口却是冷冰冰的一句，“左拐。”
陈玙内心如坠冰窟，向左动了方向盘，固执地重复，“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楚新音烦躁地皱眉，“所以呢？”
所以呢？
陈玙的退让在她冷漠至极的目光里像笑话一样。
她还要他怎样低头？
求她复合？
还是热烈地追求她？
短短几秒，他开始后悔抛弃了一切回到这个城市。她不值得。
陈玙余光瞥到侧边的小区，问她：“你住这？”
楚新音道：“再往前开。”
他不耐地加快了速度，却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大幅度地向他的方向靠近，然后回头，像是在车窗外看到了什么在意的东西。
楚新音急促道：“停车！停车！”
陈玙不悦地出了口气，将车靠向路边。
楚新音提前解了安全带，等车彻底停下以后，人一刻也不停地打开车门。
临走前，楚新音留给他最后一句话。
“不管怎么说，今天你帮了我的忙，谢了。”
关上车门，楚新音拢着大衣，左右看顾两侧的行车，抓住过道的时机，向路的对面跑去。
她本想过了这个路口再叫他停车，以免被他知道住址。
但是，刚刚在小区门口，她看见了涂书夏。
他穿着她给他买的一身衣服，坐在小区门口闲置的圆石墩上，凝望着远处，像是在等她。
楚新音跑到他面前，呼吸过重，说话不稳，“你……为什么不在家等着？在这多冷啊，这是风口，你注意点自己的身体，里面还有孩子呢。”
涂书夏脸上被冻得发红，想笑，却因为面皮僵硬而笑得缓慢，眼睛在夜里映着马路上的流光。
“在这等，就能早点见到你。”
楚新音鼻子一酸，朝他走近两步，连着他的胳膊一起抱在怀里，“对不起，我没有给你买夜宵。”
他从不会挣脱她，用不上手，就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我不饿，中午剩的饭被我热了一下，吃得很饱。”
楚新音眼泪掉了几滴，抱他抱得更紧，“我想回家。”
“走吧。”
“——楚新音。”
是陈玙的声音。
楚新音急忙擦了擦脸，回身，“你怎么还在这？”
陈玙脸色非常难看，“我在这，碍了你的事是吗？”
他在跟她说话，却盯着涂书夏，视线像挂了霜的刀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争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