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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日快乐 ...

  •   鹤蝶显然不知道如何描述地点,他和我一直通着电话,我找到标志物然后说我面向的方位,他跟我说要往哪儿走。总之是艰难地到达他们所处位置时天已经全黑了,看时间是九点半。
      黑川伊佐那被挪到小巷中的路灯下,鹤蝶跪坐在旁边的阴影处,紧紧拉着黑川伊佐那的手。伊佐那的脸被灯光直照着,银白色的头发被血污凝成一绺一绺的,乱七八糟地翘起来、有的黏在脸上。我蹲在他旁边检查他的伤势,鹤蝶告诉我他前段时间还勉强保持着清醒,只是身体不能动,知道鹤蝶给我打电话之后就直接昏过去了。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他也确实处于一种该昏迷的状态。他的头部被人着重殴打过,透过头发窥见底下狰狞的伤口,血流满了半边脸,眼眶青紫地浮肿起来,前些日子的淤青叠加上现在的伤痕让他嘴角破了一大块。我的视线往地面乱瞟着捕捉到几块碎裂的砖头,心想着这大概是凶器,然后把黑川伊佐那的衣服向上拉,露出腹部和胸膛来。
      我把他整个人拖到灯光下,让他倚着路灯杆。就算他的皮肤是深褐色我也能看到他腹部上的拳印,指节深陷进皮肤之后留下的深色瘀血让皮肤保持着一个凹陷的弧度,而黑川伊佐那的手指一如既往地到处都是破损。他的左小臂蹭掉一大片皮,整个人灰扑扑脏兮兮的,应该是俯在地上被人给揍了、又拽着他领子起来殴打头部。
      我一边给黑川伊佐那检查伤口一边问鹤蝶是怎么回事。鹤蝶一开始和我讲话磕磕巴巴的,后来应该是太紧张了,反而又快速地不间断地对我唠叨起来。
      围殴伊佐那的是他前段时间打的不良团体。伊佐那先前就和他们结过仇,前段日子又揍了他们一顿,可以说是新仇旧恨一块儿来了。于是高中生不良们玩儿阴的,以一对一的名头把黑川伊佐那叫过来,最后出来十几个人把黑川伊佐那摁地上了。
      黑川伊佐那毫无疑问在打架方面有很强的天赋和经验,但是也打不过十几个抱团的。他们要羞辱他叫他跪下道歉,黑川伊佐那被拽着领子,死死盯着对方头目,好不容易把他的脸彻底印在脑子里、伊佐那朝他吐了唾沫,于是就变成这样了。
      我的鞋子在地面磨了两下,才注意到这一片地面都是深色的血迹和干涸的呕吐物。鹤蝶说伊佐那和他两个人就在这儿被打了,然后被扔到垃圾堆里。鹤蝶伤得轻一些,缓了一会儿勉强能动,就摸了伊佐那的手机联系我,然后把他挪到灯底下。
      我拽着黑川伊佐那的胳膊试图把它们挪到肩膀上,突然庆幸起他又瘦又矮,就算昏迷过去也是能背起来的程度。我叫鹤蝶过来帮我一把,鹤蝶想站起来、又踉跄着猛地往墙上歪去,最终扶着墙站起来,把黑川伊佐那挪到我背上,我托着他的大腿,把他整个儿背起来。
      我借着光眯着眼看鹤蝶的状态,他穿着长袖长裤看不太出来,但是头和脸没什么事。注意到我的视线,鹤蝶撸起袖子和裤腿来叫我看,我注意到鹤蝶的左小腿整个儿被尖锐物品划破了,血痂像虫子似的蜿蜒地附在皮肤上。
      鹤蝶问我要把伊佐那送到哪里去。
      我说:“肯定得去医院,我一个人给你们治不好的。”
      鹤蝶扶着墙,一只脚蹦着,另一只脚鞋尖蹭着地面,我听到鞋底和地面摩擦时发出的嘈杂的声音。
      鹤蝶说:“可是我们没有钱。”
      我得背着伊佐那,没有闲手去摸鹤蝶的头,于是我只好把伊佐那背得更靠上一点儿,我说:“我有钱,我钱老多了。”
      鹤蝶低着头走在我旁边,我叫他没有东西扶的时候就扶着我,他不愿意,只是闷着头伸直了腿跟在我后面。对于横滨,鹤蝶比我熟悉得多,他给我指路去正规医院,他走的慢,我也走得慢一些,和他保持着肩比肩的距离。
      一路很沉默。我咀嚼着鹤蝶叫我来时说的话。
      “为什么不敢回福利院?”我问他。
      鹤蝶纠结地把袖子撸下去又撸上来,明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差不多三分钟,在我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会被骂,还会被关小黑屋。福利院的大人们生起气来很可怕。”
      他又嘟囔起来:“虽然今天夜不归宿也会被骂得很惨……”
      我想了想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最终还是选择用人脉和钞能力。
      “没事。我会和福利院那边解释的,保证你们回去不受罚。”我终于看到医院的大门,“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
      鹤蝶下意识要握我的手,在快要摸到我的手指之后猛地把手缩回去。在踏进医院大门时明显感觉到黑川伊佐那动了一下,但是我小声呼唤他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他仍然把头毫无生机地、沉重地垂在我的颈窝,只有浅浅的呼吸提醒我他还活着。
