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香味》尉迟衣澜

3、第 3 章

　　即使昨晚喝了个半醉，隔天的曲玉枝依旧按着千剑宗平日练功的时辰清醒。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屋内的景象，舒了口气。

　　看来黎四棠还算仗义，昨晚没有直接把她丢在酒肆一个人走了。

　　她像往常一样盘坐在床榻上闭眼打坐运转灵气，便去找黎四棠吃早饭。

　　打开客房的门口，曲玉枝正思索着要去哪找黎四棠，便听见隔壁的房门传来动静，黎四棠从里头走了出来，和她四目相对。

　　“上神早啊。”曲玉枝笑着打了个招呼。

　　黎四棠动了动唇角，语气冷冰冰的：“不早了。”

　　今天的行动也在深夜，于是白天两人得了闲，便在周庄的大街小巷逛，曲玉枝不常下山，记忆里对江南的印象也仅仅存在于别人的描述。

　　这是她第一次来江南，按耐不住好奇买着买那，不多时手中便抱满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黎四棠看得嘴角微抽，最终大发慈心的帮她提了一些。

　　东兔西乌相逐，两人闲逛了一个下午，直到月亮升起时才回到客栈。

　　窗门大开，两人身穿黑色的夜行服便向马公子常去的那家青楼奔去。

　　“别说，我感觉有点刺激。”曲玉枝笑嘻嘻的说。

　　对于穿着一身黑衣，穿梭在大街小巷这种事，从小到大她都没做过，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她格外兴奋。

　　不多时便见着前方一处楼阁，艳红的灯笼挂于屋檐角，门窗敞开，里头的胭脂气味便随风扑来。

　　牌匾上写着南艳楼，就是马公子常来的那家。

　　身穿黑衣，两人便不可能明明晃晃的从正门进入，脚尖一点便都上了楼顶。

　　顶层都是本地达官显贵的娱乐场所，马员外在周庄也算是富户了，马公子自然也在本层。

　　摸索到马公子的大致位置，曲玉枝身形一翻便到了房门外。

　　贴着门板，便听见里头婉转娇媚的声音：“公子，香玉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你怎么才来，莫不是这些天被什么小妖精勾了魂？”

　　又有男子的声音响起，这便是两人在找的马公子了。

　　只听他抱怨：“别提了，你不知道那马老头子管得严，我可是趁他今天不在家才偷溜出来的。”说着，他咽了咽口水，手中不老实了起来。

　　屋内香玉的声音又响起：“公子......”突然，她喉咙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

　　曲玉枝闻声立刻夺门而入，香玉刚刚正要与马公子亲热，却见他鼻尖冒出了什么黑色的东西，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条遍体暗红色的蜈蚣爬了出来，一时受到了惊吓便将马公子推开，摔倒了地上。

　　曲玉枝也有些浑身发麻，修仙者眼中看到的和常人自然是不一样，曲玉枝看见的是马公子身上冒着通天的黑气，以及一团无脸的黑雾手握镰刀瞪着红色的眼睛盯着她。

　　这只嗜兽的魔气比其他嗜兽至少高上了几倍不止，流窜在民间的这些日子它的宿主绝对不止老叟家的孩子和马公子！

　　它身上的魔气强盛，修士不可能感觉不到，曲玉枝联想起马公子身边的两个修士，便心中一寒，前因后果在她的心中也大概明了。

　　作为一个修士居然饲养魔物，还驱使它伤害百姓。

　　曲玉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和嗜兽硬抗，祭出一个禁锢的法阵便退到一旁等着黎四棠来收拾。

