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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春节休息在家的夏淑芬意外地接到爸妈的电话。陈媛出去玩了。陈锐虽说是放假,可依旧在学习,名校的学生学习任务不轻啊。高中老师常挂在嘴边的:同学们,高考考完你们就彻底解放了。名校证明,这句话是错的,大学是高四高五﹍,后面还有硕博以及博后。寒假短,中间又有春节,不然陈锐会去实习。
      这天晚上,夏淑芬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通了。
      “喂,你好。”
      “淑芬啊,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哦,妈。”
      夏淑芬不知道如何开始这场谈话,妈妈怎么会主动给她电话?
      “淑芬啊,我…”
      妈妈的声音竟然哽咽着。夏淑芬一听到妈妈的哭腔心就乱了,拿着电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不可一世的妈妈哪儿去了?
      “是有事吗?”
      血浓于水啊。
      “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过得好吗?陈锐呢?高考了吧?考哪个学校了?陈媛呢?可毕业了?”
      夏淑芬一一回答。当老太太听到陈锐考进中国科技大学时,着实吓了一跳。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可谁能想到他能考进这么好的学校。
      “哎呦喂,我的外孙这么厉害啊。”
      夏淑芬听着妈妈的话,都有些别扭。从未从老太太嘴里吐出过‘我的外孙’这样的话。只能说明,她是想给夏淑芬‘下药’。
      “妈,你有事就说吧,需要我去一趟吗?”
      “哟,你能来一趟就太好了。”
      接着老太太把现在的住址告诉了夏淑芬。于是第二天一早夏淑芬去了妈妈家。小区很好找,很快夏淑芬就来到妈妈那幢楼前,正打算细看门牌号,这时,妈妈已经从单元门里迎了出来。
      “淑芬,这里。”
      妈妈老远地就开始招手。
      夏淑芬看见了妈妈,连忙走上去。
      “别过来了,我过去。”
      可老太太还是热情地迎到了跟前,一把拉住夏淑芬的手,不再松开,领着女儿走进了家门。
      “老头子,淑芬来了。”
      爸爸早等在门口,满脸堆着笑容,“淑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你们在家等我就好了,外面冷风大。”
      “我们没什么事情做,去接你可高兴了。”
      一阵寒暄后,老太太硬是把夏淑芬让到最佳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吩咐老头,泡茶。这待遇是属于夏淑兰的,夏淑芬第一次享受,有些晕眩。夏淑芬在短短的十分钟时间内就达到了人生的巅峰,感受到人生许多的第一次。
      夏淑芬坐下后直接进入正题。不知道爸妈的事情有多复杂棘手?
      “爸妈,你们过得怎么样?有什么事情吗?”
      老太太也不再周旋了,开始诉苦。她从头开始,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夏淑芬。
      老人了解夏淑芬,老实善良,只要求助于她,她就无法做到不管不问。一直嫌弃她不会讨好人不会说话不会钻空子不会耍滑头,老百姓常说的就是‘情商’低。这种性格怎么这种这个社会混?怎么出人头地?就是一辈子穷的命!平时挨骂她也不会回嘴,家里被骂的最多的就是她。然后还好哄,随便低声下气来两句,她就心软了。
      以前是‘有鱼不吃虾,有豆腐不吃渣。’可现在是鱼、豆腐全没了,老两口急啊,本以为傍上夏淑兰就能过上好日子,可是他们好像想错了。夏淑兰把房子倒腾一番后,就不再露脸了。他们现在是把儿子一家得罪了,儿子是不可能‘原谅’他们的,除非把房子换成他的名字。那样的话会连夏淑兰也得罪,那他们会是三个孩子全得罪光,那可就呜呼哀哉了。现在房子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们无论如何不能得罪夏淑兰,哄夏淑芬来就是让她为他们跑跑腿。再说,即使换成儿子的名字,结局难道不是一个样吗?名字一换,人就没影了。
      夏淑芬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夏淑兰没有把周涛生病的事告诉父母,父母一直埋怨夏淑兰房子到手后就再不来了。
      “淑芬啊,我们现在可是惨了,鸡飞蛋打哟。”妈妈是真的急了,哭着哀嚎,“可怎么办?人老了,一分钱也没有了,谁管啊?”老太太往前一探身,拉住夏淑芬的手,“女儿呀,我生了你养了你,只有你是最善良的,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
      “我以前穷底子薄,子女多,没办法都照顾上。有时候委屈你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别计较啊。”老太太时刻注意察言观色。
      “妈,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夏淑芬先安抚住老人,“妈,别哭,别哭啊。”
      她思付片刻,夏淑兰既然不愿意说自家的情况,那她也不能说。估计自己又在为夏淑兰打工的事,妈妈都不知道。
      “妈,我估计是因为周子钰出国,她忙得没时间来你这儿。”
      “出哪个国家要忙成她那样啊?书又不是她读。”老太太咬牙切齿。
      夏淑芬尽量减少提到夏淑兰,怕说漏了嘴以免日后纠纷,“妈,你现在有什么麻烦吗?”