      我直接去给他俩挂急诊,把两人安顿在病房里就和医生进行一些交接工作。鹤蝶一沾到床铺就再也起不来,经过一段时间行走之后他的伤显得更可怖,血染红了裤腿,黑川伊佐那头上的伤口需要缝合,我只好又跟着推担架的护士去应急手术室,然而另一边的鹤蝶也需要处理他的腿,我恨不能分身,鹤蝶坐在床上,半边裤子挽到膝盖以上,歪着身子遮住他受伤的位置。
      他对我说:“姐姐,我没事的,你去找伊佐那吧,你去呀。”
      我说:“可是你也需要人看着。”
      鹤蝶似乎总是下意识在我面前遮住任何他不完美的地方,医生坐在他对面准备检查他的腿,鹤蝶又开始催我去盯着黑川伊佐那。
      “我又不会哭又不会闹。”鹤蝶说着朝我勾勾手指,叫我的脸凑近他,鹤蝶猛地凑近我,啾地一声吻了我的脸颊。
      鹤蝶脸红起来很明显,他笑得略傻,脸颊和鼻尖都红扑扑的:“好啦,姐姐去看着伊佐那吧。”
      【鹤蝶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63】
      好萌啊!我一瞬间感觉萌到心底,萌彻心扉,于是斗志昂扬地去处理伊佐那的事。伊佐那还是没醒,紧紧闭着眼,看上去简直虚弱拉满,我又叫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死死闭着眼。
      看着黑川伊佐那被推进手术室,在门口待了一会儿,我又回去守着鹤蝶。鹤蝶那边结束的很快,我回去时他已经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愣,他的腿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鹤蝶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不哭不闹、只是眼眶有点儿红,他拽着我的手指朝我笑,抽着脸上的红肿,又摆出严肃的表情。
      “伊佐那怎么样?”
      “没醒。”我给他盖上薄被子,掖了掖被角,“倒是活的挺好的,没大事,在缝合呢。”
      鹤蝶愣愣地点头,然后手摸上自己的创口,垂着眼小心翼翼地说他刚才也缝合了伤口,我问他疼吗?手顺着他的手去抚摸他被缠绕得严严实实、有点坚硬的小腿。鹤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小声地说:“还是有点疼的。”
      似乎是因为神经太紧张加上一直没能好好休息,鹤蝶很快就睡下了。我一直握着他的手,他手上的伤也被医生处理过,在鹤蝶的呼吸变得平稳、眼皮也不再跳动之后,我摁着椅子站起来、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地离开了鹤蝶的病房。
      黑川伊佐那在二楼,我把电梯按钮摁亮,站进去听电梯上升的嗡嗡声。找到手术室之后门还紧闭着,我索性坐在长椅上玩推箱子,打过第五关时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护士。
      我急忙从长椅上爬起来。
      “请问伊佐那目前的状况怎么样?他中途有没有清醒?有没有挣扎?”
      越问越感觉伊佐那是宠物猫一枚,而我是刚把他送进手术室绝育的主人。带着这种微妙的心情,护士摘下口罩微妙地看着我。
      “他挺好的…中途醒了,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简单描述了一下黑川伊佐那的情况,然后开始关心我们是否被霸凌。就算告诉她问题也得不到解决,我打着哈哈把这事掀过去,转而担心清醒的黑川伊佐那。
      手术室大门再次打开时,黑川伊佐那从里面被推出来。他的头和手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脸上被擦干净,贴了棉布,闭着眼睛好像在休息。
      我跟着车子走,边想边觉得伊佐那这样有点儿像木乃伊,突然没忍住,无声地勾起嘴角。就在这时候黑川伊佐那突然睁开双眼,仿佛知道我在嘲笑他似的、我和他猛地对上视线。
      他看了我一眼,很快把视线转移到另一边,又闭上眼睛。
      我不笑了。他被转移到鹤蝶隔壁的病房里躺着,黑川伊佐那的身体很强悍,现在已经能轻松活动,我不知道医院给他输的什么液体,我只知道黑川伊佐那花了我不少钱。
      我倒是不心疼,主要是给他花钱不心疼。他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我给他俩挂的儿科,急诊病房的墙壁和天花板都贴了一些彩色贴画,黑川伊佐那就盯着天花板上贴的小花发呆。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把脸趴在他的床上。
      “你和我说说话,你说说话嘛,伊佐那。”我不敢戳他,害怕又把他戳坏了,黑川伊佐那懒洋洋冲我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今天是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来一句谢谢,于是转了转眼珠和他一块儿看天花板的贴画。
      “你喜欢花?”
      “不喜欢。”
      “那你一直看?你能不能看看我?”
