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20、第 20 章

　　陈媛在紧张的学习以及和杨东明甜蜜的恋爱中迎来了期末。她幸福得要飞，时间在飞，她的衣服也在飞。有好几件衣服找不到，还有一件衣服和帽子莫名其妙地破洞。
　　还有找不到的是金蝉，金蝉哪儿去了？金蝉经常好晚才回来，一早就出去了。有时候竟然不归，这样可不行，得找她谈谈。连期末考试人都没影。
　　期末考试顺利的一结束，陈媛就堵住了金蝉。
　　“走，你必须和我聊聊。”她把金蝉拖到食堂边的奶茶店里。
　　金蝉目光呆滞地坐在奶茶店的角落里，神经质地死命地啃着手指甲，都已经秃了，她尝到了血腥味。
　　“说吧，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和吴世凯闹翻了吗？”
　　金蝉抬头看着陈媛，眼泪无声无息汹涌而出。陈媛心里一紧，心慌，她喝了一口奶茶，故作镇定。她不知道金蝉遇到了多大的困难，她能解决吗？但是硬着头皮也得去帮助她啊。从她返校看到金蝉在阳台上的那一幕时，就有预感－－金蝉的麻烦不小。
　　金蝉擦掉眼泪和盘托出，从有记忆开始，直到她二十岁的现在。父母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控制着她，现在妈妈在学校旁边租房，来陪读了。她绝望了。与其说是陪读，不如说是监禁。
　　陈媛此时才知道金蝉夜不归宿的原因。
　　“这次期末考试我没考，全部是零分。”金蝉笑得邪乎，这是她的反抗。
　　“为什么？这么做会影响将来啊。”
　　“他们不是口口声声地说为了我的将来，我现在就是要给他们看看，我不要将来。”
　　陈媛一时间语塞。
　　“我要让他们绝望，我要报复他们。”
　　“可他们是你的父母啊。”
　　“他们只要面子、骄傲，什么父母？孩子只是他们的工具。”金蝉激动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
　　“期末考试不考，学校这边可怎么办？”
　　“这个我爸爸肯定能搞定，金院长的法力无边。”金蝉讽刺地说道。
　　陈媛不敢再说了，怕更加剧她的情绪波动，先得让她冷静下来。再说她没有劝说人的经验，也没有方法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
　　“你现在回宿舍？还是回你妈妈那里？”
　　“回我妈妈那儿去，等待他们的审判。”金蝉泰然自若，她准备好了。
　　金蝉和陈媛分开后，从学校西门出了校园。金蝉妈妈租的房子就在马路对面。金蝉进入家中，妈妈立即迎了上来。
　　“金蝉，回来了。考试…”
　　金蝉冷冷地将房门关上，隔断了妈妈的话语。她将自己囚禁在屋内，半躺在书桌前的扶手圈椅上，把脚搁在书桌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副吊儿郎当样。她在等一场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不多久，父亲杀到了。自己犯的案子曝光了，只一个下午就‘捉拿归案’。她冷漠地扭过头望着站在她房门口的父母，她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样。金院长如她想的一样暴怒，那是龙颜大怒！
　　她爸爸一脚就把她连带圈椅踢翻在地…，她被打得整个暑假都不能出门。但她处在极度的亢奋中，因为她在爸爸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丝恐惧。哈哈！终于让金院长知道了什么是害怕，也有他办不到的事！原来爸爸也有弱点，那就是－－如果她放弃一切，彻彻底底的，也许是一条出路也许可以重生。
　　她想和陈媛分享她的快乐，想去找陈媛，奈何，无法出门去。手机被没收，房门被反锁，还有她的脸…。
　　陈媛在和金蝉分开后，先回家了。这个学期她只回了一趟家，考试结束后正好放自己一周的假，然后回学校准备考研的学习。
