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香味》尉迟衣澜

6、第 6 章

　　其实曲玉枝小时候是有练过剑的，她修剑的天赋也不低，灵根也好，那时候千林峰的峰主也不是明乐。

　　她向当时千剑宗的一个客卿学剑，那位门客自而立就在千剑宗中了，可谓天赋异禀，剑舞得潇洒，剑法也是锋芒逼人，后来他娶了位在游历时认识的散修，并生下了一个男孩，叫蔺云笙。

　　蔺云笙自小病弱，和曲玉枝同辈却比她大两岁，同辈的小孩子都在练剑的时候他总是在一旁看着，闭口不说话。曲玉枝和他玩得来，问过他为什么不一起练剑，他便说他自小灵根不好，金丹受损无法长时间储存灵力，不能练剑。

　　后来曲玉枝听说卦师可以知天命，逆天改命，就拉着蔺云笙一起偷偷的找了上一任千林峰的峰主易宵求他帮蔺云笙改命。

　　易宵给了她一枚铜钱，让她放在蔺云笙的衣袖里，后来她才知道，哪有什么改命，那叫做换命。

　　蔺云笙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连原本金丹的裂缝都缝合了，而他越好曲玉枝的身体就越差，后来当金丹中的灵气流出时她才缓缓的反应过来这一切。

　　两个人的变化外人都看在眼里，蔺云笙和他的父母知道真相后想去找易宵把命换回去，但在到千林峰时，易宵早已离开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后来出现的明乐，他也是卦师，找了一种方法平衡了曲玉枝和蔺云笙之间的命数，停止了改命，只是曲玉枝原本出现裂缝的金丹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明乐跟曲玉枝的父亲说可以把两人的金丹剖出然后换过来，双方都同意，只是当初刚想剖出却发现曲玉枝的金丹一旦离体就会开始消融，这件事又不了了之。

　　蔺云笙心里过意不去，想尽一切弥补曲玉枝，这些年在外游历之时，杀了不少妖兽，得到的丹元都拿回来给曲玉枝炼丹。

　　这便是所谓的以丹补丹，吸收妖兽的丹元用来弥补自身金丹的不足，是修真界每个修士都懂的事情，于是在长年累月的丹元累积下，曲玉枝便不似原来一般虚弱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她再也没有提起过练剑。

　　最开始是难以接受的，只是日子长了，就发现其实没法练剑也没什么，外人不知道内情，总是明里暗里的内涵她嘲讽她，有时候只是会有些怅然，但也觉得没什么。

　　她唯一不能接受的事蔺云笙那种每每回头望她是愧疚后悔的复杂神情，有时候他们两个一起喝酒，醉酒后的蔺云笙只是哭，不停的哭，还要曲玉枝来笑着安慰她。

　　“好啦，我又没事，现在也活蹦乱跳的，没练剑也没什么，我可以学卦术还有医术嘛，我告诉你，我现在制毒药可厉害了，没准以后趁你不注意还能把你放倒呢。”

　　后来，蔺云笙还是那么沉默寡言，只是他在曲玉枝被人嘲笑和闷闷不乐时总是能及时出现，他成了曲玉枝除了曲钦然以外的另外一个哥哥。

　　......

　　想到蔺云笙，曲玉枝不由得轻笑了一下，想起蔺云笙应该也来了九州秘境，这些年无论大大小小什么秘境他都会去，进去不是为了武功秘籍，而是为了给她找丹药奇草，曲玉枝想等到秘境结束再去找他。

　　她坐在地上发呆，手里还捧着一本几百年前的某位大能前辈留下来的武功秘籍，她翻开了书。

　　这里的书大多都晦涩难懂，毕竟前人的武功奥妙只有碰到有悟性的人才能懂，但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些天曲玉枝少说看了上千本这样的书，其中大多数都是看得似懂非懂的，等到读多了她也就慢慢的悟了其中的意思。

