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75、第 75 章

　　陈媛在妇产科举步维艰。她是真没想到一次‘简单的食堂见面’的真实面目是糖衣核弹啊！它的冲击波持久绵长不断膨胀。没有人愿意得罪主任，自己的小命就捏在主任手里呐，巴结都来不及。方梅梅的离开直接让陈媛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结果是卷铺盖走人，她辞职了。
　　春节她的排班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打杂’，连新人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导火索是正月底的一次早会。会上主任安排了这一季度的学习和参加科研会议的机会，这一定没她的机会。
　　陈媛在压抑中爆发了。
　　“主任，为什么没有我的机会？”
　　主任对她陈媛这么激烈的反应有些吃惊，初生牛犊不怕虎？
　　“好，散会。”
　　“那主任，我现在的工作呢？”她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主任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她扫了一眼下属们，“有谁愿意和她一组？”
　　话音刚落，呼啦啦如退潮般，瞬间一片桌椅移动的声音，片刻后，只剩下陈媛和主任。
　　主任冷冷地看了陈媛一眼，自取其辱。收拾好桌上的笔记本，走人，再没瞧她一眼。
　　陈媛一时间全身的血液往上冲，真想拿起桌上的一瓶水砸在主任脸上。如果一直不能学习不能正常开展工作，那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辞职。”
　　陈媛大喊了一声，终于血性了一把。她上前几步跑在了主任前头，走出房间之前故意把门‘啪’的一声摔关上。真解气啊！
　　在值完最后一个班后，她打包好自己的东西，默默地离开了这个她工作了四年多的长源医院开发区分院妇产科。同事们都刻意回避了她。整个科室最舍不得的她的人是苏静，只有苏静‘没有进取心，不知道站队’。把她一直送到电梯口。
　　“陈媛，有地方去吗？”
　　“嗯，有。我投了简历，现在先去同学那里。”
　　“好的。会联系我吧。”
　　“当然，苏姐。”
　　苏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见，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嗯。苏静姐，上午婴儿室忙，别送了。”
　　“嗯。”
　　苏静站在电梯门外，挥手告别。
　　苏静依依不舍地看着门内的陈媛，直到电梯门关严。无权无势之人，生如蝼蚁命如草芥啊。不由得悲从中来。
　　电梯下行。
　　此刻的陈媛，心与电梯一起下坠。
　　三十岁，同学们都在自己应有的位置上努力拼搏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有的人是科室的主力、有的人已经快速成长为主力、有的人甚至成为了科室未来领军人物。任晓月马上要去北京医院进修半年。反观自己，失业，前途黑暗。
　　为什么？自己一直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兢兢业业，却是如此下场。她付出了加倍的努力，却不及别人的平常？为什么她的人生是起落落落﹍？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过完平凡的一生，何曾想到过会被迫辞职？她能干什么，连自己的饭碗都保不住？她想起苏静姐说过的话，说她是一个会做出正确选择的人。不，怎么会呢，她一直是错错错，错上加错。苏静姐一定是在说笑话，或只是宽慰她而已。
　　叮，一楼，电梯门打开了。
　　陈媛走出电梯走过大厅穿梭的人流，孤零零地伫立在楼前，仰头望着这幢大楼，她工作了四年的地方。她又回望着整间医院，她工作了七年的地方。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到房贷，头大。当时为什么没想到房贷啊？为什么不冷静一下忍辱负重？后悔也没用，木已成舟。
　　陈媛抱着纸箱垂头丧气地走到医院大门外，迎面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金蝉。
　　“走吧，我养你。”
　　算是安慰吧，陈媛笑了。
　　金老板可开心了，立即展开‘萝卜招聘’。来吧，反正你也没地方去。金老板哪里得到的消息？从张家栋那里。