　　她是一个大箱子和满满的一背包行李，特意选的早上，爸爸是下午班。站在门外就扯着嗓门大喊，“爸妈，我回来了。”
　　夏淑芬早就算着时间守在北边小卧室的窗口，楼下陈媛刚刚现身，她就通知陈平去开门。
　　“快，老陈，宝回来了。”
　　“哦，来了。”陈平把手中活蹦乱跳的鱼扔进水槽里，再盖上菜板防止鱼从水里跳出来。
　　陈媛的声音还没落地，门应声打开。爸妈一前一后立在门内，“媛媛。”“我宝回来了。”接书包的接书包，提箱子的提箱子，全家最高礼仪接待水准。
　　“哎呦，这么重，我说去接你，你就是犟。”
　　“是啊，我和你爸爸都闲着。”
　　两口子嘴上埋怨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女儿，几个月没见到女儿了，想啊。看看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瘦？心情是不是好？学习累不累？两口子围着女儿转，从孩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追寻着蛛丝马迹。嗯，两口子确定他们的媛媛好着呐。下一步，喂。
　　桌子上摆上了粽子和糯米桂花糕。粽子是端午节包好的，两个孩子在端午节时都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没回家。糯米桂花糕是夏淑芬昨天现做的。“媛媛，快出来吃一点。”
　　“哎。”陈媛换好衣服来到桌边，“哇，糯米桂花糕。”一口下去，黏黏的糯糯的甜甜的，外面还裹着熟黄豆粉。“好吃。”
　　陈媛吃着桂花糕，想到了杨东明。
　　“多吃点，在学校也没的吃。”
　　“妈，学校怎么没的吃呀，我是不是得啃树皮。”
　　呵呵呵，夏淑芬疼爱地望着女儿。陈平在厨房里忙活开，今天买了鱼和虾，学校里没有，就算有那也没他做的好吃。
　　“陈锐什么时候回来？”
　　“七月十号左右，说是参加学校的一个集训，两周。”
　　“什么集训？”
　　“嗯…，计算机竞赛的什么的。”
　　“哦。”
　　陈媛的糯米桂花糕还在胃里，爸爸的午饭又上桌了。
　　“红烧鱼来咯。”
　　老规矩，鱼肚上的肉是女儿的。鱼脊背上的肉由夏淑芬挑刺后，再给女儿。夏淑芬的关于‘鱼刺结构’的理论和实践已经达到顶峰，无人能及。她能准确地夹出鱼脊背上的细细的刺，而不破坏鱼肉的完整，好让孩子们安心吃鱼肉。鱼籽归老两口，孩子们不爱吃。所以他们一般买鱼时尽量不买有鱼籽的鱼。
　　鱼呀、虾啊，爸妈一直‘喂’，把陈媛的上消化道堵得死死的，一直到嗓子眼撑得她不能动。少吃一口都不行。
　　“妈，下午陪你上班吧，我撑死了，得活动活动。”
　　“不行不行。”夏淑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周子钰要出国交流，你小姨小姨夫在给周子钰办理签证。周子涵呢，现在是气得不行，说你小姨小姨夫偏心。在闹情绪，再加上刚刚高考完。”
　　“哦，周子钰申请成功了？祝贺祝贺。”
　　“是的。”
　　“哦，对了，周子涵高考今年。怎么样？”陈媛发现她这学期仿佛误入桃花源，世外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成绩虽然还没出来，但从你小姨小姨夫的脸色看，不理想。反正你别去小姨店里，省得看着闹心。”
　　“哦。”
　　“你小姨现在天天周子钰这样那样的好，也不管周子涵的感受。其实现在周子涵更需要她的关心。唉。”夏淑芬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下午夏淑芬在店里面忙活，大约四点多，周子涵萎靡不振面色蜡黄地出现在她身后。
　　“大姨，陈媛呢？”
　　她回头一看吓一跳，连忙拉着周子涵的手，“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差。”她摸摸周子涵的额头。
　　夏淑兰白了女儿一眼，怂样，又来找陈媛哭诉。
　　“大姨，陈媛姐呢？”
　　“哦，她还在学校呐。”夏淑芬不敢多说陈媛，别说漏嘴了，“吃饭了吗？”
　　“嗯。”周子涵转身走了，和她妈妈都没有对视一眼。
