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78、第 78 章

　　七月，陈锐踏上了回家的路。七年了，第一次回家。他博士毕业，于前不久收到学校博士后的录取通知，他将在一个月后继续留在本校继续科研学习。他在办理妥一切手续后，踏上了回家的路。像只漂泊的风筝沿着家这条无形的线，回到原点－－家。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陈锐下了飞机取出行李走进通道，心脏快跳出胸腔，他一路奔跑，在看见‘国际到达’的出口指示牌开始。他加速跑了过去。他看见了家人，他推着行李在人群中飞快地穿梭。爸妈和姐姐也看见了他，朝他挥手。终于，他跑到了他们跟前，他没等绕出围栏，而是隔着护栏将爸妈和姐姐一下子圈进他的怀中。长久的思念啊，多少期盼，此刻的亲人正在他的怀中。
　　爸妈老了，就连姐姐的眼角都有了细纹。是啊，姐姐今年三十二岁了。岁月留痕啊，他有些伤感。
　　陈平和陈媛隔着护栏一人推着一个大行李箱走在后面，夏淑芬紧紧拉着儿子的手走在前面，他们得绕出护栏。夏淑芬边走边查看儿子是瘦了还是瘦太多了？手、手指、胳膊、胸前、后背﹍都仔细摸摸捏捏。
　　陈锐低头配合着妈妈。无论他现在在外有多强大，到了妈妈身边他就是个孩子。家人永远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妈，要不称一下？我没瘦。”
　　“不用，我的手眼就是称。”
　　“没瘦，我会做饭、洗衣服、叠衣服、洗被子、换被套。能得不行啊。”
　　“嗯、嗯、嗯。”夏淑芬一面哼着，一面继续摸捏‘称’着儿子。
　　他们来到停车场。姐姐打开一辆车的后备箱，爸爸把行李箱放进去。陈锐‘毛’都别想碰一下，不准动，歇着。
　　姐姐开车。陈锐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姐姐，新买的车子？”
　　“嗯。”
　　车子驶出停车场。
　　“哇哦，扫码付款。”
　　“哇哦，这么漂亮的高架桥。”
　　啧啧啧﹍，‘刘姥姥’进大观园了。七年中，一切事物都在变化着。陈锐新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有时候就是这样，身在其中的人反而不知其境。
　　车子驶进了一个新小区。之后进入地下停车场。一家人下车后，再由地下停车场内的电梯直达他们的新家。还是一样，陈锐‘毛’都不准碰，陈平只恨不能亲手把儿子像小时候那样抱下车。陈平忽然看见儿子肩膀上的双肩包，他一把抢了过来，背上。心里别提有多埋怨自己，怎么现在才看到啊，多重的包啊，儿子背到现在，真是。
　　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小姨和小姨夫，他们旁边的手推车里坐着八个月大的小外孙。周子涵的儿子。
　　“陈锐，我的儿哟。快让我看看，哟，男子汉啊男子汉。”小姨迎上前来。
　　夏淑兰和姐姐一样，摸摸胳膊捏捏脸蛋。
　　“咦，外国饭不好吃。孩子瘦了。”
　　“小姨、小姨夫好。小姨我都快三十岁了。”陈锐幸福滴抗议。
　　“哎哎，好好，我宝。”你抗议你的，我爱我的。“嗯，我宝都快三十咯。”夏淑兰又伸手拍拍陈锐的脸。
　　陈平笑着说道，‘等你到四十五十还是这个待遇。”
　　众人哄堂大笑。
　　“小姨小姨夫，你们怎么站门口等啊？我们回到家会给你们打电话的。”陈媛边打开家门边说道。
　　“就是啊，站门口累啊。”夏淑芬说道。
　　“哎，哎。”小宝把双手伸向了夏淑芬，要抱抱。
　　夏淑芬赶紧把小宝从手推车里抱起，“哎哟，乖乖。”
　　周涛笑着说道，“我要不阻拦一下，她肯定会迎到地下停车场了。”
　　“累啥，不累。我就是心急。”
　　说着，大家一起进到屋内。
　　夏淑兰吧从家带来的放在大门旁的一个大袋子，拎进到屋子里。她今天一早去的海鲜市场，买了陈锐最爱吃的海鲜，掐着点儿做好特意送过来的。
　　“你是谁呀？”陈锐逗着小宝。
　　小宝是第一次见到陈锐，孩子不怕生人。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陈锐。
　　“我是舅舅。你好。”陈锐用两个手指头捏起小宝的手握了握，算是正式介绍认识了。
　　“小宝，快叫舅舅。”周涛说道。
　　小宝根本不买账，撤回手，扭过头去。