　　张家栋是从苏静那里得知的。‘陈媛时不时就挨训，主任就没个好脸色。学术交流和学习没她的份，她只有加班。同事们也疏远她，没人愿意和她合作，谁愿意得罪顶头上司啊。以咱们妇产科主任的人际关系，陈媛怕是在长源医院开发区分院没法立足了。以前还有一个主任不敢得罪的方医生维护着陈媛，可现在那位医生调走了，陈媛彻底孤立无援。谁不是事业奴、房奴、孩子奴﹍没人敢出头的。’
　　他担心好朋友的处境。苏静把陈媛离职的具体时间告诉了张家栋。原本张家栋是准备去接陈媛离开，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认为由金蝉去安慰陈媛更合适。另外他还有个小九九，如果能和金蝉一起去安慰陈媛那就完美了。那等于是和金蝉成为一个战队的战友了，美哉。
　　当他殚精竭虑挖空心思，找准机会和金蝉接近，并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后。金蝉歪着头，沉思片刻后，对着他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便低头伏案继续算她的账。他继续杵在金蝉诊室的办公桌前，还寻思着能不能再进一步‘谏言’，可金蝉却突然抬头望着他，一脸诧异，你怎么还不走？他只得退了出去。他的小九九落空了。
　　“走吧。”金蝉接过陈媛手中的箱子。
　　陈媛顺从地跟在金蝉身旁，她确实浑身无力。
　　“你先安心在我那里，然后再慢慢找工作。房贷的事，你放心。”
　　陈媛最担心的事，朋友已经考虑到了。
　　陈媛辞职后暂时落脚唯美。这事她不敢告诉爸妈，每天早早出门就去了唯美。为了不露马脚，还经常留宿在金蝉那儿。由于辞职太仓促，什么准备都没有，她赶紧加快准备简历参加招聘。这些事情她不敢在家做，怕万一被爸妈发现，势必会引起爸妈的担忧。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但是投出去的简历不是石沉大海，或是只有民营医院有回音。陈媛参加了民营医院的面试招聘。面试人员对她的个人问题更关心，无一例外问道了她的年龄恋爱婚姻。至于她想知道的关于医院对个人发展能提供的学习方面的事，招聘人员只字不提或答非所问。
　　任晓月和李耀灿也知道了这事。任晓月问老公，能不能帮一把？李耀灿面露难色，现在想进三甲医院越来越难，首先学历是门槛，然后是年龄以及性别﹍。陈媛没有一项是优势﹍。至于民营医院﹍，那就是找个工作糊糊嘴。
　　陈媛现在是无论在哪个市场上，都属于吊车尾。陈媛心里清楚。
　　金老板开心啊，如今又添一员。她的唯美想招到技术人品好能让她放心的医生太难了。有时候她要去谈业务，苦于走不开，不能让马医生去独当一面。非得等任晓月和陈媛在的时候。当她在陈媛点头答应时，狡猾的金老板深藏不露，面上只是平静地劝说，陈媛，先不要着急，咱们骑驴再找马啊。
　　现在有陈媛和马医生在，等于把人员都安抚稳定住了，这对于金蝉真是莫大的帮助。金蝉的压力太大。唯美的投资花掉了妈妈王芸给她的钱的三分之二。租房的转让金、房租、装修、设备、人员工资、杂费等等。压力不小。她没有退路，唯美是她唯一的赛道。
　　蔡娟最了解金蝉的不容易，从店面选址到把一个店运营起来，她付出了多少。店里开始装修时，金蝉天天蹲守，每天回家灰头土脸。后来进设备，脚穿运动鞋都磨出水泡。晚上回家，吃饭都能睡着，第二天一早又出去了。店开业后又为生意四处奔波，为人员发愁。
　　在得知第一个医生辞职离开后，蔡娟想出了一个主意。蔡娟在宠物医院帮忙时，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午饭。现在的年轻人即使是有家有口的人，也不愿带午饭，都是外卖。费钱不说，还不健康。可外卖吃来吃去吃着吃着，也就那样了，所以午饭是个大问题。当蔡娟告诉金蝉：要想抓住人心，就先抓住胃！金蝉大笑起来。
　　“蔡妈，别瞎参和了，别累坏了，我还指着你呐。”
　　“不是，丫丫，你现在没有竞争力，留不住人。”
　　“是的，所以我正在努力。好了，你现在只要每天和毛孩子们玩得开心就行，我的蔡妈。我店里的事都能搞定。”
　　蔡娟说服不了金蝉。金蝉也说服不了蔡娟。说干就干，第二天，蔡娟早起买菜做饭。中午十一点赶在孩子们吃午饭前，蔡妈牌午餐盒饭送到。一荤两素，青椒小米虾、炒豆芽韭菜胡萝卜、炒芥兰。哇塞，护士孙甜甜和马医生吃的直吧唧嘴。
　　金蝉担忧蔡娟的身体，扛不住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就让任晓月来劝劝。
　　“嗐，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我累倒了还不是会连累你们，这我还不知道吗？就做三个人的饭菜，能有多累？再说，我自己也要吃的。”