　　只见刀光剑影之间，落枫掷出就和嗜兽的镰刀对上了。

　　落枫遍体流着金光，对着来势汹汹的镰刀却有种和它主人一般不紧不慢的气势，这是一种压倒性的优势。

　　翎光上神自然是不惧这种魔物的。

　　嗜兽见打不过，打算脱离宿主逃跑，通身的黑气更盛。

　　曲玉枝冷汗涔涔，加速了灵力的流转，加固了法阵。

　　她没发现，身后有剑光将至，对方出手无声无息，就连黎四棠也在最后一刻才发觉，手中的剑一松，便要把曲玉枝拉开原来的位置。

　　一时间，一阵流光大盛，将曲玉枝围住，黎四棠想去拉她的动作顿了顿，遂迅速出剑向刚刚出手的那人。

　　黑暗中响起了剑尖没入身体的声音，黎四棠手掌微动，落枫便又回到了手中，嗜兽趁着他们正对付那人之时逃跑了。

　　那人受伤了自然无法从黎四棠剑下逃走，血腥味从拐角处传来。

　　黎四棠提剑走了过去，曲玉枝也跟上。

　　那个人便是马公子身边的修士之一，功力不强，但剑修一般都比较强悍攻击力高。

　　曲玉枝想到这样一个资质平平武功一般的人刚刚都险些能伤了她，心中无奈的笑。

　　刚刚那阵保护着她的流光显然不是黎四棠所为，但是曲玉枝的脑海现在正被这个修士和马公子的事情占据，便没有深想。

　　黎四棠剑尖指向那名修士的脖颈，语气冰冷：“谁让你来的？”

　　那名修士见自己跑不了，边吐血边冷笑：“呵，你们敢坏我好事，怎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们！”

　　曲玉枝蹲在他的身前：“那只嗜兽是你培养出来的吧，提取魔物身上的修为为自己所用，别说还想得挺美的，但是这些魔物天生自带魔气，与你这一身灵气相斥，你养了它这么久，想必早就被反噬了不少次吧？”

　　说罢她站起身，脸上还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冰冷的。

　　“你让它去寄宿在不同的宿主身上吸收他们的欲望，我猜你少说也给它换过不少宿主了，从籍籍无名的弱势者到有不良嗜好的孩子，再到马公子这种纨绔子弟，显然，寻常的欲望已经满足不了嗜兽了是吧？那你说说，下一个宿主是谁，你么？”

　　李子晖打了个寒颤，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呵，与你何干？倒是你，千剑宗宗主之女，父亲是剑道高手，哥哥是青年才俊中的剑修天才，师从当今第一剑仙，却是个不修剑的废物，当真可笑。”

　　黎四棠看向他，仿佛看一个死人。

　　曲玉枝笑意更深，语气更是兴趣盎然：“你认识我？那你可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李子晖毫不留情的嘲笑，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不平：“你不过是个整日炼香喝酒的废物，真是平白浪费了这样天生的好资源，还有你那个好师父明乐，不过也是靠歪门邪道提升修为的，凭什么我不可以，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东西！”

　　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人骂过自己废物，曲玉枝早就不在意了，但是她的注意力却都在李子晖说明乐靠歪门邪道提升修为这句话上。

　　她的心头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既然知道我炼香，那肯定也知道，我除了炼香，还炼毒。”说罢，一阵□□自衣袖中飘出，尽数洒在李子晖的脸上。

　　屋内传来李子晖的惨叫，曲玉枝不去理会，看向刚刚已经晕过去的香玉还有马公子。

　　曲玉枝为他们探查一番，都没有什么大碍，马公子虽是嗜兽的宿主，不过嗜兽已经脱离他的身体了，除了虚弱些倒也没什么别的问题，调养上几天就没什么事了。

　　李子晖一个修士却靠魔气修炼，自然是天理难容，等到他被曲玉枝下毒痛苦惨叫过后，发现自己竟是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曲玉枝将他交给无涯山的巡视弟子，便没再过问了。

　　回到客栈的路上，黎四棠问她：“你就不怕他跟无涯山的人添油加醋说你师父？”

　　曲玉枝垂眸：“我刚刚给他下过毒了，他这辈子别想再说一个字。”

　　“你难道就不怀疑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吗？”

　　曲玉枝看着他，目光坚定：“不会。”

　　她的脸上没了笑意，让黎四棠看不清她的眼底藏着什么：“我相信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必有误会。”

