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7、第 7 章

　　周子涵只和她们走了一小段就分开了，夏淑芬让她去家里玩玩。周子涵摇头，不行，作业太多了。和周子涵告别后，她们继续往家走。
　　“妈，你怎么出来了？”
　　“一个人在家没劲。”
　　“陈锐呢？”
　　“作业写的抬不起头，不跟我玩。”夏淑芬开起了玩笑。
　　两个人笑了起来。夏淑芬在女儿面前是谨慎的，她不敢露出一点不好的地方。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方面的，都小心翼翼的。就怕引起女儿担心。这个女儿是从小就会操心，屁点大的时候就开始皱眉。她上小学，就知道等同样上小学的弟弟一起回家。还能弄点吃的先垫垫。然后边自己写作业，边指导弟弟看书学习。等写好作业，再带着弟弟一起玩。陈平经常背地里和夏淑芬说，咱们俩是不是太亏欠了女儿？
　　她们回到家，陈媛就去了厨房，准备晚餐。夏淑芬临出门时，把晚上的菜都配好洗好切好，现在只要开炒就行。
　　中午的红烧鱼，给爸爸带了鱼尾巴作晚饭，余下的都吃光了。晚上，妈妈准备了点虾，陈媛打算做成糖醋口味的。
　　“妈，烧糖醋大虾？陈锐爱吃麻辣味的，但我看他脸上起痘痘了。”
　　“行。”夏淑芬围着女儿打下手。
　　“妈，陈锐要长胡子了吗？”
　　“可不。”
　　“哦，我就说他下巴颏黑乎乎的。”
　　“小时候他羡慕他爸爸的胡子，现在自己也有了。”夏淑芬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事，不由的笑出声。
　　“怎么了？儿子长两根胡子这么得意？”
　　“哪儿呀，我是想起你们小时候的事。”
　　陈锐小时候就爱瞎捉摸。他看陈平每天刮胡子，就学爸爸的样子，拿起陈平的刮胡刀就给自己刮上了。有好事自然忘不了姐姐，给正在午睡中的陈媛一通刮。好家伙，等陈媛睡醒后就感觉嘴唇上下凉飕飕的，一照镜子。妈呀，我吐血了。
　　这一声喊叫惊醒了也正在熟睡的陈平。他急慌慌地跑了过来。看见女儿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仔细一查看，是几道细长的切口。再一追查，发现是陈锐的‘杰作’。
　　“是不是想起‘胡子事件’？”陈媛笑着说道。
　　“是的。我真担心你要是长胡子可咋办？留下疤痕可咋办？”
　　“那你就当是有两个儿子呗。”
　　“不，我可不能没有女儿。儿子和妈妈可没那么多话聊。”夏淑芬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盘子递给陈媛。大虾烧好了。
　　“陈媛，你知道吗？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那儿子呢？是爸妈的什么？”
　　“什么？”
　　油麦菜进锅。
　　“是皮夹克。”说完夏淑芬就哈哈大笑，又接着解释道，“皮夹克冬天不抗风还重，夏天不能穿，没用。”
　　“妈，这都是哪儿来的歪理邪说啊。”
　　母女俩都大笑不止。
　　晚饭，糖醋大虾、蒜末油麦菜、青椒土豆丝，齐活。一般人家平时吃饭都是几个菜外加一个汤，陈媛家汤不是必须的。陈媛认为汤里的油盐含量太多，从健康科学的角度，所以她家不喝。
　　饭菜刚做好，陈锐跑进了厨房。
　　“哇，大虾。”陈锐用手捏起一个送进嘴里，“嗯。你俩干嘛呢？一直在傻笑，我在房间都听见了。”
　　“正在夸你呢。”夏淑芬笑着说道。
　　“夸我？不像啊？你俩快笑抽了。”
　　“陈锐，作业写完了？”陈媛问道。
　　“呜…，作业不多，我下午看了会儿书。”
　　陈媛不担心弟弟的数理化。她上高中时弟弟初中，数理化是她的弱项。同学们几乎都在补课，可是陈媛硬撑着。因为高中补课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陈锐眼看着姐姐的困境，万般焦急，他拿起课本竟然自学了初中高中的课程。这下好了，自学成才的免费补课老师速成并横空出世，帮着姐姐脱离了困境。所以他现在读高中哪用费劲呢。