      “相比你。”他慢吞吞地开口,“我更喜欢花。”
      我沉默了。黑川伊佐那的手指头被白色绷带裹住,显得他的皮肤更黑。我想把手探过去摸他的手,好不容易把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伊佐那轻松把手抽出来放在胸口,另一只手输着液,透明的液体嘀嗒嘀嗒地从管子里冒出来,灌进伊佐那的身体里。
      黑川伊佐那不和我说话,我就自顾自地摁手表。8.29日,明明明天就要过生日了,黑川伊佐那现在却在病房里躺着,没有半死不活,但是我要是被人在生日之前这么殴打一番指定要哭。
      我用目光仔细描摹伊佐那的脸庞,他的眼窝、鼻梁、脸颊、嘴唇,于是越发觉得他真是漂亮得不可思议。我觉得乾青宗也应当是个混血儿,却少了点儿伊佐那身上的气质,你只要看到黑川伊佐那的脸就知道他的骨子是硬邦邦的,黑川伊佐那的眼睛里有股招坏人喜欢的狠戾。
      我就是喜欢他的那种坏人。
      黑川伊佐那这回没躲我的视线。他直勾勾地看着我,那种好似要把我吞吃入腹的视线叫我想起鹤蝶的描述,也不怪那个不良老大,我被他这么看都有点儿发怵。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问我。
      我刚想说他长得漂亮,到话头了又换了个说法:“黑川伊佐那,你欠我钱了,我给你医药费花了一万円。”
      我也不清楚具体花了多少,我只是瞎说了个很多的数字,黑川伊佐那微微仰起身子来,手上扎着针就要向床下调支撑架,我连忙把他摁回去,准备自己给他调,摸了半天没摸着拉杆在哪里。
      黑川伊佐那啧了一声:“你有够蠢的。”
      他这回弯了弯腰,在针头不会脱落的范围内给我伸着手指头指了指拉杆的位置,我听着他的指挥把床上部分调高,黑川伊佐那倚着床,我发现他对于这些器械比我熟。
      他把枕头垫在后脖颈,正好避开头上的伤口。我数输液管里滴落的第五滴液体时,他问我:
      “鹤蝶呢?”
      我下意识回答:“鹤蝶在隔壁睡觉……”
      “不是。”他说,“鹤蝶花了你多少钱?”
      我比划着:“呃…6000円…?”
      黑川伊佐那突然笑了。我看着他扯到嘴角的伤口,但是他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仍然从喉咙里挤出笑来。这和先前他给我的笑都不太一样,他笑够了,歪着头看我。银白色的卷发微微向他歪头的方向偏去,我有一瞬间觉得他的发型像白绵羊。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下,我感觉他想对我再说点儿什么,可是他止住了。
      我一看手表,距离8.30日的零点还有十分钟。我突然觉得好遗憾,明明给他准备了那么多礼物,到头来却啥也没带来。我突然想起我今天买东西塞得满满的包,为了背伊佐那我把它放在了巷子里,有点心疼。
      既然他不说,那就我说。我开始絮絮叨叨地掰着手指头给他报菜名似的、挨个把我给他买的东西说出来,黑川伊佐那一开始还好好听,听了十来个就听烦了,直白地问我说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数了三轮十根手指,我问他:“你喜欢什么?”
      “……哈?”
      我说:“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黑川伊佐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紧接着是难以置信地微微瞪大眼眶。他有一只眼睛、眼皮上抹了药水贴了棉布,半睁不睁的模样显得有点滑稽。
      “……什么时候?”这句话则是纯粹的疑惑,“什么时候是…生日?”
      他的舌头差点儿没转过来,仿佛只是吐出“生日”这个词都是一件羞耻的事。我低头看手表,干脆把它从手腕上解下来给黑川伊佐那看。
      “三分钟。”我说,“还有三分钟。”
      “虽然给你买了很多礼物,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法给你拿过来了。但是啊,难得你生日的零点是和我在一起,那不如留下点更让人记忆深刻的事。”
      我一边思考一边对伊佐那说话,他盯着咔哒咔哒向右推动的分针,恍惚地看向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我说,“我可认真了,伊佐那。”
      在分针对准最顶上的12时,我握住伊佐那的手腕、整个身子凑过去压在他身上,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我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既可爱又慌张的轻喘,他的手颤抖着,我意识到我好像摁到他的针管了,于是又向下滑动握住他的小臂。
      他真是瘦,一只手轻而易举圈过他的胳膊。我和他挨得好近,从他玻璃似的紫色眼睛里看到自己清晰的影子,好像轻轻一低头就可以吻住他的嘴唇,黑川伊佐那放在床上的手、下意识与我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下一秒他用力推开了我,把我整个甩到隔壁病床上。
      我的后背猛地撞在床沿上,病床被我撞得向后歪了下。黑川伊佐那的手向我伸出,又滞在半空,最终缩回去。
      我知道我今天等不到他的谢谢,甚至得不到一句对不起,但或许能得到一个吻。
      于是我撑着床站起来,再次贴到他身边,对着他贴着棉布的嘴角吻过去。
      “你要记住,这是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我说,“生日快乐,伊佐那。”
      他的惊讶转变成阴沉,只是死死地在这个极近的距离下注视着我。
      他说:“好。”
      【黑川伊佐那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6】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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