　　黎四棠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两人便一路无言。

　　往后的半个月内，两个人再也没有听过或发现过和嗜兽有关的信息，天下之大，魔物又数不胜数，可藏匿的地方真是太多了，当嗜兽跑了，两人便不觉得能够那么轻易的找到它。

　　没了李子晖做掩护，嗜兽一旦寄存到宿主身上很容易便会被发觉然后被仙门抓获，嗜兽后面会如何，便和他们无关了。

　　于是这半个月内，曲玉枝游船赏景，哪里热闹往哪里凑，揽尽了周庄的景色，时不时还拉上了黎四棠一起去。

　　黎四棠不情不愿，曲玉枝便总打趣他：“你怎么比我爹那个老头子还不爱走动啊，难不成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修士神仙都这样？我听医药谷的弟子们说过，长期闷着不走动不晒阳光容易身子骨不好，打架容易骨折受伤。”

　　最终黎四棠被迫和曲玉枝一起去外头凑热闹晒太阳。

　　毕竟是酷暑时节，江南地区依山傍水也难消暑气，黎四棠头顶着毒辣的太阳，眼神如箭对着曲玉枝的背影。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曲玉枝便收到了来自她的亲爹，千剑宗宗主的来信，让她动身去比剑大会。

　　比剑大会开始时间还有八九天，设在了辉棋禅院内，为了表示对禅院的尊重和展示千剑宗的风采，到时自然不能用瞬行术，只能御剑过去。

　　于是必定要提前行动，还得去置办身正式的衣裳。

　　先前黎四棠提到了要去同里，两人到那里又走上了两天，便御剑动身去辉棋禅院了。

　　辉棋禅院在偏北的地带，此时才九月份，处于夏秋的交汇处，若是在南方自然是清爽凉快的，可是辉棋禅院所处的地方却仿佛冬天将至，对于还穿着轻薄衣裳的曲玉枝来说，一阵风刮过她牙关便开始打颤。

　　直到黎四棠看不下去了，将外衣丢给边御剑边发抖的曲玉枝，咬牙道：“今晚找个镇上歇息，然后立刻去裁衣店订件冬衣！”

　　其实曲玉枝原先想着忍一忍，一口气御剑到辉棋禅院再去买衣服，但是此时黎四棠把外衣给她穿了，他自己本身穿的也很薄，肯定也冷。

　　想到这，曲玉枝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修仙界的地图，找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落脚。

　　两人在客栈订好房间后，在伙计的指引下到了当地的裁衣阁。

　　日暮时分，老板娘见没生意，便想着打烊了，准备叫店里的伙计收拾，就见一个黑衣男子和黄衣女子走入了店里，忙叫伙计去迎客。

　　伙计：“两位客官要买什么衣服呢？”

　　曲玉枝觉得刚刚黎四棠把外衣借给她穿，觉得不好意思，小声问：“上神，你要什么样的，直接跟他说，我不差钱。”

　　黎四棠看了她一眼，转头跟伙计说：“黑色，暖和就行。”

　　曲玉枝看他要求这么低，一看就是平日很少买衣服的，决定帮他好好挑一件好看的。

　　伙计将衣服拿到黎四棠手中，让他试穿合不合身，眼见黎四棠持剑就要走入换衣室，曲玉枝想着哪有人换衣服还拿着剑，忙拉住他，不曾想握住了黎四棠的手，冰冷得不似活人。

　　黎四棠一个剑修，无论飞升前后都三天两头与人约架，无时无刻戒备心都是极强的，曲玉枝这一碰，便使对方握住剑的手紧了些，若不是立刻反应过来，恐怕此时已经出剑了。

　　曲玉枝心中暗叹：剑修，果然恐怖如斯，像她师父那般无论对谁都和善的剑修实在是难得。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上神，你拿着剑怎么换衣服？”