　　夏淑兰走到客厅，把装饭盒的袋子放到餐桌上，“行啦，我们先走了。今天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明天得来和我们聚啊。”
　　“陈锐，明天上小姨家来啊。”
　　“哎。”
　　“好，你们别送啦。我们走了，不打扰了。”
　　“小姨小姨夫再见。”
　　“哎，我们走咯。”
　　“你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吧，想啊，真想我宝啊。”
　　夏淑兰临走时还不忘记拍拍陈锐的屁股。
　　送走小姨一家人，陈媛领着陈锐去了他的房间。
　　“哇，这么大间呀。”陈锐四下打量着这间房，惊讶的合不拢嘴。
　　虽然房间在装修时，姐姐征求过他的意见。而且还把进程都发给了他，但真住进来时还是感到惊奇。房间不是装修的豪华，却简洁舒适温馨。最喜欢的是房间的顶灯，灯光点点照在屋顶像闪烁的群星。
　　“嗯。”
　　陈媛把两个大行李箱推到大衣柜旁。
　　“东西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不用，都是带给你们的。等会我整理一下。”
　　“好的，你先去洗洗。衣服都在这里。”陈媛指着衣柜，然后出去了。
　　“好。”
　　陈锐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把双肩包放到书桌旁。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晕眩，变化太大了。尤其是姐姐，她完全是一个潇洒睿智的职业女性形象，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优雅从容，没有了当年的青涩懵懂。家里的物质条件的改善，都是姐姐的辛苦付出。这七年里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知道。当他亲眼所见身处其中时，才能真实的感受到。
　　他站立在房间里，回望着客厅。妈妈在和爸爸在准备饭菜，碗筷盘子发出轻微碰撞的响声；姐姐在一旁帮忙；他们之间轻声低语，偶尔露出会心的笑；这就是家，魂牵梦绕中的家的样子。他的心从踏上回家的路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扑扑地跳。此刻眼前的画面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他洗完澡出来。妈妈就喊他过去。
　　“陈锐，快过来吃点东西。饿坏了都。”
　　“来了。”
　　确实是饿了，尤其在闻到小姨熬的辣酱香后，已是满口生津。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家的味道，那是被刻在味蕾上的永恒。
　　家的温馨包围着他。
　　饭后，妈妈和姐姐围坐着他，爸爸坐在一旁，他们的眼中只有他。陈锐把带给爸妈和姐姐的礼物拿了出来。
　　爸妈嘴都合不拢，但还是要说道说道，“哎哟，别乱花钱。只要你们健健康康的回来就好。”
　　“哎，老陈，我的看不懂。你的呢？”
　　“嘿嘿，我也不懂。”
　　“妈，是钙片和鱼油之类的。明天我把上面都贴上标签，到时候你们知道用法就可以了。”
　　“好的。”
　　“老陈，你需要补钙，你腰疼。”
　　“你也需要，你腿疼。”
　　“哎哟，爸、妈你俩个真是‘相扶相携’到老啊。”陈媛风趣地说道。
　　哈哈哈，愉快地笑声充满了整个家。幸福的实实在在的模样，家的温暖力量。
　　妈妈退休了，但是还在和小姨一起经营着小吃店。每天只营业几个小时，人轻松还能打发时间，又能有些收益。爸爸还有几年退休。工作还是很累很忙碌，但爸爸笑着说，没办法，累命，真要是闲下来会着急的。
　　姐姐现在和金蝉姐在一起经营唯美医美，从姐姐的状态上看，工作应该不错。
　　家人在姐姐的照顾下，生活得很好，让陈锐非常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陈锐忙的脚不着地。亲戚、朋友、老师（初中高中）、同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和大学老师、实习时的李博士等等。带回来两大箱的许多的营养品化妆品，见面时送上一份作为礼物。
　　陈媛笑着说道，真的是大人了。
　　他除掉必须要见要拜访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尽量多陪陪爸妈。一起吃饭一起遛弯。每天餐桌上必备的一样菜－－鱼籽。他再也不扔了，全部吃完。