      “唉,她把我们老两口往这儿一扔就不管了,现在冬天了,这一楼阴冷潮湿,我们冻得一直在咳嗽。夏淑兰许诺说给我们装地暖,可人没影。”
      “你们想装地暖?”
      “是的。”
      “空调?我看你们有空调呀。”
      “你家有空调,你也是知道的。那玩意不中,温度根本上不来。”
      夏淑芬住了嘴,她家有空调,她只是夏天最热的那几天开一下,就那么几天,电表嗖嗖地就能转去好几百块。冬天几乎没怎么用过,所以她也不晓得冬天空调中不中。夏淑芬知道了父母愁的事,可她也不敢轻易做主,需要的花费到底是多少?她没底。
      “妈,这事我没弄过我不清楚。这样,我先打听打听,然后再找找夏淑兰。行吗?”
      “行。”老太太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但嘴上还是回答的干脆。算是有人能帮着跑跑腿,只是对夏淑芬的办事能力高度怀疑。他们老两口现在不敢离家太远。上次老头非要去原来家附近的菜场买菜,说那里熟悉,哪家哪家的东西都买顺手了,反正乘车也不要钱。可下公交车就犯了心脏病,一个人在马路牙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老太太有痛风腿疼,更不便跑远。
      一番激情地送别后,夏淑芬往家走去。唉,她犯难,她现在如何介入妈妈和夏淑兰之间?她不知道夏淑兰是如何打算的,而且夏淑兰现在也是困难的,一个人得支撑起一个家。怎么开这个口?看看情况,找个机会和夏淑兰说吧。而她自己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个地暖要花多少钱,她也不知道。还是回家后和陈平商量商量。
      夏淑芬又有了无力无能的挫败感,没钱,不能好好地做人儿女;没钱,不能好好地为人父母。钱啊,钱,这一辈子都缺。唉,真羡慕那些买彩票一下子中几百万的人,一辈子不愁了。唉,好好打工吧,反正走大运都是别人的事,她是没这个运。她一路唉声叹气。
      年初十,陈锐开学了。夏淑芬和陈平都想送儿子,可是陈锐坚持自己走。
      “爸妈,我高中都不用你们送的,都大学了还送?长途累人,不许送。我到学校就给你们发信息,都听话。”
      两口子执拗不过儿子,但他们和去年九月开学时一样坚持送到火车站,这已经是陈锐最大的让步了。看着儿子站在电梯上回身与他们告别,然后推着行李箱消失在人群中。虽然不能送到目的地,不能亲眼看看儿子的学校,但这样夫妻俩也能得到了满足。
      夏淑芬送走儿子后就得去妹妹店里。小吃店在年初八开的张。今天陈平是下午班,他准备回家去买菜洗衣服打扫卫生。他俩从火车站坐地铁回来后,一个去买菜,一个去小吃店。
      夏淑芬到店里时快十一点了,她昨天和妹妹请了假。她进到店里,夏淑兰正在忙着。以前,小吃店主要做下午和晚上的生意。但在周涛病倒,有将近两个月没有开门,老客户的流失比较严重。重新开张后不久,夏淑兰就发现了问题。她快速地做出了调整,中午时候,只要有客户就做。再重头开始,一个一个积攒客户。
      很快,小吃店以公道的价格、干净卫生、优质的服务以及最重要的美味,俘获了众多吃货们。小吃店的生意不但恢复到从前的水平,而且还有上升的趋势。夏淑兰知道这些都离不开姐姐的帮助,她不能再做错事情了。姐姐的工资三千五,夏淑芬犹豫了,但是坦然收下了。这是她劳动所得,她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她们之间是平等、互相尊重的关系。
      要知道,小吃店的收入如今是夏淑兰的重要的收入来源。周涛如今病退,工资只能拿到原来的70%,六千左右。此外再无任何奖金、单位福利。而小吃店上个月的毛利收入是一万一千左右。妈妈的房贷去掉后,还能有结余。她这个月兑换了美元汇给了周子钰,这个丫头好久没找她要钱了。她心里有底手头一宽松,就先给周子钰汇款了。毕竟一个人在外,总比不上在家里方便。
      夏淑芬一进到店里眼疾手快,给妹妹打下手。姐妹俩手脚麻利,一会儿就将围堵着的人忙完了。
      “姐,把陈锐送到车站了。”
      “是的,就让送到车站。”
      “陈锐心疼,怕你长途送他累。”夏淑兰羡慕姐姐的两个孩子。
      “男孩子,粗枝大叶的,哪有那么心细。”
      “哎呦喂,你就不能多疼疼陈锐。”
      夏淑芬笑了。她俩说话间,周子涵进来了。她现在日夜兼程地学习,追赶休学一年落下的课程。家里遭遇变故后,她考虑到如果多读一年就要多付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所以现在她在奋力追赶。有时间就会来店里帮忙。假期间,她自己找了实习单位在实习。
      “妈,大姨。”
      “哎,子涵,下班了。”
      “嗯,大姨。”
      夏淑兰望着女儿,突然心里泛起酸楚。自己一直忽视的女儿如今却是最懂事,能为她分担的一个孩子。她柔声问道,“你回家了吗?”