　　“吃饭。”
　　“妈，吃。”陈锐剥好一只虾放进妈妈碗里，又剥好一只放进姐姐碗里。
　　“哎呦…”陈媛故意揉乱弟弟的头发，“这是谁家的呀，这么懂事。”
　　“你俩多吃点，你们用脑多，吃虾补脑。”
　　“妈，你身体要补，也应该多吃些。”
　　“我不用，我不用脑筋。”
　　啊！姐弟俩望着妈妈。
　　他妈妈慢悠悠地说道，“我呀，应该多吃螃蟹，专门吃腿。”
　　“妈，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吃猪脑。”陈锐说道。
　　“哎呦，傻小子。”夏淑芬宠爱地责备儿子。
　　“哈哈哈，感觉应该吃牛脑。猪脑不是骂人的嘛。”
　　吃过饭，陈锐洗碗，他说，让他活动活动，他一天都没离开书桌。洗好碗，他回房间继续看书。陈媛就在客厅陈锐的书桌前打开电脑，学习。
　　夏淑芬在客厅的沙发上，做她的手工活。她有一双巧手，爱织毛衣。她的两个孩子小时候的毛衣，全是她编织的。穿出去别人以为是买的。她织的毛衣花样新颖，样式不俗，织好的衣服还会用钩针加上花边，或者用针绣上各种图案。连周子钰和周子涵衣服多的数不清的人，都眼馋陈媛的毛衣。
　　前几天她在店里看到一个顾客身上穿的一件衣服，她一看就喜欢，觉得她的陈媛穿了一定好看。是一件镂空的薄毛衣，应该是在空调室内穿的。眼下天气虽热，但是过一两个星期天气就会转凉，薄毛衣正合适。她挑选了燕麦色的线，燕麦色好搭配。
　　“妈，不早了，去睡吧。”
　　“嗯。”夏淑芬把针线理了理，仔细瞧瞧已经织出来的花色。花色得经常瞧瞧，有时候会织错。又对着女儿的后背比划着，然后才满意地收拾好她的编织筐，去洗漱休息。
　　她的两个孩子不用她操心，日常生活学习他们自理。她刚出车祸那会儿，经常会怨天尤人哀叹老天哀叹生活的种种不公，情绪低落沮丧。在车祸苏醒后，她以为右腿会不保，整条腿几乎没有知觉。她非常痛苦。怎么这么倒霉？今后如何生活？孩子们还那么小，她的右腿能不能保住？还能不能走路？她的右腿粉碎性骨折动不了，成天躺在病床上不停的胡思乱想，几乎抑郁。
　　那时，陈平是单位、家、医院三头跑，人瘦脱了形。陈媛是小学四年级，陈锐刚入学。陈媛时常带着自己做的饭菜或是小姨做的饭菜，走四五站路到妈妈住的医院，去看妈妈。陈平会抽出时间一次性多买些骨头肉放冰箱里，没时间经常去菜场。小陈媛最早会做的菜就是炖骨头汤肉汤。当然了，刚开始做饭有几个没被烫伤过？有几个没被刀切过手指？陈媛也不例外。
　　陈锐如果去医院，会给妈妈读书。小陈媛连帮妈妈擦洗都学会了，还有洗衣服。医院里高高的水池，把小陈媛‘洗’得浑身湿漉漉的。夏淑芬的心被两个孩子治愈了，没理由再消沉了，为了孩子们她必须坚强。她积极地配合治疗积极地进行功能锻炼，她逐渐地可以站起来，慢慢地可以走几步，再后来可以走远距离。但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水平，不能长时间站立，否则会出现水肿疼痛。
　　她乐观起来，失去的同时她似乎得到的更多。不是孩子们依赖着她，而是她依赖着孩子们。
　　第二天下午，陈媛先离开家，她需要去一趟电脑城。陈平休息，陪着夏淑芬去小吃店了，去当助手了。
　　“陈锐，有什么困难就找我。”
　　“嗯，姐姐你也是，有事情就告诉我。”
　　“嗯。”
　　这是他们姐弟之间的秘密，遇到事情他们互相之间帮助，而不是找爸妈。她嘱咐好陈锐就离开了家。
　　陈媛买电脑的钱是自己打工攒下的。她本打算用来交学费，可爸妈死活不让，让她买衣服留着花。现在正好，买一台笔记本电脑，普通品牌的普通款钱正好够。
　　陈媛回到学校进入楼内，轻轻打开605室的门，进入房间。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纸张和笔的声响。金蝉不在，罗敏娇和任秋月都在看书。对于她们来说，大学是高四高五…。多少孩子一进入大学就开始准备考研、保研、出国，十年寒窗苦读早演变成寒窗十八载，读博更不止。没得休息。