　　于是现在随手拿起一本书都能懂个大概。

　　所以，黎四棠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掐起了手指，指尖扫过半空，落下时手中便多了枚银币。曲玉枝将银币往空中一抛，手指飞速的扫过额头，眼中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落下时银币正面的刻花朝上，代表了心想事成，她不由得展颜，掩盖住了内心的一丝激动。

　　“可算是要回来了。”

　　黎四棠回到秘境时，手中多了一串珠子。

　　那串珠子通身泛着淡淡的琉璃色的光，但光不是那么显眼，淡淡的像是被乌云遮蔽的明月。

　　黎四棠告诉她这个珠子有汇聚灵气的功能，通俗点就是和金丹的作用差不多，储存灵气等到需要的时候再用。

　　黎四棠：“你没事就多带它晒晒太阳。”

　　曲玉枝：“？”

　　黎四棠：“多晒太阳它才能发光。”

　　曲玉枝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这个东西就像是夜光珠一样，吸收过阳光后就会在夜间发光。

　　她笑眯眯的面对着黎四棠：“谢谢上神。”

　　黎四棠偏过头去，没有应她，只是说：“你继续修炼吧，抓紧时间，秘境快关了。”

　　这里的书虽然多得几乎看不到尽头，但是曲钦然和曲玉枝兄妹看书的速度和领悟能力在不断提升，到最后几乎到了一目十行的地步，离开这个地方以及读完这些书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目的了，他们被书中的知识吸引着，探索了先辈留下来的智慧，而书架的书籍也逐渐的空了。

　　等到两个人同时站起来想要换一本书，却看到空荡荡的书架以及背后地上堆得满满高高的书，还有些懵。

　　曲玉枝下意识的看向了靠在门口的黎四棠，守门的巨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只有他一个人在那等他们。

　　曲玉枝愣着，就这样看着他，许久，她笑了起来。

　　她凑过去，笑嘻嘻的说：“上神，那天能捡到你真好。”

　　黎四棠睁开眼看着她：“为什么？”

　　曲玉枝眼神亮亮的：“因为你什么都会啊，你还会陪我出来，遇到危险时还会救我，如果......”

　　她点了点下巴，将最后一句话藏在心里。

　　如果你能永远陪着我就好了。

　　曲玉枝的心里闪过一个没由来的念头，要是她能飞升就好了，这样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找他了，只是这个想法只有一瞬，快到她没有抓住这个念头。

　　黎四棠听了她的话，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曲钦然伸了伸懒腰，边打哈欠边走过来，丝毫没有感觉两人的氛围有什么不对。

　　见这些日子黎四棠待在这，没干什么坏事，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心里看见他还是会不爽，但是也没什么好说了。

　　而且他确实挺强的。

　　学剑的修士都慕强，皮糙肉也厚，无惧那些受伤磕碰，他对黎四棠约架，虽然没有恶意但仍气势汹汹：“我们打一场！”

　　黎四棠面上毫无波澜，只是说：“你天赋高，不过现在还打不过我。”

　　曲钦然弯了弯嘴角，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恼怒，只是眼角扫过一丝邪气：“没事，就是单纯的打一架。”

　　“好。”

　　话出同时，落枫也亮剑，金色的纹路在剑上若隐若现，曲钦然看了黎四棠的剑心里十分羡慕，不用说，一代剑神的剑铸材必定十分珍贵。

　　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曲玉枝默默的出了门，免得被他们波及到。

　　出了门口，外头是曲玉枝熟悉的光景，她靠在一块石头旁，手里甩着一枝树上摘的梅花。

　　两个月了，已经入冬了。

　　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枝枝？”

　　曲玉枝回过头去，一个通身气质温润平和的人正看着她。

　　曲玉枝眼角多了几分笑意：“师兄。”