　　但陈锐有一个必须要见的人，就是金蝉。他已经约了金蝉，并要求对姐姐保密。金蝉爽快地答应，虽然满肚子的疑问。金蝉如约而至，是在一家咖啡馆里。金蝉到达的时候，陈锐已经先一步到了。
　　“陈锐，好久不见。”
　　“金蝉姐，好。”陈锐礼貌地站了起来。
　　相互问候，然后金蝉坐下了。
　　“姐姐，还是那么漂亮。呐，迪奥肌活蕴能护肤套装。”
　　“哇，你怎么知道我正需要呐。”金蝉美滋滋地接了过去。“谢谢。”
　　“姐姐是天生丽质啊。”
　　“你去国外还顺带兼修了嘴皮子吗？不过我喜欢。”
　　哈哈哈。
　　一阵简单的寒暄后，陈锐正了正神色，“姐，我姐过得怎么样？”
　　这是陈锐约见金蝉的真实目的。
　　金蝉望着陈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不确定陈锐问的是哪个方面的问题？
　　“告诉我吧，我能猜到姐姐的大概。她是我姐姐，我想知道她的一切。”
　　“我明白的。哪怕是身边有一个不快乐的朋友，我也无法在她面前表露出一丁点儿的幸福。更何况是亲姐姐。”
　　陈锐感激金蝉的理解，“谢谢姐，谢谢你一直陪在我姐姐身边。”
　　“陈媛也一直在陪伴着我，我衷心希望她能幸福。”
　　“姐，我姐和杨东明分手，主要原因是家庭原因吗？”
　　“都有，我觉得。家庭和个人原因。”
　　“他们不再相爱了吗？”
　　“不。迄今为止，陈媛从未忘记过杨东明。”
　　﹍
　　他们聊了一整个下午。金蝉从朋友的角度所给出的忠实的评价，对于陈锐来说非常重要。
　　相聚总是短暂，一个月的时间像是嗖地飞过去了。陈锐要返回美国。夏淑芬的心都要碎了。和七年前一样，他们两口子只送到小区门口，目送陈媛的车子离开，一直驶出视线外。他们还站在原地久久地挥着手。
　　“妈，我很快就会回来。”
　　“嗯，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
　　陈平不敢开口，怕露出哭腔。
　　直到再也看不见，两口子念念不舍地才回家。可一回到孩子不在的家，就感觉心里空落落了。
　　陈平越来越觉得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男子汉气概越来越少？越来越舍不得孩子，越来越喜欢小孩。周子涵的儿子，一个孩子，几家人太多根本不够。他一下班，先往后面楼去找，不在家，那小宝就在夏淑兰店里。偶尔小宝去了爷爷奶奶家，陈平就急得搓手。
　　还有一个见不到娃的人，就是周子涵。
　　周子涵真是不好意思，自己和儿子几乎天天赖在妈妈家里。吃喝拉撒全包。自己从结婚怀孕到生子，全部都是由妈妈亲手照顾下的。月子里她没有下过冷水，下过地，都是姐姐、爸妈送到床边。晚上怕她睡不好，孩子的婴儿床都放在爸妈房间里。孩子醒了，爸妈会抱进她房间让给喂奶。吃完再抱走。经常是爸妈抱着孩子进来喊着‘开饭、开饭’，周子涵摇不醒。给孩子喂奶，喂着喂着，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的房间。
　　周子涵因为业余时间学习绘画服装设计，常常忘了时间。双休日去画室学习，平时只要有时间就开始画画。小时候学过绘画，有些基础，后来上初中文化课吃力，所以把画画放弃了。她都多少年没碰过画笔了，现在她又重新拾起，虽然困难重重，但是老公却一直为她加油，给她增添了不少动力。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周子涵开始还记着吃药，后来渐渐地吃一顿忘一顿，最后现在已经根本不用吃抗抑郁的药了，彻底停药。
　　周子涵最早的顾客就是妈妈和大姨。她为她俩设计了小吃店的专属围裙，还加上了LOGO。哇，气派。两位女士经常叉腰站在门口，统一服装统一气质跟左邻右舍炫耀围裙。
　　还有两位女士平时穿的休闲装。比如：夏天的棉绸系列套装，又凉爽又舒适；旧衣服改造；后来两位女士有喜欢的款式就来图定制；两位女士特别喜欢。说，哎哟，穿着特别又舒适。
　　然后，是儿子。孩子的小衣服都是出自周子涵的手。还有一家人的亲子装。一家三口穿出去，都会有人问，这是在哪儿买的？老公会抢着回答，我老婆自己做的。
　　每次夏淑芬穿着侄女做的衣服，总要嘀咕几句，这个周子涵和陈媛是不是搞错了？这孩子像我啊！
　　嗯，好像是。大家一致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