　　现在各个学科之间互相交叉，医学、生物、计算机科学等学科之间联系紧密，也就意味着要学习的知识更多且面广。医学生的出路更多更广，不仅限于医院。
　　陈媛考虑的是读博还是本科就业？本科生就业市场不青睐，尤其是医学生，最好是博士生。医学生本博连读是八年，但陈媛只录取了本科，没拿到本博连读。这样的话，陈媛想读博必须保研或是考研。如果能够保研读博，就可以拿到奖学金，学费不愁，基本生活费有保障。自己保障自己是可以。本科生想进三甲医院，学历最低也得是硕士。可读硕士的费用可不低，而且学校从明年开始，硕士生不再提供宿舍，只保证本科和博士生。就意味着又多出一项费用——租房。出国读书是许多学生的选择。但是，读硕士和出国都不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陈媛家两孩子在读书，两份费用，爸妈怎么负担？而且三年后，陈锐也要读大学，未来可以出国深造…。
　　还有一点，陈媛感觉陈锐的能力太强，他一定能够有所作为，他的成就远远地在她之上。她不是要放弃自己，而是要尽快独立强大起来。这样才能成为弟弟的后盾，她要挣钱。也可以减轻爸妈的负担。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是绩点，成绩好出路才更多。
　　陈媛稍微整理好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便坐下开始学习。学校的课程表已经出来了，下周正式开课。虽说是一个学期，其实没几周时间，九月五号开学，然后是一周的新生熟悉校园的活动，九月去掉一半。十月刚开始就是一周假，去掉四分之一。只有十一月和十二月是完整的学习，接着一月得开始期末考试了，考完放假，这个学期结束。
　　对于浑浑噩噩的孩子来说，眼一睁一闭一学期没了，然后就是各种挂科补考。对于用功的孩子，是时间不够用。
　　陈媛在选完课程后，本来信心满满就掉了一半。《医用高等数学》《医用物理学》《医用基础化学》…她脑壳痛。她轻轻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啃书，这是唯一的方法。
　　中途她挤出点时间吃晚饭，回到宿舍后继续啃书。金蝉到九点多才回宿舍，回来洗洗就躺下了。她想和金蝉说两句，可是看金蝉似乎和谁在赌气的模样，她也作罢了。
　　*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陈媛的规律作息简单机械。课堂、自习室、图书馆、食堂、宿舍。早上上课或自习、中午吃饭、午休、下午上课或自习、吃晚饭、晚自习、结束一天的学习休息、双休日学习…。金蝉笑话陈媛就是台学习机器。
　　中秋是周五，放假。她虽然想弟弟和爸妈，但是她不想打乱学习计划而没有回家。她和爸妈平时手机联系，弟弟回家后才能和姐姐联系。中秋当晚，他们一家子通过手机一起团圆了。这是陈媛第一次离开家人单独过中秋。起先她以为他们又不是隔山隔海，没那么矫情。可真到了那一刻，在手机里看到爸妈弟弟的脸时，她的心里有些落寞。
　　在食堂吃过晚饭，回到宿舍门口，金蝉正好推门出来。她不由分说挽住陈媛的胳膊往外走。
　　“走，闷一天了，出去赏月。”
　　“罗和任呢？她们呢？”陈媛的手指着605。
　　“拖不动，两个书虫。”
　　罗敏娇和任晓月以及陈媛是一个类型，书虫。她们宿舍的另类是金蝉。可此时的陈媛也正巧想出去透透气。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皎洁，高傲地挂在漆黑的夜空中。银白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树梢，万物都笼罩其中。立秋已过，凉爽的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她们来到操场，两个人互相挽着前行走在月光里。
　　“真美呀，月光下的校园。”
