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67、第 67 章

　　七月陈锐飞往地球的另一边。他想让姐姐去送，离别的心酸的场面虽然会他害怕难为情。可是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姐姐说。
　　陈平和夏淑芬也赞成陈媛去送，他俩害怕自己会哭成泪人。不要那样正式的去送别，就装作儿子平时返回学校一样。仿佛这样想，心里的难受不舍就好多了。两口子只送到大巴站点。
　　当姐弟俩坐上大巴车后，陈锐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他只会点头。
　　“证件都带齐了？”
　　“嗯。”
　　“陈锐，无论在哪里都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生命第一。”
　　“嗯。”陈锐不敢看坐在身旁的姐姐，心像是被放到了火炉上在炙烤。
　　“家里不用担心，钱的事也不用担心，有爸妈和我呐。嗯，其实你读博也不花什么钱。”
　　“嗯。”
　　“学习上也不要有太多压力，”陈媛咯咯地笑了起来，“别让我见到‘博士头’哈。”
　　陈锐也笑了。他张不开口，眼泪在眼眶来打转。
　　“学习和运动是一生要坚持的事情，在哪里都得学习。我们博士不博士的什么头衔学历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习，知道吗？”
　　“嗯。”
　　“别为那个头衔要死要活的。”
　　“嗯。”
　　“生活上要照顾好自己，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国外和国内不同，吃饭就是个麻烦事。据说一出国，个个回来都是大厨。被逼的。”
　　“嗯。”
　　“晚上尽量别出门，据说治安不好，有黑人抢劫。如果学习或是做实验回去晚了，在身上要备点零钱，以防万一。遇到了给点零钱就行。”
　　“嗯。”
　　“出机场可以坐大巴，到市区再用优步打车。你行李多又重，路也不熟，优步方便。”
　　“嗯。”
　　陈锐的房子已经租好了，是在学校的论坛上租的。不过，等他到达之后还需要自己添置一些家具。
　　“带去的现金要分开放，备点零钱放手边。”
　　“嗯。”
　　“刚去买些小东西就在周边买，凑合着用。国外网上购物和快递没有国内方便，不行的话，就先买着吃。”
　　“嗯。”
　　床上用品，陈媛准备的。洗干净晾晒好后打包，陈锐有一个大行李箱里装着的就是。本来陈媛还打算带电饭锅刀以及调味品。遭道陈锐激烈的抗议，我又不是上前线。才作罢。
　　大巴车停了，姐弟俩到达了停车场。陈锐先下车去取行李。陈媛也下车了，她举目四望，目光看向某处。
　　“姐，走。”
　　“哦。”
　　陈媛使劲地一甩头，然后跟上了弟弟的步伐。
　　一切手续全部办妥。姐弟俩又去吃了点东西。这时出发的时刻就在眼前，航班入口处一阵人流涌动。陈锐紧紧捏着手里的证件，此刻他再也憋不住了。在排队进入安检口的一刹那，他转回身将姐姐紧紧地抱住，呜呜地哭了起来。记得上一次这样抱着姐姐哭，还是在小时候妈妈生病住院时。
　　陈媛轻轻拍着弟弟的背，“是不是有压力了？”
　　“姐，对不起。”
　　陈媛知道弟弟想说什么。
　　“不，陈锐。我所做出的选择是因为我自己，是我的客观处境所能够做出的选择。”
　　如果当时她申请读博成功，她一定会选择继续读书。她深信，陈锐如果申请读博不成功，他一定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
　　“不，我不该说些混账话。你为我做的太多，而我﹍”
　　“陈锐，你没有对不起我，跟你无关跟任何人都无关。”陈媛再次郑重地重申，“你有的成绩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什么都没做。”
　　“不，姐﹍”
　　怎么可能？他能这么安心离开，就是因为有姐姐的支持。