　　夏淑芬看了妹妹一眼，想说的话忍了下去。
　　没想到此时的夏淑兰倒是忍不住了，唠叨起来，“哼，她还好意思生气，补习班一节也没落下，结果就考得一团糟！”
　　“不是还没出成绩吗？要到二十一号才能确定呀。”
　　“估分上下差不了多少。”夏淑兰对周子涵没报信心。
　　“孩子尽力了。”
　　“姐姐，你是轻松，不是你家的。”夏淑兰这话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我天天在这里烟熏火燎，为的什么？不就是为的孩子们能吃好穿好，她从出生到现在什么事也舍不得叫她干，就一个学习。让她学习为的什么？为了我？还不是为了让她有个好的未来，将来有份好工作，才能遇到优秀的人，将来嫁给好人家。我全心全意累死累活地不就是为的她？为我吗？这孩子不知好歹，还给脸色给我。”
　　夏淑芬一句话点了一个炸药包，她暗暗庆幸没让陈媛来店里。“周子涵现在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夏淑芬忍不住为周子涵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不难受？我钱花出去连个响声都没有。”夏淑兰几乎是凶狠地盯了姐姐一眼。
　　这一眼盯得夏淑芬心里发毛，怨气怎么这么重？把夏淑芬都惊讶到了。唉，面对失败谁不难受？一家两个满目疮痍的人，是怎么成为互相仇恨互相埋怨的？不应该是互相安慰互相帮助共同面对？再说又不是没办法的事，如果真觉得不满意，可以复读啊。
　　但夏淑芬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干活吧。妹妹这两年的变化太大了，大约是从陈媛考入医学院和陈锐进入重点高中后。夏淑芬在妹妹店里干活是越来越觉得煎熬，妹妹是什么话都敢说，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夏淑芬心里明了，装糊涂是上策，但是她一看到孩子们伤心，她就收不住。有时候是如坐针毡。
　　她在妹妹店里干活是言行拘束的，她了解妹妹的性格。妹妹经常说话没个轻重，她都装糊涂。可忍耐换不来安宁。夏淑芬甚至不得不考虑还能不能再继续在这里了。
　　忽然，夏淑兰把手上的家伙什一扔，扭头就冲了出去。夏淑芬估计她是去追周子涵了，她急得追到店门口，又停下。如果夏淑兰和女儿当着她的面吵，她能劝说谁？可她还是担心周子涵委屈，孩子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不能再承受父母的怨气了。
　　然而父母对孩子的培养是要结果的！没有结果会把怨气撒在孩子身上。而孩子一方面要承受失败，另一方面还要面对父母，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孩子有多痛苦。
　　正在焦急万分两难之时，周涛下班回来了。
　　“快，夏淑兰和周子涵在前面，怕是吵起来了，你快去。” 夏淑芬拉着周涛的胳膊，另一只手指向前方催促道。
　　“嗐，她俩天天吵，”周涛摇头叹气，“烦死了，好，我去。”说完，他摇晃着胖胖的身体往前走去。
　　夏淑芬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不一会儿，夏淑兰铁青着脸回到店里，不再吭声。看样子，她是揪住了周子涵撒完了气。
　　夏淑芬下班走的时候，夏淑兰都没抬头。夏淑芬在前面路口遇见等在那里的陈媛，她还真担心陈媛接她会到店里去。
　　“妈。”
　　“哎。”她挽住陈媛伸过来的手，“媛媛，我们在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嗯，凉皮。”
　　“哎呦，好，就吃凉皮。”
　　“还有红豆酒酿。”
　　“好。”
　　她们走向凉皮店，在她家前面，是一家老店，味道品质一直地道。
　　“妈，今天累吗？”
　　“今天幸好你没去，周子涵来找你玩，你小姨不高兴。”
　　“周子涵找我就是一些女孩儿们之间的小心事。这些事就算周子涵不说，也是明摆着的呀。小姨为什么生气？我从来没瞎说话啊。”