　　“是啊，校园的夜色。”
　　“你吃月饼了吗？食堂有卖的。”
　　“没，那种不好吃。改天我回家带我们这里的特色月饼来，可好吃了，是芝麻椒盐味的。”陈媛在食堂看见有卖月饼的，一下子就想起妈妈常买的那种月饼。
　　“陈媛，你下周必须回家。”
　　“好。”
　　秋虫低吟，桂花香气四溢，空空的操场上三三两两的人。
　　“陈媛，你看，那是月桂树吗？”
　　“嗯，好清楚哦。”
　　两个人谁也没往前看，都是昂着头望着那轮明月前行。
　　*
　　此时，操场的边缘上正坐着一排人，杨东明、吴世凯、梁浩然和崔琛阳。他们也正‘举头望明月’，丝毫没有发现有人已经靠近。草地上脚步轻轻，等杨东明听到声音扭过头，她们已经近在咫尺。提醒来不及了。陈媛的脚尖踢到他的屁股，她收不住身体直接趴了下来。
　　杨东明想伸手扶住她，只是在刹那间，他怕扶错‘地方’，几乎是本能地他背过身去背对着陈媛，弓起身体伸开双臂扛住了她。
　　啊！
　　还有一个，金蝉。啊！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头的三个人，吴世凯、梁浩然、崔琛阳诧异地将目光从月亮转向这边。咋滴了？杨东明的背上突然多出了两个人？‘举杯邀明月’怎么还‘对撞成三人’？
　　金蝉看清了前面之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杨东明，鬼鬼祟祟地蹲那儿干嘛？”
　　倒是吴世凯动作敏捷，他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绕到跟前，一把扶起金蝉。
　　“我们哼哼哈哈四将早就坐在这里。”梁浩然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俩正常从那边过来的。”
　　“黑咕隆咚的坐着干嘛呢？”
　　“赏月。”
　　“赏月？你们也不吱声啊。”
　　“嗯，请教，怎么吱声？”
　　他们吵吵闹闹的，只有陈媛和杨东明没有说话。杨东明担心陈媛。刚陈媛摔倒时没什么，他接住了，可金蝉紧跟着摔倒在她身上后，她的头被金蝉的胳膊或是部分身体冲撞后，又再次撞到他。她蹲在他的旁边，捂着嘴，他焦急地望着她。
　　“受伤了吗？”他声音充满了关心。
　　陈媛摇头。她的嘴唇磕到牙齿，牙齿磕到…。她注意到杨东明穿着一件圆领T恤，她刚牙磕到他的脖颈处？简直晕！她舔舔嘴唇，没磕破。为什么嘴里有血腥味？还有别的气味…？
　　金蝉这才注意到陈媛还蹲在地上，她赶紧上前去，“怎么了陈媛？”
　　陈媛醒悟过来，自己还蹲在地上，连忙站起来。杨东明也跟着站起来。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陈媛的右边嘴唇肿了起来。
　　“哎呦，陈媛你嘴唇肿了。”
　　“哦，没事。”
　　“杨东明，你脖子流血了。”
　　大家一起看向杨东明，可不，那里有几个牙印，正在渗血。
　　“没事。”他看着陈媛。
　　大家也一起看着陈媛肿起的嘴唇。
　　“没事。”陈媛尴尬得恨不得钻地缝。难怪她嘴里会有血腥味，是他被她咬受伤了。
　　大伙又瞅瞅杨东明。
　　“放心吧，我斜方肌、肩胛提肌、头夹肌…结实着呢。”
　　“还是学医的踏实，就是撞散了自己都能重新组装起来吧。”
　　“走吧，一起到去校园咖啡店坐坐，我们是选日不如‘撞日’啊！”吴世凯浑身的幽默细胞都活跃起来。“赏月赏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有用。”
　　“不是赏月的功劳，是天黑。没见着古时候劫道的都是趁月黑风高嘛。”
　　“哎呦，你们这帮人真是一点情调没有。说是赏月非扯上劫道。”
　　哈哈哈，大伙都乐了。走吧，虽然陈媛别扭，但现在不去更加别扭。一行人边走边聊，吴世凯和金蝉并肩而行，看样子被吴世凯的幽默逗得前仰后合。忘记了同伴陈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