　　“嗯，行了，快出发吧。注意安全，到了就发信息。有困难随时联系我。”
　　“嗯。”
　　陈锐念念不舍地转身。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安检门内。这一走应该会是好几年的时间。长大了意味着习惯离开。陈媛站了一会儿后才离开。她在候机厅里徘徊，她走走停停，然后来到了停车场。她回望着航站楼，抬头望向天空。又是一个七月。这里不是第一次与人离别，一生的许许多多的离别中的一次。这里是他们梦想开始的‘起点’，她却像是个守候者。她在期待什么呢？不，没有机会了。有离别就有相聚，可有的离别却是永别。
　　她笑了泪水湿润了眼眶。即使有的人会回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她。生命中注定有一些人只能陪你一程，像一阵清风拂过心尖，伴着芬芳。无数次告诫自己都过去了，心却不听大脑的指挥。
　　在天高气爽的十月，夏淑芬接受了膝盖置换术。夏淑芬不想去手术，但是没有借口。等陈锐出去后有剩余的钱再考虑、我这腿好的很、我还年轻过两年再说﹍。陈媛一票否决。
　　“妈，我们是职工家属住院有优惠。”
　　“那能优惠多少啊？又不是不要钱。”
　　“你反正是需要手术，有优惠比没优惠强啊。”
　　连妹妹夏淑兰也帮腔说，“就是，天天疼，下雨刮风变天都疼，还不如早手术。”
　　最打动她的一句话是：姐，万一媛媛谈恋爱要结婚，我看你拖着腿可咋办。
　　夏淑芬想想，对哦。于是接受了建议。
　　这次住院和以往可是大不同哟。首先，‘拎包住’，女儿把一切手续全部办妥了。其次，是有经验的医生为她治疗。他们两口子一进医院就是‘睁眼瞎’，什么主任什么主治医生统统不认识。医生护士的态度都挺好的，给做检查的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李耀灿可帮了忙的，为夏淑芬手术的医生就是他的同学。最后，是住院条件。医院里竟然有双人间房，房间里就有卫生间可以洗漱。干净又清爽，不用去公共卫生间。而且陪床的家属还提供一张折叠床。
　　陈平天天送饭。开发区医院离家远，坐车再加上车站到医院的距离，单程要一个半小时。夏淑芬不让陈平送饭，医院有的吃。可陈平不干，他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无聊。儿子不在国内，在国内的女儿忙的不见人影。妻子住院后，家里就他一个人，感觉家里咳嗽一声都有回音。上下午班时，他一大早起床就去买两天的菜。菜饭做好家里收拾好就去医院。上早班，他下班回家就做饭，然后就赶去医院。
　　陈平不在的时候，送饭的任务是夏淑兰的。她把小吃店中午开门营业停了，下午三点才开门，晚上到八点就准备打样。她现在不需要那么玩命，家里各个都在挣钱。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去关心家，关心家里的每一个人，享受生活。‘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夏淑兰为家人付出的同时也收获了来自家人的关心。平时，只要孩子们休息，夏淑兰的吃饭不用愁。不过，菜系是五花八门的黑暗料理。晚上关门回家，她终于享受了和姐姐夏淑芬一样的待遇，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来接她。她再也不用去嫉妒姐姐了。连外号‘油瓶倒了也不扶的老周’，都认真地在家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其实陈平一个人送的饭就足够夏淑芬吃了，可拦不住妹妹。
　　这次住院，夏淑芬完全没有以前的那种焦虑。女儿仿佛是她的一颗定心丸。只是后来夏淑芬跟同病房的病友混熟了后，和人家聊天时一打听，惊掉下巴。原来手术那么贵，国产假体的便宜也要两万，进口的要四万。手术费用另算。夏淑芬是有医保的，一直在买没有间断。手术费用可以使用医保，但自费部分和不能使用医保的部分加起来，怎么滴也得好几万啊。她瞬间就觉得这么贵的腿可不能随便放地上，得扛起来。