　　师兄称呼的便是蔺云笙。

　　蔺云笙见她一个人坐在地上，身边还有雪落下，皱着眉快步的走到她旁边，展开一身狐裘披风给她盖上。

　　嘴中还不忘嘱咐：“这天气这么冷，坐在地上一会裙子湿了着了凉怎么办！”

　　曲玉枝无所谓的说道：“又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风寒？”

　　蔺云笙叹了口气，摇着头：“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他把一个银色的储物戒放在曲玉枝的手心：“这次秘境的东西还挺多的，你回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用到的就尽管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传信给师兄，我去帮你找。”

　　曲玉枝沉默了一会：“师兄，我可能短期不会回千剑宗了。”

　　蔺云笙表情看起来很惊讶，但是他没有立刻问出口，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既然这样，有需要就联系师兄，遇到危险一定要跟我说，好么？”

　　尽管曲玉枝遇到什么事，也不可能劳烦师兄专门跑过来帮他处理的，但她仍旧点了点头，应声：“好。”

　　蔺云笙看着她：“枝枝在等人吗？”

　　曲玉枝：“我哥哥还有......一个朋友在传承里面还没出来。”

　　蔺云笙点头，对她说：“秘境就要关了，他们再不出来恐怕得永远困在这里了。”

　　曲玉枝一听就慌了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去叫他们。”

　　蔺云笙也想跟过去，但是想到曲玉枝刚刚说的朋友也在里面，能用这个称呼的，他大概是不认识，此时见面也有些唐突，等到出去以后自然还有数不清的时间可以见到，不急于这一时，于是跟曲玉枝道了别就先离开了秘境。

　　前脚刚走，后脚两人就打完出来了，虽然两人都没受什么伤，但看到一身凌乱的曲钦然，还是能够分析出两人的战况的。

　　曲钦然这输得真的是......情理之中。

　　不过看他这满脸兴奋，丝毫没有比试输了的挫败感，曲玉枝心里松了口气。

　　她笑盈盈的站起来：“走吧。”

　　在传承里转眼过了两个月，秋冬换季，而曲钦然的衣裳单薄，被外头的风一吹，立刻就开始打喷嚏。

　　黎四棠默默走向了曲玉枝。

　　曲钦然还没来得及问黎四棠，就看见曲玉枝身上的狐裘，不经头脑的喊。

　　“枝枝你好聪明，居然进秘境前就记得带上入冬的衣服。”

　　一句话，让曲玉枝瞬间尴尬。

　　她确实有买过件狐裘，而且是当时来辉棋禅院的时候和黎四棠一起买的，不过她进秘境前也没考虑过两个月内天气转变的情况，就把狐裘随手挂在房间里了。

　　而身上这一件，是蔺云笙的。

　　她和大师兄素来没有嫌隙，按着以往的相处模式，如果曲钦然私底下和她谈论这件事，她也许没有什么异样的情感。

　　但是此时这里有着第三个人。

　　——黎四棠。

　　曲玉枝莫名不想让他知道，只觉得此时身上的衣服十分烫手，恨不得藏起来。

　　尴尬、非常尴尬。

　　而曲钦然仿佛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小嘴继续不停的说着。

　　“这大衣看起来还蛮熟悉的，对了！之前蔺云笙那小子是不是......！”

　　话没说完，她就被曲玉枝掐了一把，曲玉枝压着想掐死他的怒火，咬牙道：“行了，快走吧，秘境快关了！”

　　说完拽着曲钦然就往出口狂奔。

　　黎四棠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慢慢的向出口走去。

　　秘境虽然不是比试，但还是很受禅院长老重视的，一出去就能看到辉棋禅院几个长老坐在凉亭中。

　　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甚至还有看书逗鸟的，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虽然说修仙的人不用睡觉也行，但是毕竟看了几个月的书，当时看完多精神抖擞，现在一出秘境就有多身心疲惫，曲玉枝甚至都觉得自己的眼睛酸痛得要瞎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揉了揉眼睛，抬头时猛地噎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已经不知道无声对视了多久了。