　　得了，任晓月也没话了。可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大家都闭嘴了。蔡娟越来越精神了，气色红润了些，虽然还是很消瘦。最关键的是失眠，好了。她每天一早起来忙活，给孩子们弄完后，自己再吃点儿。中午休息，下午去宠物医院照顾毛孩子们。照顾毛孩子们的工作很轻松，只需半天即可。她每天忙忙碌碌，没时间‘发呆’。肚子还会有腹痛腹胀，但明显感觉好些。是因为腹痛腹胀知道吓不倒人，就蔫了？还是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
　　蔡娟的理论真抓住一个，马医生。马医生成为了唯美资深老员工。对此，马医生的回应是，吃人嘴短呗。这当然是句玩笑，正在的原因是看到了唯美的潜力。
　　唯美医美在金蝉的苦心经营下，生意日渐有起了色。如今再有陈媛的加入保证，金蝉能够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去经营去拓展，唯美进入了发展期。
　　金蝉决定引进一台光子嫩肤仪。新来的马医生也和她推荐了这项美容项目，马医生原来在的医院有这项美容，效果不错，顾客都反应挺好的。一是仪器价格不高，二是可以圈住顾客。一位顾客来店里做光子嫩肤美容，这个时候就是唯美的潜在客户，可以借机宣传合适的微创医美的项目。金蝉根据写字楼人员流动频繁的特点，制订了单次的价格，而且价格并不比办卡优惠的价格高多少。就是你有时间就来做一次，没有时间或是换地方工作都没影响。不用办卡。
　　她把自己的诊室腾了出来，用于发展开拓一些好的新项目。留两间诊室，一间是马医生的一间是陈媛的，反正她不经常在店里。她把二楼的一个角落收拾收拾，自己就在那儿办公。
　　金蝉有时间就去周边的写字楼发小传单，她的宣传语是：悦己，让自己更美。
　　陈媛落脚唯美后，张家栋‘意外’发现好处多多啊。他去唯美变成理所当然啦。本来还得陈媛在的时候才好意思赖在那里。现在好了，安慰朋友嘛，拿腿就去。他去唯美当然不能闲坐着，力争成为唯美的一员。他是领导最爱的员工，就是眼里有活。他时刻注意着，很快就被他找到了‘职位’。换个灯泡疏通下水道等这类的技术活，那是无人替代。
　　张家栋在唯美还攀上一个高枝，就是蔡娟。使他在唯美的地位日渐巩固。
　　蔡娟特别‘重用’张家栋。由于技术精湛，他还被蔡娟带去了宠物医院。哟，那里东西坏的更多。让张家栋十足体会到了被需要。蔡娟还邀请张家栋来家里吃饭。有了蔡娟这高枝，张家栋底气十足。
　　同时还有一个人也乐开了花，就是李耀灿的同学。
　　自从蔡娟帮他打理救助的毛孩子后，那间救助室就从‘猫窜狗跳’变成了井井有条。蔡娟把那些爱挠人爱打架一见到人就龇牙的毛孩子们，全部用布包裹起来，一个个看起来裹得像个粽子似的。然后‘安安静静’地接受‘教育’，让毛孩子们重新和人类成为朋友。刚开始，毛孩子们即使四肢被裹缠住，可还是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可是在人类不断的爱抚和肉干的‘熏陶’下，个个都屈服了，接受‘教育’，不再龇牙挠人骂人。并表示了决心，一定会做一名好毛孩子。于是小点儿的毛孩子很快就能找到领养的家庭，有些成年的毛孩子做绝育或救助后再放走。救助室不再是‘毛孩子满为患’，有了一个良性循环。
　　如今蔡娟还带来一个维修工，关键是免费。真是意外收获。你说，李耀灿的同学能不开心嘛。
　　张家栋是喜欢毛孩子的，但是单身养宠物没有时间。现在好了，蔡妈隔三岔五就约他。他屁颠颠地就过去了。有次，他屁颠颠地跑去后，才发现宠物店没有扳手，于是就去唯美。他在唯美放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工具，为了能更好的服务唯美。当他兜里揣着一个小小的正在接受‘教育’的毛孩子‘粽子’出现在唯美门口时，最先发出惊呼的是孙甜甜。
　　“哇，太可爱了。呜﹍亲亲。”
　　然后是马医生。接着是陈媛。楼下的骚动引起了金蝉的注意。她本来不想下去，但已经坐不住了。这个讨厌的张家栋每次一出现，总是让她心烦。金蝉拿起她唯一的‘伪装’茶杯，下楼去倒杯水去。
　　员工们一见到老板板着脸拿着‘道具’出现，一哄而散。这是老板惯用的查岗伎俩。
　　张家栋对于危险毫无知觉，他看见了金蝉，喜滋滋地将毛孩子‘粽子’递给了金蝉。估计没有人能抵抗得了毛孩子的魅力，包括板着脸的老板。金蝉原本几乎是竖起的眉毛，在第一眼看到‘粽子’后，秒投降。张家栋看见金蝉拿着‘粽子’又是举高高又是亲亲贴贴，真是羡慕妒忌毛孩子啊。她不是对谁都板着脸啊，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张家栋有些心灰，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