　　夏淑芬住院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了。出院手续都不用他们操心，女儿办理的。出院时女儿亲自打了一辆车，看着他俩上车并嘱咐司机把他俩送回家。
　　出租车司机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
　　“哟，是看病吗？”
　　等他们坐稳，健谈的司机就乐呵呵地和他们聊了起来。
　　“出院。腿关节不好。”
　　“哦，那你刚才走路挺好的。”
　　“是的，换了一个膝关节。手术做的好。”
　　“是哦，医院水平真不错。我亲戚前段时间也在这里做的手术，现在跟个没事人似的。当时发病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人没了。”
　　“什么病啊？这么严重。”
　　“心脏病。”
　　“哦，那是。”
　　“哦，刚才送你们的医生是熟人吗？”
　　“是我女儿。”
　　两口子几乎异口同声。
　　“哇，骄傲啊。”
　　车稳稳当当地将夫妻二人送到了楼下。
　　“谢谢师傅。”
　　说完夏淑芬转身准备回家，还没抬腿，陈平连忙阻止。
　　“咦，刚做的手术，腿还不适应不能爬楼。我来背你。”
　　“拉倒吧，就你那个老腰还背我？别两个人从楼梯上滚下来吧。”夏淑芬大笑。
　　陈平的腰肌劳损随着年纪是越来越严重了。
　　“那扶你总可以吧。”
　　“嗯，来，扶朕上楼。”
　　夏淑芬的心情真的特别好，右腿的伤痛折磨了她好久。她以前一直焦虑住院手术麻烦，谁曾想，这次住院简直像是去旅行了一趟样轻松。孩子们长大了，成了他们的帮手。手术后不久，夏淑芬上楼梯再也不用左腿上右腿拖了，二楼轻轻松松。
　　夏淑芬出院后就去妹妹店里了。现在帮妹妹干活轻松了，一天只有五个小时左右。下午三点开门，有时候遇到周子涵和周子钰在，六点就让她回去了。她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女儿经常不在家，要值班加班。年轻人嘛，多干事就是进步。
　　这天下午刚开门，俩姐妹开始穿串。
　　“姐，你腿怎么样？”
　　“好，看。”
　　夏淑芬特意活动活动。
　　“嗯，还是咱们国家医疗技术好。”
　　“可不。”
　　“上楼梯怎么样？”
　　“一口气上去。”
　　说起爬楼，夏淑兰想起来一件事。
　　“哎，姐。周子钰那天跟我说，想把咱家换个有电梯的房子。”
　　“哟，孝顺孩子。”
　　“我觉得行，这样老周上下楼就不愁了。现在虽然可以，但是吃力。”
　　“你们有条件，当然行。”
　　“咱们两家换到一起吧，同一个小区多好。再说，有电梯不用爬楼，不费腿。”
　　这个不费腿让夏淑芬听了动心，这腿忒贵，应该保护着用。但是换房子得花多少钱啊？
　　“哎，姐，”夏淑兰看出姐姐的心思，“你先卖掉现在住的这间房子，差不多够付首付款。”
　　“那后面按揭呢？”
　　“按揭得陈媛才行。你和姐夫的年纪按揭贷不到款了。”
　　“啊？”如果买房按揭是女儿去付，夏淑芬可不愿意。
　　“哎，姐，房子的名字是陈媛的。”夏淑兰嗔怪道，“不担心了吧，陈媛不会吃亏的。”
　　“那会不会有压力？”
　　“我滴姐哟，首先陈媛有公积金，每月按揭贷款就没多少了，再说，你们三个人的工资也够了。”
　　“哦，那我们现在的房子值多少钱啊？”
　　“我来查查。”
　　夏淑兰拿出手机帮姐姐查看二手房价。
　　“哎，这里有一个差不多的房子，我看看价格，单价两万。你家有七十多平，总价一百四十左右。姐，首付足够了，剩下的可以贷款。”
　　“嗯。除了公积金，每个月要还不少钱吧？”夏淑芬犹豫。毕竟是每个月都要还款。
　　“姐，你房子早晚要换了。一是老房子问题多，水电气管道都老旧，还有下水道漏水渗水。二是孩子们都大了，不能没自己房间啊。”
　　夏淑兰说的全对，这些确实是夏淑芬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