　　与其说是对视，不如算作凝视。

　　两个强者之间的对峙，总是散发着无形的气场。

　　明乐和黎四棠站在各自的对面，看着对方。

　　明乐的身后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萧世楠，笑着将手上的扇子开开合合，好像全然看不出此时的氛围。

　　曲玉枝看了一眼扇子，上面只有一轮明蓝色的圆月，是明乐的。

　　她的心里对明乐的身份其实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明乐，就是仙界的那位楼上仙——楼明乐，并与千剑宗老祖关系匪浅。

　　她的心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而且她此时也没打算和师父讨论他的身世，也不想知道对方一个上仙为什么要在人间伪装身份成为她的师父。

　　不过为了防止这两位“前辈”一会打起来，曲玉枝还是打算主动出击。

　　她上前一步，向明乐行礼：“......师父。”

　　“嗯。”明乐不似往日那般温柔的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曲玉枝洞察人心的能力这些年在千剑宗里耳熟目染，自然非比寻常，且明乐又是她的师父，几乎不用费什么心思便能看出对方的心情不好。

　　恐怕是两人在天界结下了什么梁子，曲玉枝不敢让他们接触太久，只能快速的转着脑子试图转移话题。

　　于是她扬着笑对着楼明乐：“师父有没有收到我上次送的糖人呀？”

　　她眼睛里像是藏着星光，是楼明乐以往熟悉的模样，他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表情的失常，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笑意，点头：“嗯。”

　　曲玉枝接着问下去：“师父可尝了？味道如何？”

　　楼明乐自然看得出她的意图，原本紧攥着的手也微微放松了下来，哭笑不得：“你倒不如自己去学学如何画糖画，上次印符峰的峰主还来和我抱怨你符箓画得太丑了想抓你去练习书画呢。”

　　曲玉枝想起印符峰峰主那张酷似老学究的脸和严肃的神态，早就头皮发麻，连忙推脱：“不不不......不必了，我觉得字画丑点倒没什么，只要符箓可以使用就行了！”

　　“再说了，我还要再去外头游个一年半载的，哪有时间去学这些？”

　　楼明乐温温和和的语气不减半分，语气却能算得上是咄咄逼人：“哦？那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把剑也一起学了。”

　　曲玉枝：“......”她能说她根本不想学吗？

　　他们之间的谈话，黎四棠只是听了一会就垂了眼眸，刺目阳光下没有半分光泽照入他的眼中。

　　楼明乐笑着看向了他，略点了点下巴：“说了这么多，怎么不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

　　曲玉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是徒儿在百蝶镇认识的一位道友，姓黎，曾在徒儿有难时出手相救，是徒儿的恩人。”

　　楼明乐眼波流转：“恩人吗？我还以为......”说到此，他似乎是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只是转了个话题：“话说当今这世间姓黎的修仙家族倒是不多了，那黎道友......”

　　本来沉默着的黎四棠突然接话：“一介散修罢了。”

　　楼明乐眼中多了丝笑意：“可惜了，若是早生上些年头，那时的昶离宗比现在还辉煌不少，他们那位老祖可是了不得呢，还与道友同姓，没准道友还能沾沾光呢。”

　　提到昶离宗和其老祖，曲玉枝的心头又开始紧张了起来，她不知道黎四棠来凡间是否有过易容，也不知道现在这张脸和他在天界时是否尽然相同。

　　但是楼明乐提到的昶离宗老祖，也就是天界的黎四棠，大概率不是无心之意，恐怕是他早已认出对方了。

　　其实双方没有装什么的必要，但是曲玉枝此时内心是不安的，她害怕自己的师父不再是师父了，害怕发现师父这么多年对她的好和指点都是有所图谋的。

　　人心并非匪石，她可以接受这一切，却不能接受在短时间内将这些悉数知晓。

　　有些事，不能等着一件件自动浮出表面，而该未雨绸缪，主动将这些事逐步破解而保证不会伤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