　　“那也是她的家务事，她有想让人知道的，有不想让人知道的。可是周子涵全部都抖出去，她能高兴吗？”
　　陈媛想起最后一次在小姨店里时，小姨看她时刀子般的眼神。她感觉是讨厌。
　　“妈，那你在店里会不会难受？小姨应该是拉长脸的。”
　　“我有什么？周子涵不和我聊。”她轻轻拍拍挽着的陈媛的手让她放心。还是女儿心思细腻，她马上就发现问题了。
　　陈媛轻松地笑了笑。但妈妈不让她去小姨店里，不止是周子涵一个原因。
　　“老板，两碗凉皮，两份红豆酒酿。”
　　“好嘞，里面坐。”
　　她们进到店里。凉皮店虽不在闹市区，但经营了十多年，有良好的口碑和人气，所以店里的食客络绎不绝。她俩找个座位落座，不一会儿凉皮和酒酿就上了，味道好份量足。陈媛笑着说，今天吃了五斤重的食物。夏淑芬笑着说，晚上还有半斤糯米桂花糕等着你呢。吃完走出店里，她们不急着回家。陈平不在家。夏淑芬说，走，咱俩消化食物散步去。
　　娘俩在小区周围继续闲逛。
　　“现在周子涵伤心吗？”
　　“那还用问？她站我身后把我吓一跳，小脸憔悴得不能看。我真想骂夏淑兰，孩子都这样了，她还骂她，还撵着去在路上骂。唉，我就说了一句，她还跟我急眼了。”
　　陈媛立刻就明白了，妈妈说话是有分寸的，不会随便说话。小姨一定是为难妈妈了，虽然妈妈只是委婉地用词‘急眼’。难怪妈妈不让她去店里帮忙，陈媛心里冒出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如果我不去小姨店里，周子涵应该不会去店里了。”
　　“嗯。”夏淑芬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她侧头看了陈媛一眼，陈媛低头若有所思。她想女儿一定是猜到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她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小姨这些天忙得不亦乐乎，可高兴了，周子钰出国的事，要什么签证。我们这里还办不了，得去上海办。”
　　“哦，对。办得怎么样啊？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
　　“九月份走？”
　　“不是，八月走，说要提前去做好准备。”
　　“哦，对。”
　　“你小姨提起周子钰就高兴，孩子学习好又努力。”夏淑芬忽然望着女儿转换了一个腔调，“你怎么样啊？最近？”
　　陈媛看着妈妈，噘着嘴答，“好的很。”
　　“不告诉我吗？”夏淑芬学起女儿的样子，噘着嘴。
　　陈媛小脸一红身子一扭算是回答。
　　“好，好，好，不说。”
　　“嗯…，他是学长，马上就大四了。嗯…，就是互相有好感…”陈媛早就想说给妈妈听了，但不好意思又不能自己提呀，现在妈妈问，正好。
　　“知道啦。”夏淑芬第一次见女儿这样，她把手郑重地压在陈媛挽着她胳膊的手上，站定，认真严肃地望着女儿，“爱情是人生最美的体验，值得去认真对待。但是有一条要求——必须保护好自己。爱情是使我们生活更美好，不是飞蛾扑火、粉身碎骨、不顾一切。互相了解的时间要长一些，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才能在一起。”
　　陈媛理解妈妈的意思，她对着妈妈慎重地点头回答，“知道了，妈妈。”
　　母女俩接着往前走。此时她们俨然是一对好姐妹。
　　“陈锐我好长时间没看到了，他怎么样？”
　　“好着呢。哎，媛媛，要不要置办点新衣服呀，你的衣服大多是高中时穿的。谈恋爱了，要打扮的美美的。”
　　“妈，谈恋爱是心灵之间的交流，不是皮囊。”
　　“哎呦，傻丫头。爱情始于颜值。”
　　“哈哈哈，不会吧？妈，你知道的不少啊。”
　　“那是。哎，媛媛，你会化妆吗？我看到你小姨店里来吃麻辣串的小姑娘们，化妆可好看了。还有周子钰，那小脸蛋光溜溜，好看。”妈妈瞅了她一眼，T恤加牛仔裤加马尾辫，“你看着还像是高中生。”
　　“这不显得年轻嘛。”
　　“妈呀，不会说开裆裤更显年轻吧？”
　　哈哈哈哈…。