      “没有,我来换你回家。”
      “好,你在这里帮你大姨,我先回家。”
      “嗯,你回去吧,我和子涵在这儿。”
      夏淑兰把店交给姐姐,然后赶回去。她从十点左右出来,已经有快三个小时了。周涛一个人在家三个小时。
      “大姨,你吃饭了吗?”
      “马上你大姨夫就送来了。你呢?”
      “我在补习班吃了。”
      周子涵熟练地收拾起来。
      这时,陈平送饭来了。他隔天送一次饭,和他的班次正好对上。他掐好时间来的,早了,店里正是午饭时间,人多,妻子根本没时间吃,饭还凉了。现在过了饭点,正好。
      “大姨夫。”
      “哎,子涵在呀。吃饭了吗?我带了好多饭菜。”
      “吃过了。”
      但是当夏淑芬打开饭盒时,周子涵还是孩子气地用手捏起一个虾仁丢进嘴里。陈平在给妻子准备饭盒时,总会加一点儿肉、鱼、虾。他每回买好的菜,都用保鲜袋分好,按照他俩吃的量分装。每次做饭用一小袋,方便。
      “嗯,大姨夫的手艺这个。”她朝着陈平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论厨艺,他们都赶不上夏淑兰。
      陈平把饭送到后,就得回去,准备下午上班了。
      夏淑芬有周子涵在,安心地吃了一碗饭。陈平送来的饭菜多,夏淑芬吃不完。一会儿等妹妹来了问她有没有吃饭?如果妹妹吃过了,那这就是夏淑芬的晚餐。夏淑兰经常忙得没时间吃饭,也不能好好地吃饭。在家得围着周涛,在店里得围着炉子转。
      下午两点到四点是最悠闲的时间,平时这个时间夏淑芬多是做一些准备的活。看看各种菜够不够?各种作料还有没有?一次性碗筷餐巾纸等还有多少?及时地购买和添加。
      哎呦,一声轻呼。夏淑芬在整理一次性筷子时,被刺到手指。
      “怎么了?”
      “没什么,被一次性筷子扎了一下。”
      周子钰连忙过来查看。还好,只是表皮。
      “大姨,我包里有创可贴。你找找。”
      “你怎么包里还有创可贴呀?”夏淑芬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侄女的包,放在桌子上开始翻找。
      “我上次有双鞋磨脚,买的。”
      周子涵在培训补习班的实习快结束,她刚收到一封邮件,需要她上传实□□结。她在手机上查找出文件并上传。“找到了吗?”没有回答声。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大姨。大姨手里拿着一个药瓶,困惑地正望着她。周子涵拿着手机的手耷拉下去,肩膀也塌了,整个人都塌了下去。
      “子涵,你怎么会有这个药?是别人的吧?”
      这是最后一线希望,夏淑芬心里默默地祷告着——回答我,这不是你的。
      周子涵低头沉默不语。
      夏淑芬懂了,这是她的。周子涵有抑郁症。抑郁症这个对夏淑芬来说是遥远又陌生的东西,突如其来的就在眼前,就在自己的侄女身上,那个曾经圆圆粉粉可爱粘人的侄女身上。
      “不可能。你还小啊,无忧无虑的年纪啊。”
      可是侄女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夏淑芬自责,自己有多久没有仔细地这样看过这个孩子了? 周子涵的脸什么时候憔悴成这样?是那么焦虑,眉头紧锁,下巴尖尖,鼻梁上的眼镜都仿佛有千斤重。人瘦了好多,整个人缺少了年轻人的朝气。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前年…。”
      周子涵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卷缩在店里的塑料椅子上。
      夏淑芬不想再追问,她走过去将周子涵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轻声低语,“别怕,别怕,大姨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会过去的,都会过去。是我们不关心你,是我没关心你。别怕啊,有我们在你身边啊…”
      从未有人对周子涵说过这样的话。妈妈一直说她作,到后来她自己都认为自己作。周子涵再不想委屈忍耐,她抱住夏淑芬的腰,痛快地哭了一场。这眼泪不是委屈的泪,是会让她坚强的泪。
      在家忙完了之后的夏淑兰刚好此刻进门,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她收住了脚步,默默退了出去。她偷偷擦拭着泪,作为母亲,她不够关心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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