　　黎四棠听完，沉默了片刻，将落枫扔到她手中便去换衣室了。

　　曲玉枝垂眸思索，想到刚刚碰到黎四棠的手时那么冷，和老板娘说了什么就抱着剑便走向了门外。

　　于是黎四棠从换衣室一出来，手中便迅速被塞了一个暖炉，炉中点着淡淡的花香，不呛人，清淡好闻。

　　翎光上神手中抱着暖炉，一身合衬的黑色鎏金服站在那里，没有表情，看着却有些莫名的呆。

　　曲玉枝笑眯眯的说：“剑我帮你拿着，你帮我拿着暖炉吧。”

　　谁知黎四棠搬出了刚刚她的话：“......你拿着剑怎么换衣服？”

　　曲玉枝：“......”她无语片刻，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发现手中抱着的落枫不停的缩小，最后成了黑色的耳钉状。

　　她看向了黎四棠的耳垂，干干净净，连应该耳洞都没有。

　　黎四棠：“不是说要帮我拿剑？”即使此时拿着暖炉淡化了平时的冷肃，但是曲玉枝莫名觉得如果自己不帮他拿下一秒就会被他打趴。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她以前见有女修打耳洞挂耳饰，心中好奇，便也去试试，结果刚打了一个痛的想打滚，于是怎么说也不肯打另一个了。

　　不过她倒是挺少戴，毕竟很少有人卖单边的耳饰。

　　看着此时缩小成耳钉状的落枫，曲玉枝心下了然，将落枫挂在了耳垂上。

　　戴完她便去挑衣服，她挑了一套月白色的和一件黛蓝色的衣服，这家裁衣店似乎很喜欢在交领处边缘加上一线鎏金，不过曲玉枝觉得还不错，很好看。

　　于是她蹬着脚问黎四棠：“上神觉得哪件好看？”

　　黎四棠：“白色那件。”

　　曲玉枝笑意更深：“好。”

　　除了衣服，曲玉枝还买了两件狐裘大衣，想着冷的时候可以穿。

　　老板娘自认自己这家店是镇上最好的裁衣阁，但是价格明显是比别处高上不少的，等两人走远，她才说出自己内心的疑惑：“奇怪了。”

　　伙计：“怎么奇怪？”

　　老板娘已经四旬出头，裁衣阁是从祖上就留存下来的，至今几百年的历史，她小的时候跟在父母身边，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这两人通身的气派不像是一般的修仙者，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哪曾见过他们。

　　“算了，想必是我看错了。”那两人若是还在，也不会几十年还这么年轻。

　　两人一路慢悠悠的御剑终于在比剑大会开始的前两天才到辉棋禅院。

　　辉棋禅院在如今修仙界的地位非同一般，门内弟子清净无为，修为算不上最好，却有着一张尖锐擅辩的嘴。

　　曲玉枝平时最是头疼这些张嘴便能同人讲一堆大道理的人，心中虽不愿来这，但还是忍住了。

　　她拿着请帖，禅院的弟子便将他们引到禅院内的客房。

　　“明日是比剑大会的开幕式，两位贵客请务必及时到达禅院参加。”

　　比剑大会慎重，开始的前一天便要举行开幕，这也是修仙界的一大传统了。

　　曲玉枝向对方微微行了个礼，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迟到，那名弟子才走了。

　　黎四棠全程就当个旁观者，手中还抱着曲玉枝在小镇里买来的暖炉，眯着眼看她。

　　曲玉枝心中摇了摇头，辉棋禅院重礼，刚才那名弟子虽没和黎四棠说话，却眼神看了他好几眼，眼中的斥责让人忽视都难。

　　不过想到这位上神随心所欲的性格，曲玉枝又问他：“所以上神明天打算去参加开幕式吗？”

　　黎四棠扯了扯嘴角：“去啊，为什么不去，你不是已经跟他说你一定会去的吗？”

　　曲玉枝没想太多，对他说：“好，那上神先去休息吧，明天可能要起早点。”

　　黎四棠打开客房，听到她这句话，转头看向她：“明天人多，别叫我上神了。”

　　曲玉枝知道他暂且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打算。

　　“那叫什么？黎兄？”

　　黎四棠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更加奇怪，但还是道：“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